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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 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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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那些过去的已经注定是一个秘密了,宫里懂得活命的人向来嘴巴紧,所以他不管前世这一世都没有听到什么风声。
所以,他一直以为父皇的皇位真的是皇爷爷给的,而不是争来的。
淳于家……
可是这一切跟母后无关,她又为什么把自己逼入死局呢?若说这是皇后决意置之死地而后生,展宁是绝对不信的,他相信父皇和母后之间的感情,他知道前世是自己错了,原来,自己的父皇并没有害死母后。
真正害死她的,是自己。
淳于婉仪拉着文帝的手,言辞恳切,“靖熙,我知道你不舍得我,我永远也忘不了以前在皇子府的时光,那是我最美好的回忆。我们一家人,和和乐乐地生活。皇宫里的生活,和想象中一样的奢华艳丽,光彩眩人,可是想要拥有这一切,必定付出一些代价。现在父亲他们那么做,已经斩断了日后宁儿的路……”
文帝截住她的话,“不会的,我会护着他,他还会是我的太子,永远不会变!我发誓,将来……”
一边的展宁震惊地看着那两个人,只觉得耳边听到的东西都不是真的,事情怎么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难道不是因为父皇过于气愤直接下旨赐死了母后的吗,现在是什么情况?难道要他告诉自己,害死母后的人其实是自己吗?
她是为了保住他的地位啊!
淳于婉仪伸出一根手指,触近文帝的唇,阻止他接下去的话。
“我不信。”
文帝带些受伤的神色看着她,他没想到自己在他的发妻眼里竟然会是一个能够轻易抛弃自己的爱子的人。他刚刚是想说,以后登上帝位的人一定会是展宁,可是淳于婉仪像是预料到他要说的话一般,阻止自己说出口。
淳于婉仪摇摇头,说道:“皇上,不要说,说出来以后若是做不到又有何用?婉仪别无他求,只求将来皇上不要亲手把宁儿陷入死地,那样,即使我在九泉之下,看到你们父子,我也就瞑目了。”
文帝攥紧了手指,终于上前抱紧了他的皇后。
其实他知道,皇后的选择是正确的,为了太子。
可是,说真的,他们之间的感情虽然不像外面宣扬的那么深刻情深,但是多年夫妻的情分加上两个人的相知相处,若是真的失去了她,他无法想象,以后的日子会是如何。
太子……
如果这件事情不解决,太子的地位一定会不稳,那样,婉仪的心里会更加难受,可是,若要牺牲他的皇后,哼,他可不干。
况且,要是真的赐死了皇后,还不知道皇儿会如何想呢。
文帝深深叹了口气。
“等等,让朕再想想,一定会有其他办法的。婉仪,你……你……,你先呆在寝宫,朕去把官员们叫到御书房去商讨一下。一定会有办法的。”
皇帝离去时的背影,都透着一股落寞。
展宁看着他的背影,心里涌上一股不知名的感受,其实之前有很多话他是没有听到的,也不知道最初母后跟父皇说了什么,而此刻,他的心情还没有回复过来,也就继续愣愣地站在那儿不动,看着母后接下来的动作,心里百感交集。
淳于婉仪待文帝离开之后,才像打完一场仗似的整个人都松垮下来,连看起来总是容光焕发的脸在幽暗的厅堂里显出了一股晦涩。
庭院深深深几许,帘幕无重数。
她看着这些陪了自己这么些年的装饰,是自己喜欢的颜色,连不是皇宫中主色的朱色,皇帝也允许她用了。
她就是没来由的喜欢那种红色,深红,像杜鹃啼出的血。深宫之中的女人是寂寞的,当她还没有入宫的时候,她曾经幻想着有朝一日和靖熙一起做一对走遍天下的鸾凤之侣,她要穿大红色的披风,用大红色的绳子把自己的头发记住,看看,多么像一个江湖侠女啊。而在她还没有嫁给周靖熙之前,她幻想以后共度一生之人是江湖中人,横刀立马。
她小时候看家中哥哥偷带回家的话本,被小说中鲜衣怒马恣意生活所吸引,若不是父亲和哥哥执意要把她许配给当时的三皇子,她也许真的会选择那样的生活。她也就在那时候明白,在家中,她也不过就是一颗棋子。
这颗棋子能够被得到爱,也能够有一定的自由,但是绝不可以被脱出掌握。
慢慢地,其实,她也就已经认了,然而第一眼看到三皇子却发现自己将来的丈夫并不是一个迂腐之人,他可以和她谈谈国家谈谈国事,但也可以和她举案齐眉,束发画眉。
那一段日子,就像神仙眷侣的生活。
后来,她有了孩子,随着孩子渐渐长大,皇子府充满了欢声笑语。
而身体日渐衰弱的皇帝,却又引起了朝廷一阵波澜。
她过了这么些年,其实一直都没有和那个人说过,她累了她倦了。她不能说,因为那个人更累,而自己,显然是不能够为他排忧解难,两个人虽然看起来是情深不渝,为此三皇子还拒绝了纳新妾入府,可是两个人并未交心。
交心,谈何容易?
他只是做自己该做的事情,做好自己的本分。
在任何事情上,他都是这么做的,为儿子,就做好儿子的本分,敬生父尊兄长:为夫,在外拼搏奋斗,不把烦心事带进府中,爱妻爱子,努力保护自己的家人;为皇子,为天下黎明百姓做自己该做能做的事。
她心疼他,可是她无法为他做更多了。
请原谅她就此放弃。
她不爱他,或许曾经对这个人有过憧憬,但是那又怎么样呢,有些东西不是属于自己的,自己再怎么强求也无法得到,而自己,扪心自问,并不是如想象一般爱他。她无法为他付出全部,而她真正爱的,是自己的孩子——周展宁。
这不是男女之爱,只是一个母亲对于自己孩子深沉浓烈的挚爱。
她比展宁更早知道谢相弹劾淳于家的事,接到小太监的消息的时候,她整个人无力地瘫坐下来。她没有想到自己的家人竟然会做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行为,在文帝正当千秋鼎盛的时期,明察秋毫,政治清明,做这些事,就代表了万劫不复。
那一刻,她对自己的家族就已经绝望,可是,她想及自身,宁儿该怎么办?她比他知道的更多,也知道这一次淳于家绝无幸理。
若是她想活着,文帝肯定会排除万难让她活下去,为此,他可能会妥协,说不定过几个月就会有新皇子出世——她一直都不相信自己的孩子将会是文帝唯一的孩子,只因他是帝王,朝廷上的人就不会允许。
她的孩子将不会是唯一的皇子,他先前的优势也许会荡然无存,她活着就是一块绊脚石。她不知道皇儿是不是想要帝位,可是在帝王家,若是不争,哪里会有好结果呢?再不济,也得有点荣宠庇佑自身吧。
若是之前没有受过皇帝的宠爱,也许他也可以隐在深宫,到时候搬到外面的皇子府。可是现在朝廷之中谁不知道皇帝最亲近的就是这个唯一的皇嗣。他是太子,若后来的皇帝不是他,他不会有好结果。
她要他一辈子都平平安安的,若是能够登上荣宠至极的位置她也高兴,若是退隐江湖之远,和一生所爱渔樵耕读她也觉得欢喜。
所以她要拔去她这根刺,最会起疑心的皇帝心头上的刺。
她要他永远记得自己,并为此对她的宁儿更好。她能够做的并不多,只是,宁儿,母后对不起你了,不能继续照顾你。
回到铺好的席子上坐下,抚了抚稍皱的眉头,双手揉了揉太阳穴,侍女太监都被摒退了,她看向深红色帷帐,低声道,“出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