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人生过成日子--沙漏》菊丫

10、十 “情人”那份心

　　11点40分，校车从宽阔的公路上下来，慢慢拐进了一条窄窄的马路，吕老师站起来跟大家说：“马上就要到县中学了，大家一会儿下车以后，跟着老师，别掉队了。到宿舍里就先检查一下，发现有什么东西没带的，也不要着急，告诉我，我会给你们想办法的。”这里就是县中学所在地啊？好像跟高桥镇差不多大，街上的商店也是零零落落的，不是很繁华。大家叽叽嚓嚓地议论着，对他们来说，这里是是自己中考失利才与它失之交臂的“圣地”，在大家走进小学校门的那个夏天开始，就憧憬着有一天能到县中来读书；在三年前的那个夏天开始，就为那少考的几分懊恼不已。现在走近县中，张有胜的心里依然还是有一些怯意的，更多的是“要证明自己一定行”的激动。
　　县中学那块古色古香的校牌终于映入眼帘，大家不约而同地沉默着。张有胜抖落了从心底升上来的自卑，把一直捧在手上的数学公式放进书包，就听吕老师在喊：“同学们，各自拿好自己的东西，下车了！”等送考的老师们先下了车，他才拿起行李，站到过道里去，排队准备下车。突然，“碰”的一声，在他的脚下响起，一只热水瓶从半空中掉到地上，破了。看着自己脚下残破的瓶胆，他迅即地抬起头，站在自己后面的杨晓云正懊丧着脸，像自己做了什么错事一样，看着破掉的热水瓶一言不发。他朝她轻笑了一下，用脚把破的水瓶胆扫进座位底下，走到驾驶员那里时跟师傅解释了一下，他下了车，径直走到吕老师面前，把“杨晓云水瓶破了”的事情报告他，吕老师听了，微微皱了皱眉，低声地问张有胜：“你带热水瓶了吗？”“没有！”张有胜非常后悔平时喜欢洗冷水澡，所以这次行李里就没有放热水瓶，而且据他所见，没有男生带那东西。“县中有你的同学吗？有的话你帮着借一个吧，大夏天的，女生少了热水很不方便。”张有胜在县中是没有同学的，杨晓云在县中倒是有一个男同学，张有胜听了，不假思索地就答应了她：等大家都安顿好以后，陪着她去找男同学借一个水瓶给她用。
　　县中学是一所百年老校了，据说民国就已经建立了学校，解放后经过改造，规模被扩大了三倍多。面对学校大门的是整片雪白的墙，墙上用鲜红的大字写着“校训：认真、细致、求精、务实”，字迹非常的醒目，站在校门口，每个人都能第一眼看见，让身临其间的人，从心里生出一种冷肃，立即把世俗的急躁消弭殆尽。
　　县中的教学区和润江中学的别无二致，都是混凝土结构的，两栋三层楼的教学楼，一层有四个教室，大家跟着县中负责接待的女老师穿过高中楼，往南走，下了一个有十几级水泥台阶的陡坡，突然闯进大家视线的是一片“飞檐”，赭红色的木头梁柱挑起一个走廊，碗口粗的本色木柱子擎着檐廊，檐下有各种各样的的木刻雕画，驻足细看，人物栩栩如生，动物写意形象，花草枝叶繁茂，是那种只在电影里才能看到的“大富人家”才有的气派。
　　走进了敞开的大门，才发现，这是一个院子，院里是南北走向的木质排屋，东西各一排，“天井”中央是青色的砖头砌成的一长条空地，可能是长期浸水的缘故吧，烈日炙烤下，依然有青苔的痕迹。从晾在廊下的衣服上看，这里应该是男生宿舍，果然，15个男生被领到三间开着门的相邻的房间，8个女生继续跟着女教师往里走，到了最南边，穿过一个角门，去了她们休息的地方。
　　张有胜被安排的宿舍是西边的屋子，他打开朝西的窗户往外看，隔别是一个很空旷的屋子，夏日正午的阳光透过天棚，被过滤了的光线难得的柔和。正是吃午饭的时间，有三三两两的学生走过，看到窗口露出半个身子的张有胜，轻轻地友好地一笑，他猜，可能食堂离这间宿舍很近。他转回身看了看自己未来三天的“窝”，房间里有四张上下铺的床，床上被打扫的很干净，一点都看不出有人睡过的样子。被分在同一个宿舍的其他四个男生，已经都挑选了下铺，他便拿出行李，把洗漱用品放好，然后爬上靠近窗口的那个上铺，把蚊帐挂好了，躺在床上闭目养神，准备等到1点钟老师来喊大家去吃饭。
　　“张有胜，杨晓云找你”，一听到喊声，张有胜立即坐了起来，小心地爬下铺，他暗怪自己差点把正事给忘了。站在男生宿舍门口显得惴惴的杨晓云，被张有胜安排坐进寝室里等，他拿了她男同学的名字，飞快地出了房门，准备仔细打听打听，尽快完成任务，好扫除杨晓云因为生活的不便而带来的“反作用”。
　　他一出房门就傻了眼，好么，宿舍区里到处是人。听大家七嘴八舌的议论，才知道，原来下午考生要看考场，学校把学生都给赶出了“禁区”。这样不管是不是本校的学生，都只有一个地方好呆了，那就是宿舍。不是在一个校园里漫无边际地找人，而是在男生宿舍找一个男生，跟守株待兔似的，他不费吹灰之力就找到了目标---那个也姓杨的男同学。这位张有胜刚认识的杨同学，身高180左右，长的人高马大，皮肤白皙而阳光，举手投足间自信满满，整体给人的感觉是“帅气”，他很简洁地问了杨晓云的情况，知道他的来意，立即就热情的给了他两个水瓶。他很顺利地完成了任务，杨晓云接过两只热水瓶时，只是垂着头不敢乱看，羞怯的道了声“谢”，转身就往外走，目送“他的”杨晓云娉婷的背影消失在通向女生宿舍的小门里，张有胜终于松了一口气，希望这个小插曲没有影响到她明天的斗志。
　　等到他回到屋里，发现房间已经多了五张陌生的面孔，原来是同学的“同学”来串门了。今年像润江中学一样，被安排到县中参加大学升学考试的还有另外6家学校，一共有153位考生。这里面就有很多人原来是初中同学，在中考以后，他们暂时地挥手分别，三年之后，斗转星移，这次他们又聚集在了一起，准备加入“千军万马过独木桥”的高考，这样重逢的机会，是他们各自在求学路上，一直坚持不懈地努力学习的结果。都是19岁左右的男孩子，两三句客套话之后，就开始成为“哥们好”了。于是，各种小道消息开始在男生寝室里飞，其中最权威的是：据县中的布告栏里张贴的考场平面图上说，县中今年共有考生353个，全部被安排在高中楼的12个教室里。外校考生的休息室被安排在初中楼，本校考生的休息室占用的是学校的各个实验室、仪器室。之39
　　13点钟，县中午休结束的铃声响了，时间也到了约定好的外校考生吃午饭的点。尽管很多人早上吃的比较多，但是这群正在长身体的半大小子，早已经把早晨那顿丰盛的佳肴消化殆尽了，虽还不至于饿的“前胸贴后背”的，但肚子也已经唱起了“空城计”。也不知道是听到谁家的带队老师的一声招呼;“开饭喽”，那口令的余音还在梁上绕着，他们已经放下书本，一窝蜂地朝院门外涌去。张有胜还真就没有猜错，食堂的确就在男生的宿舍隔别。在县中的食堂里，张有胜看见，食堂里的布置跟早上在母校吃早餐的情景极为相似：一溜干净整齐的条桌，桌上已经用盆装好了饭菜和汤，那饭菜还热气腾腾的，看得出是刚出锅不久的。看来，县中的食堂师傅为了迎接兄弟学校的考生，加班烧了另一锅饭菜。这个事实，让这些从几十里外来赶考的学子很感动，原来有的那一点会被“欺生”的自卑和不安，消散在四溢的菜香里。汁香味美的红烧排骨、青菜炒百叶、辣椒土豆丝、韭菜豆芽四大盆，外加一锅番茄鸡蛋汤，比寻常人家过年时候吃的“年夜饭”都丰盛，张有胜有“水土不服”的顾虑，只吃了两块排骨，夹了几筷子青菜炒百叶和土豆丝，喝了半碗蛋汤，觉得已经大半饱了，就放下筷子，等那三个同寝室的男生吃完，好一起回宿舍去。
　　就着宿舍里的那台“吱吱嘎嘎”响的电风扇，大家都窝在寝室里看书，间或的发现有疑问，就拿出来小声地讨论，时间不知不觉的过得飞快。杨晓云拿着她县中同学刚送给她的政治复习资料来找他时，张有胜手表上的时针已经指向5点了。她把张有胜喊到院门外，悄悄地说：“我同学说，他们学校的政治老师每年猜题都蛮准的，今年猜了4条题，算是压轴的吧，他把题目送给我了。我想啊，宁愿做过，不要错过。再说他是县中的老师，县中的学生都相信他，大家也不可能盲目崇拜他的。我刚刚自己背过了，现在你帮我检查一下好不好？”杨晓云的心思是：资料是自己男同学给的，自己要是就这样送了张有胜，怕他不肯要，借口让他帮自己检查的话，他就不会拒绝了。等杨晓云背靠着院墙背完了，她顺嘴说道：“我把它送给你了，你也背一下吧。”张有胜一向对老师“猜题”的传说是嗤之以鼻的，想想小小县中的老师怎么可能猜中省里出的试卷？也就是题目万变不离其中吧，有些老师偏偏喜欢吹牛给自己脸上贴金。但是他也不想当面拒绝杨晓云的好意，只笑着说了声：“遵命，谢谢了！”，他伸手接过，然后陪杨晓云走进院内。这个时间，有些男生已经开始在天井里冲澡了，一个女生出现在这里是极其不合适的，但是杨晓云着急着要给张有胜送“秘笈”，当时根本就没顾得上考虑时间是否合适的问题。见这会儿要穿过人海回去，面对一些男生故意起哄的口哨声，才开始含羞，觉得很难为情，好在有张有胜的护驾，她一路狼狈地逃回女生宿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