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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番外一 ...


  •   小时候萧岚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在熬过每日雷打不动的练琴时间后,合上琴盖,关掉滴滴答答摇了三个小时的节拍器,盘着腿坐到地板上发呆。
      阁楼的书房只有一扇小窗户,采光很差。窗户面西,左右被一旁的建筑物遮挡,每天下午三五点钟的时间,才有一小截阳光漏进来,在地板上圈出一小块热乎乎的地方,温暖又明亮。

      过了这短短的两个小时,阁楼就又恢复了本来面貌。阴天时打开日光灯,投射下来的光线是病怏怏的苍白,照在琴键上,黑愈发黑,白更显得白。

      萧岚六岁的时候被查出来患有先天性哮喘。那天家里来客人,和几个年龄相仿的小孩子在屋子里跑上跑下的玩了起来,那个年纪的小孩一玩起来就没轻没重,推来搡去之间动作太剧烈,砰咚一声,坐在客厅里嗑瓜子的妇人们就看到阶梯拐角处露出一团小萧岚发黄的头发。

      萧岚跌倒在通往阁楼的阶梯上,抓着楼梯扶手咳的整个人缩了起来。送到医院抢救,小小的身体埋在洗的发白的病号服里,病危通知书拿到手上时丁爸爸丁妈妈还觉得是一场噩梦,太不真实了。

      最后还是救过来了,只是住院那段日子里受了不小的罪,吃药打针样样不少,小护士们都喜欢这个眼睛生的十分漂亮的孩子,给别人家小孩扎针往往是一场恶战,但小萧岚总是很听话,护士端着托盘一进来就知道要自己把病号服的袖子挽起来,看到针头咝咝往外冒出药水滴时也不会扯着嗓子哇哇哭,只是紧紧闭上眼睛不吭声,睫毛一抖一抖的。

      老话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出院以后回到家,萧岚的病就再没怎么发作过。丁家谨遵当初医生的嘱咐,小心准备饮食,不允许他做太过激烈的运动,担惊受怕的保护着,小萧岚懂事,没有多少忤逆的意思,妈妈说学钢琴就每天认认真真的练,妈妈说不许跟小朋友出去瞎胡闹,就面无表情的跟邻里伙伴说,我以后不能跟你们一起玩了。

      性格越来越内向,朋友也越来越少。不是越来越少,是几乎没有过。

      小孩子是世界上最薄情的生物。今天可以勾肩搭背的滚在一起抢皮球、排兵人,感情好的像是一刻都不得分离,等过了几天不见面不腻在一起,就又寻得新的挚友结伴去掏蚂蚁洞,玩的是一样默契,笑的也是一样开心。

      七八岁的小孩或许还只以谁口袋里的兵人最多、谁最会挥斥方遒发号施令来论英雄,等到年纪慢慢增长,成人世界的种种考量慢慢渗透到校园里,萧岚的处境就变得越来越艰难。“富人家的小孩眼睛都长在头顶上哦”,“家里有钱就去贵族学校装啊”,“是不是心理有问题才不说话啊,有钱人家变态事超多的”,种种妄断和中伤,没有停止过。

      从国小一年级到国中,一个人孤零零的度过。长到十四岁,已经很习惯了。

      像永远短了一截的裤腿下露出的细瘦脚踝,孤独也会随着骨骼而生长。小小年纪不太懂这两个字的意思,只清楚体育课上自己站在一边旁听时,同学投来的眼神不是理解更没有同情,偶尔有被一脚抽射的足球擦着他的后背飞过,重重的砸在操场周围的铁丝网上,发出一声闷响;做值日时别的组员都拍拍屁股走光了,剩下他一个人拿着拖把和抹布站在空荡荡的教室里,一声不吭的把自己责任范围内的地方弄干净;课堂上的分组讨论,自己永远是落单的那一个,要耐心等到最后,老师走过来拍拍他肩膀,“哪一组愿意再加上萧岚?”

      每次遇到这种时刻,萧岚脸上那种漠不关心的表情就愈发坚硬。目光越过一排排桌椅和歪歪扭扭的头顶,投到教室前方那块大黑板上,盯着国父的那张照片看了很久。
      坐在那里一动不动,不出声,不张望,看累了就收回目光,好像自己并不是这间教室的一员。

      不能被看穿。
      心里的紧张,害怕,悄悄升起又被按压下去的期望,全都不能被看穿。
      顺其自然就好了。

      直到四下约定俗成般的寂静像往常一样,持续了二十秒,老师才尴尬的笑了笑,拉着他就近走到一组学生旁坐下来。
      这样反复出现的煎熬,算是告一段落。而接下来那些视他若无物的排挤和冷落,才刚刚开始而已。

      将近十年,都是这样的。
      很习惯了。

      ^^^ ^^^ ^^^

      一个人回家的路上,沿着影子的轮廓踩来踩去,自己走的快,影子走的更快。最后整个人偏离了原本的方向,一条歪歪扭扭的斜线走到墙根底下,影子折成两半,一半躺在地上,一半靠着墙。

      这个时候,前方不远的巷口冲出一群气势汹汹的少年。

      不知道在为了什么而追打着,跑在最前面的男孩动作敏捷,飞速奔跑的途中不忘左右闪躲,推翻几个垃圾箱。后面的人一个接着一个追过去,拐过墙角时惯性太大又冲的过猛,萧岚还愣在那里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就被一下子撞倒在地,半边脸重重的磕在柏油路面上。

      一切发生的太快,萧岚侧着身子艰难的用手撑着坐起来,才感觉到脸上火辣辣的痛感。伸手一摸,尘土和沙砾混合着潮湿的液体,软软的涂了一层。

      好疼啊。
      萧岚不是很能忍痛的人,盯着脏兮兮的沾满血迹的手心,疼的牙齿直打颤,眼眶里迅速聚集起浅浅的水汽。

      疼了一会儿才想起来要抬头看看,把他撞倒的那一大队人马已经不见踪影。而十米开外站着的那个男孩,也愣愣的站在那儿望着自己。

      眉毛很粗,乱糟糟的黑发横七竖八的盖在脑袋上。校服裤子卷了起来,松垮垮的挂在膝盖的位置,露出善于运动的男孩子专属的紧实小腿,肌肉线条很漂亮。

      萧岚睁大眼睛望着他,一时间忘记了脸上快灼烧起来的痛感。

      他算是从小跟丁伟一起长大,两个人却几乎没说过什么话。最初仅有的交集,大概就是上国小的那几年里,每天坐丁叔的车去学校,丁叔笑盈盈的看着自己上车,转动钥匙发动引擎,萧岚从车窗向外看出去,便看到睡眼惺忪的丁伟刚刚推开门。站在门口将脚伸进球鞋里,球鞋脏兮兮的,袜子是崭新的雪白。一手把书包带往左肩拢上去,一手捧个篮球,嘴上叼着的面包被咬了一大口,差点就要掉下去。
      车子缓缓发动,丁伟不经意的抬起眼看到他,眼里还带着朦胧的睡意,萧岚立刻放开车窗坐回去,熟悉的景物便从窗玻璃里迅速掠成拉长的直线。

      上国中后,班级里针对他有私家车接送上下学的闲话甚嚣尘上,萧岚跟家里要求上学放学自己走,父母一时担心不肯答应,他很少见的发了脾气,大人拗不过他,只好同意。

      每天早上出发,走到最近的捷运站需要十五分钟。萧岚很少赖床,通常都起得很早,穿戴整齐出了门,慢吞吞的拖着步子走,有时候能正好看见丁伟推开门走出来,就一前一后的走,萧岚走在后面,从来不跑过去跟他打招呼。他们国中不在同一所学校,萧岚倒是常常从班里那堆叽叽喳喳的小女生的八卦中偶然听到丁伟的名字,那家伙似乎很红,带着一帮兄弟不管杀到哪所学校的篮球赛都大出风头。女孩子一说到他就两眼直冒桃心,百般搜集跟丁伟有关的所有讯息,大家都知道坐在一旁的那个同班同学,就是从小和丁伟一起长大,认识了快十年的邻居,却很少去找他八卦。

      “不然去找萧岚问问看啊,他们住都住在一起总该知道点什么吧?”

      “你白痴啊,谁要去碰钉子,再说了你有看到过他们两个见过面说过话吗?”

      按理说应该是青梅竹马般亲近的感情,却没有哪一对发小有比他们俩更疏离的关系了。

      萧岚把滚了一层灰的书包拖回来,手撑着地,摇摇晃晃的要站起来,又跌了回去。

      面对丁伟的时候,那套用惯了的满不在乎,就怎么都穿不上了。就好像钢琴上总有几个键是属于自己的盲区,别的部分弹的再熟练再饱满,一遇到那几个键,升降音出不来,拍子也跟不准,顿时乱了阵脚。

      他使出全身的力气想要爬起来,只勉强双膝着地的跪在那里。不仅是擦出血来的脸部痛到发麻,脚腕也像要断了一样,稍微一动就钻心的疼。

      “哇,是‘小兰花’啊。”

      他抬起头,丁伟身边多了一个人。

      “撞这么厉害哦,脸都流血了,”李天满脸笑意看看他,又转过头看看丁伟,“丁伟你死定了啦,他晚上回去不告你告到死才怪咧。”

      萧岚蹙眉,李天跟他在同一所学校,同级不同班,没少找过他麻烦。

      李天走到他面前蹲下来,观察猎物一般的眼神在萧岚身上打量。

      丁伟朋友多,除了李天还有好几个跟萧岚同校,都知道萧岚这号人。出了名的孤僻冷淡,“死冰山脸一个”,留着比一般男孩子要长的头发,眼睛大大的,倒是有点像漫画书里画出来的那些好看的小人,还是丁伟父亲上司家的小少爷,家里有钱,爹妈捧在手里宠的宝贝,从来不跟别人家小孩在一起玩。
      早前认识时还碍于丁伟的面子,很少明着开他玩笑,后来发觉丁伟对这个从小一起长大的人似乎也不甚在意,没多少交情,就越发无所谓的看待他。当面怪笑着喊他“小兰花”,体育课上朝他的方向狠狠投球,午休时间故意碰翻他的便当盒,萧岚一个人也打不过他们人多,只能握着拳头狠狠的盯着他们嬉皮笑脸的离开,蹲下去把滚了一地的饭菜捡回便当盒里,再全部倒掉。

      萧岚瞪了他一眼,没有出声。他习惯了喜怒不形于色的没什么表情,就算是心里已经在生气,那张小脸看起来也是淡淡的,至多是眉头皱起来了一点而已。刚才那一摔摔的很不轻,脸颊上的擦伤现在开始结疤,暗红色的血迹被灰土盖的更加暗沉。

      丁伟抓着校服外套的手越收越紧,外套袖子垂到地上。他想走过去推开李天,却没有动弹。

      萧岚和那帮成天在外头疯的野孩子不一样,他从小被保护的紧紧的,连露天的太阳都很少晒到,白皙的皮肤几乎看不到血色,而现在显得更加苍白,丁伟想起来小时候那一次,老爸突然被萧叔喊去拿车,他看到小萧岚被抱在萧叔怀中,呼吸剧烈起伏着,萧岚看上去那么小,那样剧烈的呼吸好像要超过了他胸腔所能承受的极限,越来越快,而整个人越缩越小,丁伟呆站在门前,看着那栋大宅子里进进出出慌张失措的大人们,以为下一刻那个“爸爸老板家的小孩”就会死掉。

      而他并没有死掉,而是好好的活到了和自己一样大,再过一年就会进入同一所高中,但肯定不会同班——萧岚是资优生,而他爸送钱送礼才把校长搞定,确定能讲自己塞进那所名校的放牛班。每天黄昏时走到家门口,听到隔壁那栋大宅子的阁楼里传来他听不出名堂但觉得很好听的乐曲,再低头闻闻自己满是汗臭的球衣,觉得实在好笑。

      萧妈妈和老妈很熟,对自己也像对待儿子一样并无生分,经常邀他去家里吃晚饭。在餐桌上萧岚也是一样的沉默,大多数时间都是静静的低头夹菜吃饭,偶尔答几句萧妈妈的问话,也都不超过十个字。吃完饭萧岚就要上楼练琴,丁伟也按照老妈的指示把家庭作业带了过去,跟着萧岚一起上楼,他在一旁练琴,自己坐在书桌上对着习题簿奋战。萧岚是背对着自己的,丁伟就常常肆无忌惮的盯着他看,修长的手指,挺直的脊背,垂到下颚处的有些发黄的头发,随着乐曲的旋律轻轻摇动。

      即使是这样亲密的关系,也鲜少对话。

      李天蹲在那儿,看着萧岚那张狼狈不堪的漂亮的脸,一个有趣的念头冷不防冲上脑子里无法控制。他伸出手,朝着萧岚擦伤了的那半边脸颊摸了上去。

      萧岚像被烫到一样的挥开他的胳膊,不小心重新跌坐到地上,睁大眼睛狠狠瞪着李天,倔强的扬起下巴。

      “瞪什么瞪,老子你也敢瞪哦,死表挖……”李天重新站起来,搓了搓指尖沾上的萧岚的血迹,
      “被撞一下就倒,你其实是女生吧,‘小兰花’?”

      萧岚忍无可忍,刚要发作,听到另外一个人的脚步声。丁伟扯着李天的书包带拉到一边,扔过去一个警示意味的眼神。向前走了几步,双手插在口袋里,那个年代男孩子耍帅最必备的姿势。

      他这才看清萧岚脸上糟糕的伤口。
      真的很痛的样子。

      “没事吧。”丁伟拿出一只手,伸出指头比在自己脸上,“这里,你流很多血。”

      说完就咬住嘴唇后悔的要命,那一看就疼的要死好不好,怎么会没事。

      坐在地上的那个小孩摇摇头,硬是站了起来。起身的动作做太快一时间没站稳,他条件反射的抓住丁伟的胳膊,摇摇晃晃的站稳身子,又迅速放开手,小声说了一句对不起。

      “不,不用……说对不起的应该是我们。”丁伟还想把胳膊送过去借他扶,终究没好意思真的伸手碰他,“那个,是阿杰他们……”

      他转过身伸着指头好像要把谁揪出来似的,又尴尬的挠挠头发,接不下去话。

      萧岚抬头看他那副局促的样子,有点想笑,刚刚勾起的嘴角带到伤口,疼的他咝咝吸气。

      这猛的一痛让他清醒过来,神经末梢向内传递疼痛信号的通路也放缓了,被心里迅速膨胀起来的失落感堵的走不通。

      又不是在关心自己啊。真是想太多。

      “我知道。不是你撞的。”

      萧岚捂着左边脸颊,因为疼痛而盈满眼眶的泪水一闪一闪的,他不敢吸鼻子,动作一大的话眼泪就要滚下来了,“不会跟丁叔说的。”

      会停下脚步望着自己,甚至走过来,带着困惑的眼光询问,你没事吧,很痛吗,这都不是关心。

      是担心自己会把他的“恶行”告到大人那里去才那样做啊。

      泪滴还是没扒住眼眶,一颗一颗砸下来,顺着嘴角往下掉,咸咸的。萧岚也没觉得丢脸,他从小到大都挨不住疼,有一点疼就会哭,哭能帮助缓解痛感。他想抬起手背擦一把脸,看到自己沾满尘土的脏手,就停在那里没有动,安静的让眼泪全部流出来再说。

      丁伟一看到他眼里的水光就慌了,他从来没见过他哭,这个家伙看起来永远一副泰山崩于面前都不为所动的欠扁的冷漠,居然真的会哭啊。

      而且,哭起来的样子,让人很想凑过去温柔的安慰她。

      “喂,真的哭了哦?”

      “你走开。”

      萧岚忍不住对着李天吼出来,他讨厌李天,看到他就烦。

      李天睁大眼睛还想凑近去凶他,丁伟揪住他,“走吧”。

      挣扎了半天还是没有再看萧岚,转过身迈开步子。李天有些不甘心的跟上去,不忘回过头来朝萧岚比了一个砍颈子的手势,小孩子耍起狠来也是跟着大人有样学样。

      萧岚面无表情的看着他们越走越小的背影,把书包从地上抓起来。

      ^^^ ^^^ ^^^

      脸上擦伤了,膝盖也跌的破了皮,像有小虫子在啃一样细碎的钻心的疼,疼的没完没了,萧岚就一瘸一拐的慢吞吞的走,好不容易搭上捷运,下车后继续努力的加快速度,到家时也已经天黑了。他庆幸自己上国中以后就坚决不要父亲派丁叔开车接送自己了,如果这幅样子被丁叔看到,肯定又要一顿盘问……不对,如果是丁叔来接的话,根本就不会有被撞到这回事。

      摁响门铃,萧岚蹲下来解鞋带,磨磨蹭蹭的半天没有站起来,不想让站在门口的妈妈发现自己的异样,至少延迟一点。

      最后躲躲闪闪的站起来,看到站在玄关后面的丁伟。

      妈妈的大呼小叫是意料之中,萧岚被她拉扯着走到客厅坐下来。眼光还黏在丁伟身上,困惑的望着他,瞬间因为母亲对待婴孩一般的紧张态度而羞愧的涨红了脸,轻轻抵开她用热毛巾为他擦拭脸颊的手。

      “我没事啊妈,就是不小心摔倒了。”

      “怎么会不小心摔倒呢,还摔的这么厉害……”

      “真的没事啦,你不要这么紧张,”萧岚握住妈妈的手,露出一个让她安定的笑容,“我走路的时候没注意脚底下,踩到了石头。”

      丁伟不小心笑了出来,马上用拳头挡在嘴角补救。萧岚瞪了他一眼。他收起笑容,故作严肃的点点头,朝他做了一个“Yes Sir”的动作。

      脸上的伤口不时飘来药水的味道,胃口被败掉大半,萧岚小小的扒了几口米饭就放下碗筷,上楼去练琴。丁伟囫囵几口把一碗饭吞进肚子里,笑着对丁妈妈说,阿姨我吃饱了,排骨超香的!夸的坐在一旁的妇人开心的皱纹都挤了出来,招呼他拿了杯果汁再上楼写作业。

      最近在练的是纯音阶练习,枯燥无趣,难度却很不小,需要注意力的高度集中。萧岚总觉得眼皮一跳一跳的,手指上的动作也磕磕绊绊错了好几下,最后干脆连节拍器也停跳了——他抬头一看,那个头发乱糟糟的家伙把节拍器拿到手里,坐到他旁边,埋着头研究那根银光闪闪的指针。

      “你拿走它我没办法练琴。”

      丁伟一愣,这是萧岚第一次对他讲话超过五个字。

      “我要练满三小时,现在只过了半小时。”

      哇,冷冰冰的样子还真的蛮凶的,有点萧叔的气势。

      不过眼睛长的更像萧妈妈诶。

      “我用脚帮你打拍子,这个就先借我研究一下。”

      丁伟发誓他看到萧岚翻了一个白眼。

      “放回去。”
      呃,怎么又变回五个字以内了。

      好想再听他讲话,讲多一点。讲起话来明明很好听啊,比那张从早黑到晚的冰山脸要温和多了,干吗不喜欢说话。

      “练琴好玩吗?”

      这倒把萧岚问住了。
      丁伟沉浸在节拍器的世界里暂时无法自拔,萧岚也拨着琴谱的页脚发呆,不知道怎么回答。

      “也……也不能说好玩。”

      “那就是不好玩啰。”简单的非黑即白的逻辑。

      萧岚愣愣的看着他,不知道怎么反驳。

      不能反驳,没有理由和论据反驳。

      “那你很喜欢哦,弹钢琴?”
      丁伟拆开节拍器的电池盖,把硕大的电池抠出来,电池接口的缝隙里露出内部结构的冰山一角。

      萧岚一页一页的拨着琴谱,不说话。突然反应过来自己停下来这么久,妈妈应该会注意到,一把夺回节拍器,把电池抢过来重新塞好,放到钢琴上。

      琴凳虽然宽,但两个男孩子坐到在一起还是会挤。丁伟站起来,起身靠在一旁的五斗橱上,不再插话,安静的陪着他。

      几段枯燥的音阶反复,萧岚停了下来。

      “我也不知道喜不喜欢。好久以前开始学的,就一直学下来了。”

      “是哦。”丁伟双手交叉的放到脑后,“一般来说,不知道自己喜不喜欢的事,应该就是不喜欢。”

      萧岚没吭声,盯着节拍器发呆。怎么一下子跟丁伟说了这么多话?好像是认识了很多年的好朋友一样。
      他们也的确是认识了很多年啊。只是不是好朋友。

      “你很喜欢打篮球?”

      “是啊。”毫不犹豫的肯定,“我很屌的,你如果看过我打球就知道了。”

      萧岚笑了笑,把琴盖翻下来。
      “不相信哦?那你明天放学不要走,我带兄弟去你们学校球场打比赛,你来看。”

      天色晚了,丁伟从阁楼下来,走到玄关前穿鞋。萧岚也下来了,把丁伟挂在椅子靠背上的校服外套取下来,递给他。

      ——小时候萧岚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在熬过每日雷打不动的练琴时间后,盘着腿坐到地板上发呆。
      看那一小截阳光从阁楼的窗户外漏进来,在地板上圈出一小块热乎乎的地方,温暖又明亮。

      丁伟对萧岚来说,就像那一小截偷偷跑进来的阳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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