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金谋情》初冬初十

14、第 14 章

　　柳如金没有再打扰这两人，示意春儿不要出声，两人放轻脚步走了出去。

　　刚进入如苑阁怀琴便小跑过来道，“小姐，方才琴妈妈派人来找你说是老爷遣人送了书信回来。”

　　柳如金便又往正院而去，刚入正房便瞧见苏氏拿着手帕在抹眼泪，秦妈妈在一旁也是一副愁苦面容。

　　“娘，可是爹爹出事了？”柳如金上前拿出自己的手帕替她擦泪。

　　“你爹爹很好，就是这江家……”苏氏将书信递给她。

　　原来嫣红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攀高枝儿了，江二郎一怒为红颜，要娶嫣红为正妻，说她肚子里的已经有了他的骨肉。

　　可江家如今这境况岂能是他能胡来，这血脉亦不能流落在外，一个妾便也罢了，妻？他们更不舍与柳府解除婚约。

　　“娘，这是好事，为何伤心。”柳如金轻声劝慰。

　　“我的儿，你往后要嫁给这么个人，如何能说是好事。”苏氏眼泪汪汪看着她，心里不解。

　　“如若这歌姬越闹越大，我们便有理由退婚。”

　　“可江家岂能轻易放手？”

　　“娘，江家最注重名声，他们也不会死拽不放的。”“我们在生意往来中给他些便利便是了。”

　　“送信之人可还在？”她转首向秦妈妈问道。

　　秦妈妈敛眉回道“小姐，送信的人就是那管理马厩的刘福，还在外院。”

　　“我写封回信，劳烦妈妈转交与他。”

　　“小姐客气。”

　　柳如金回信内容大致不过是让柳元富与他们虚与委蛇，多多周旋，若能退婚，两家的交情依旧，江家往后若有甚难处，柳家尽力而为就是，他们可担不起那忘恩负义的名声。江家许与两人谁平妻、贵妾，柳府都丢不起这个脸，柳元富如若不坚定立场，柳如金一句“宁死不愿。”几个大字很醒目，这句话分量很重，有几分胁迫的意思，要是他依旧以为退婚愧对于江家，将自己的女儿嫁过去不论平妻、贵妾，结果可想而知了。

　　万一江家许以贵妾的位置给嫣红，柳如金自己也没把握柳元富是否初衷不改地仍然没有退婚之意，要是听信江家说她善妒……她又执笔写了另外一封信。

　　柳如金将第一封信托秦妈妈转交刘福，转身又吩咐春儿去拦阻刘福，多给些银两，将第二封信送与开封郊外一座破庙里名为阿七的小乞儿。

　　春儿办完事回来便见柳如金在发愣，心想自家小姐这段时日操心不少。见她又抬手抚额，自发上前按住太阳穴位，按摩起来。

　　柳如金兀自沉思，这已是她手里最后一步棋，成与不成就看天意了，希望阿七不要让他失望了才好。阿七是个孤儿，才十岁，人却精灵。柳如金离开开封之前留给他一些钱财傍身，待此事了解之后便上洛阳柳府。

　　“小姐，这嫣红提前发作了？”春儿手里不停，心中的疑问便脱口而出。

　　“嗯。”柳如金舒服地闭上眼睛，随意地回应。

　　“她倒是性急。”春儿不屑道。

　　“她有了身孕。”这倒是在她意料之外。

　　“哼！这江二郎倒是个妙人。”春儿嘴角翘起讥笑，有了身孕，江家便不敢拿嫣红怎样。

　　“春儿，外院有个人说是你表兄哎，你何时有个表兄了？以往都不曾听你说过。”怀琴连蹦带跳地进房，对着春儿嚷嚷。

　　春儿却没甚表情，她心知这是李小姐那边有信来了，“小姐，我出去片刻。”

　　“嗯。”柳如金也没道破。

　　“小姐，你不奇怪么？春儿何来表兄啊？”怀琴看自家小姐似有些憔悴，上前斟茶，小心翼翼地问出口。

　　“多事。”柳如金没心情与她多说，端起茶慢慢抿着，等着春儿。

　　怀琴撇了撇嘴，委屈似的不再吱声。

　　“小姐。”春儿拿起手中的信递过去。

　　柳如金放下茶盅接过，开了封阅读，原来这盗贼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采花大盗“桃花君”，桃花君一般专挑小门小户里的未婚女子下手，犯案无数，作案之后会留下一个桃花标记。萧廷曾专门设下陷阱想逮捕他归案，次次都被他狡猾逃脱，此次专挑柳府作案想必是受人指使。

　　柳如金脑海突地一跳，她忽然想到一条计策，引蛇入洞，再彻底让王府无法在洛阳立足。这事也是有风险，须得与萧廷合作，可这……甩了甩头，晚些再找柳叔商议吧。

　　怀琴在边上颇为不解，看着小姐与春儿默契十足，心底酸涩。但也没想到再惹小姐生气，她暗自打量春儿与自己，越看越觉春儿要比自己能干，事事都能帮到小姐，而自己整日只能呆在如苑阁发懒。以前不觉有何不妥，现下她也想能替小姐分忧解乏。她这一番神色早就落入春儿眼里，只是不明白她这又是发哪门子疯。
　　“怀琴，下晌去通知柳叔到爹爹书房一叙。”柳如金手里拿着信，清幽幽的眼望着窗外，口中吩咐道。

　　怀琴尚自心里纠结中，不曾回神，她还在自暴自弃地鄙弃自己无用。春儿见状，不由蹙眉沉下脸，伸手拉扯了一下她胳膊“发甚愣，小姐吩咐之事可曾听见？”

　　“啊，小……姐，何事？”怀琴羞愧地低头，红着脸问。

　　“下晌让柳总管去老爷的书房叙话。”春儿重复地对着她说了一遍。

　　“是，奴婢一定把话带到。”她挺了挺胸大声保证道，只觉小姐让她去传话，还是没有忘记她，她还是很有用，心中又豪气万千起来，笑容重新回到脸上。

　　柳如金与春儿皆被她吓了一跳，这丫头吃错药了？

　　怀琴却毫不介意她们的打量与莫名的眼神，转瞬就笑嘻嘻，又去提了茶壶斟茶。

　　“另外叫上小武一起。”柳如金又补充。

　　“是。”怀琴又很有气势地答应一声。

　　“啧啧，你这丫头就不能正经些，往后谁敢娶你。”春儿待她如亲妹妹般，但对她这时常一惊一乍的性子无法。

　　“找个不正经的来娶她好了。”柳如金漫不经心地出口，嘴角轻轻弯起。

　　“小姐,哼！你们就知道欺负我。”怀琴无从辩驳，气呼呼地。

　　“我乏了。”柳如金叹息，准备好生休息一番。

　　“那小姐，午膳……是否送过来？”春儿问道。

　　“不必，叫醒我就好。”

　　“是。”

　　服侍柳如金歇下之后，两个丫鬟轻手轻脚地退至外间，春儿拉着怀琴坐下道，“近日小姐疲乏，少给小姐惹麻烦。”

　　怀琴无辜地嘟起嘴，“我哪有。”

　　“你少咋咋呼呼，规规矩矩地我就阿弥陀佛了。”

　　“好嘛，往后我注意就是，那你告诉我，今日来找你之人真是你表哥？。”怀琴压低声音道。

　　“……”春儿无语，这蠢丫头，何时才能开窍呢。

　　柳元富的书房位于柳府东侧，窗户外边一颗杨柳树绿意正浓，几只小鸟停在枝干上“啾啾”不停，书房内却异常沉闷，柳如金向柳总管说出自己的计划之后，遭到他的强烈反对，要是此事被王家拿住话柄，小姐以后可怎么做人。鲁良武面上亦有焦急之色，但他又不能越过主子说话。柳如金想自己以拜佛为由出柳府，萧廷在周围设伏，引贼子上钩，然后逼他说出指使者，人证物证俱在，王府，只怕明威将军也无法。

　　此事定要在柳元富回洛阳之前进行，鲁良武武艺不低，必须要有他陪同。

　　“柳叔，不必多言。”柳如金抬手制止他即将出口的阻拦之意。

　　“今日准备，明日出府。”柳如金一脸郑重，决定依旧不变。

　　“柳府有劳柳叔。”

　　“也罢。”柳总管无奈赞同。

　　“武儿，小姐的安危就由你负责了，万万不可大意，有甚闪失，唯你试问！”他侧过身严肃地对着鲁良武说。

　　鲁良武见已成定局，按下心底的诸多犹疑，转过身面对柳总管，“叔，我明白。”

　　“劳烦柳叔替我去与萧廷商议细节。”柳如金起身朝他施礼。

　　“应当的，小姐客气，稍后小武便与我一起去找萧公子。”

　　“也好。”有他一道，这细枝末节的安排她一女眷有所不便，心下稍安，却又恐他年轻浮躁，按捺不住。

　　她微微打量着鲁良武，鲁良武正抬眼向她看过去，两人视线交汇，“轰”地一声，心里都悄悄打起小鼓，柳如金忙撇过眼神，只觉那道视线火热，有怨言，有委屈，又似小狗般讨主人欢心，小心翼翼地又怕惹了主子。她不禁赧然，低下头，伸出手端起旁边的茶盅掩饰自己内心的慌乱，暗忖道，“有必要这幅表情么急甚么！”

　　殊不知鲁良武见她一个眼神都不肯施舍，心里苦涩犹如几年前喝的药膳，苦味更甚。踌躇不定地走在柳总管身后不甘心又回头望了一眼，见她依旧没有看向自己，依依不舍般地垂下了脑袋走出门外。

　　春儿见他看着小姐眼神都不带眨的，心里一惊，这小子莫非是对小姐有甚想法？

　　再看看自家小姐，虽还是一脸淡然如水的面孔，她却惊异的发现小姐耳根红透，再加上她垂下的眼睫颤颤微微很明显在遮掩些甚么。疑惑顿生，细细想来，难怪前几次小姐遇到这小厮小姐都有些不一样，她却没看出来，这一细想，可不是么。

　　“老天爷，这……”春儿心下震惊，拿着茶壶的手一顿，茶水倾斜而出。

　　“春儿？”柳如金眉头一紧，春儿很少出差，今日怎地这般出神。

　　“嘶……啊，小姐？”回过神来，她忙敛去惊异的表情，又将茶壶放下，立即忙碌起来。

　　“春儿！怎地了？”柳如金叫唤她问道。

　　“小姐，春儿不知改不改讲。”春儿有些忐忑地出口。

　　“说！”略带命令的语气。

　　春儿挣扎了一下，抬起头，眼神游移不定，“我发现方才那小厮似对小姐……”

　　“咳咳咳！如何？”柳如金打断她，又故作镇定地问道。

　　“小姐对他亦不一般。”春儿硬气脖子，闭上眼，咬牙道。

　　柳如金叹了一口气，垂下肩道“被你看出来了？”

　　“小姐，这……如何……是好。”见柳如金并未反驳，也没有训斥她的逾矩，满是担忧焦急，站在那里直跺脚。

　　“哎！我亦不知。”“莫要让怀琴知晓。”

　　“我省得，可小姐，这，他这般的身份……”

　　“我又何尝不知。”柳如金叹息。
　　“日后再说吧，如今是非多。”她喝了口茶，紧皱的眉稍微散开些许。

　　“是，哎，其实这小子也不错，只不过身份低了。”春儿见自家小姐都不急，放下心来，又想起早晨与小姐一起在少爷屋外听到的话。

　　“慎言。”柳如金提醒她。

　　柳总管遣人送了帖子请萧廷宝庆楼一聚，他订了二楼一间位置尚佳的包房，从窗户望去，整条洛阳西街繁华入眼，楼下小贩的吆喝、来来往往的行人、策马鞭螣游闹嬉戏的纨绔少年。

　　“叔，萧捕快来了。”鲁良武提醒他道。

　　柳总管忙放下茶杯，起身迎接，“呵呵，萧公子，好久不见，神采依旧啊，快快请坐。”

　　“柳总管客气”萧廷身姿矫健，一身捕快长袍显得他腰身粗壮，背脊挺直。他对着柳总管拱手目不斜视。

　　“武儿，去吩咐上菜。”

　　“实不相瞒，我家小姐有事相求萧公子，遣小的前来与您商议。”柳总管替萧廷斟茶，嘴里不停。

　　“嗯，此事略又所闻，那贼子如今又来了洛阳城，于公于私晚生都会义不容辞。”萧廷眉尖扬起，漂亮的丹凤眼狭长妖媚，配上他这一铁面无私的面孔，让人有些感到好笑。

　　柳总管颇不自在地咳嗽了一声接着道，“我家小姐定了一良策，须萧公子从旁协助，待捉住那歹人，想知道是受何方人士指使，不然往后如若再有贼子欲行不轨，这般下三滥招数也令人防不胜防。”

　　“柳总管直说便是。”萧廷正襟危坐，神色冷然依旧，他身材在长袍的包裹下稍显魁梧。

　　柳总管只心里纠结万分，不看他眼睛说话吧，显得无礼，看着他眼睛说话吧，感觉那双眼睛勾得人魂魄都没了，他只好借着喝茶斟茶这些动作来掩饰，面上镇静非常。

　　“叔，菜上齐了。”鲁良武进来说道。

　　“哦，好。萧公子，这是我侄儿鲁良武，亦在柳府当值。他与那贼子交过手，此次之事他跟随同行，有些武艺在身，希望能与萧公子一道捉住那贼子。”他眼睛看着萧廷鼻子以下部位不自然道。

　　“萧捕快。”鲁良武站直对萧廷抬手见礼。

　　“鲁兄弟有礼。”萧廷虚扶一把，扣手探住他脉门，心底惊讶异常，这年轻人内力如此深厚。萧廷是个武痴，遇见稍有武艺的人便心底痒痒想要比试一番，他面上不显，心里却想到，找个机会与鲁良武切磋切磋。

　　柳总管与鲁良武却没有在意他的举动，柳总管含笑道，“来来来，咱们边吃边谈。”

　　三人坐下一边进食一边商讨翌日的计划。

　　告别萧廷回到柳府后，鲁良武忍不住很是期待，明日既能见小姐还能捉拿贼子，他在莫问庭摩拳擦掌地打了一套拳法。柳如峥见状也跃跃欲试地跑到他面前比划起来。他这几日都在向书院请假，柳如金告知他暂别书院一段时间，待与王府之事处理好之后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