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金谋情》初冬初十

13、第 13 章

　　柳总管今日很忙，他抬头看了看日光已偏西，这里外都安排得差不多安置妥当。外院就拜托由武师带着府里仅剩的十名护院把守，内院由他与秦妈妈家的和小武守卫。城内各店铺他都打过招呼，毕竟是开门做生意，有甚不妥报信与萧捕快，

　　还是他家小姐聪慧，多方着想，细致周到。

　　他回到小杂院内准备叮嘱鲁良武几句，却见他蹲在地上做弹弓，抡起袖子就打过去，嘴里大骂，“臭小子，都甚时候了，你还摆弄这玩意儿，你都多大啦？真是个不让人省心的家伙。”

　　“哎呀，叔！你这是做甚，我做这个有用的。”鲁良武拿起东西迅速往旁边闪躲。

　　“哼！还找借口，这祸事便是你惹出来的，犹不自知，如何对得起柳家的善待。”

　　“叔……我做这个就是用来对付宵小，这射出去的弹子上抹了痒痒粉，还混有迷香，哼！这次我要让他有来无回。”声音带着阴凉的寒意。

　　柳总管突地一愣，这神态，这模样，俨然是与当年的主人如出一辙。见他又懂得
　　以其人之道还施彼身，心下大慰，只望他出府以后多出几分聪明才智渡过难关。

　　“罢了，你已长大成人，只要不再意气用事就好。”他顿了一顿又叮嘱，“今夜内院就由你我叔侄和贺伯伯一起轮守，各自留守一处院门，切记不可粗心大意。”

　　柳总管边提起茶壶，倒了两碗茶水，两人坐在院中间的石桌边商量起夜间守夜之细节。一盏茶的时间过后，“叔，我明白了。”鲁良武信誓旦旦回答。

　　入夜时分，苏氏用晚膳的时候明显心情很好，柳如金猜想她肯定是期盼明日柳元富的归来。连柳如峥一副恹恹的表情都没注意到，他敷衍的扒拉几口饭后便自行回了莫问庭。
　　柳如金在离开正院之时叮嘱了秦妈妈几句，却没说得太透，怕引起苏氏的怀疑。

　　夜色如水，柳府被一层银色罩上显得格外静谧，柳如金在如苑阁的门前碰上鲁良武，他正一脸庄重的站在门前嘴里不知嘀咕些甚。十五岁的少年身材已显挺拔，从她的角度望过去，能看清他坚毅的侧面轮廓俊挺，被风轻轻吹起的刘海，短而卷翘的眉毛，鼻梁又挺又直，嘴唇正上下开合着，一身粗布青衫却掩饰不住周身散发出的光华，仿佛被月辉踱上了一层保护色。柳如金突然有些胆怯，胆怯面对这样的他，像似另外一个世界里的人物。

　　“小姐？”春儿见她犹自发愣，出声唤道。

　　“小姐……柳总管遣小的来值夜。”鲁良武笔挺的身姿一顿，转过身颔首施礼道。

　　“唔，春儿安排吧。”柳如金急忙说道，越过他疾步入内。

　　“是，小姐。”“你跟我来吧。”春儿少根筋的没看出自家小姐神情异色，对鲁良武招招手。

　　鲁良武沮丧地望着远去的身影，心里怅然若失，“为何她连看都不愿看我一眼？”
　　春儿安排好鲁良武，又检查一番守夜婆子便回到如苑阁内，怀琴正伺候柳如金洗漱，春儿过去一起忙活起来。

　　柳如金待两个丫鬟忙活之际，思绪翻涌，她其实料定今夜那贼子不会兵行险着来自投罗网，贼子昨夜没成功也能想到再入柳府今夜必定是有去无回，加上昨夜他亦被鲁良武打伤。王家也不会愚蠢到连续两夜来找茬，要么他们会再使其他手段。她反复地思索着是不是给王家下个帖子，去会上一会，不妥，一个已订亲的女儿家……，那她是否能给王家下个绊子，柳府再雪中送炭，这样一来……。似乎也不妥，有一就有二，王家这颗刺似毒瘤般屹立在洛阳城，必须连根拔除。那就从开封明威将军府的小妾着手，根由么，有钱能使鬼推磨呢，柳府最不缺的就是钱财。

　　柳如金一夜好眠，经过一夜的严防死守，柳府甚么事也没发生，柳总管一干人等大失所望，鲁良武如霜打的茄子般萎靡不振。他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昨夜小姐为何对他视若无睹，难道小姐对自己根本无意？那次他虽禀明心意，小姐却没甚表示，是自己多心了么？自己一没建功二没立业，拿甚么来与她相配，更何况她早已婚配。虽然对方是个不折不扣的花花公子，但一想到柳如金嫁给别人那场景心底各种不爽，直想将那人揍扁撕碎。他这颗心不上不下地忐忑着，还想夜里逮了那歹人好邀功一番，谁料直到天将拂晓也没贼人的影子。

　　怀琴去厨房打热水回来见他从值夜的婆子房子里出来，脸色委顿，大吃一惊，“大兄弟，你……咋个在这呢？还从……你……”她双手放下水桶，伸出右手食指颤抖地指着鲁良武，杏眼圆睁，难以置信，似已想象到那不堪的场景，一群婆子如狼似虎般把她的兄弟给拆吃入腹了。她自己都没到过手怎能被那帮臭婆子轻易的给吃了“为何不来找我，我就这么令你厌烦么？”最后这一句在她心底问着。

　　“怀琴姐姐。”鲁良武无精打采地向她打了一个招呼，越过怀琴向外走去。

　　“不行！你不能就这么走了，哎……大兄弟，昨儿个我才说过你要是有何难处来找姐姐我，姐姐定能为你出头。”怀琴拽住他衣袖嚷嚷。

　　鲁良武似没听见般，耷拉着往前行走，忽地脚步停顿，立即转身拉住怀琴的手臂激动道，“姐姐可曾听闻小姐说过甚特别的话语？”

　　“咦？小姐？小姐没有哇，小姐的话本来就不多，哪里来特别的话？”怀琴一边回想一边说道。

　　“姐姐仔细想想，小姐有没有笑过或者不高兴，还有伤感之类的？”他焦灼地道。

　　“唔，小姐一直都很正常哎，咝……我说你这小子，莫名其妙的，从实招来，你从这些婆子屋里出来干了甚么见不得人的事？”怀琴以为他想躲过这件事，立即掐住他耳朵吼道。

　　“臭丫头，大清早在这儿瞎嚷嚷甚，小姐等着呢，怎地还在这磨蹭。”春儿循声出来对着怀琴喝道。

　　“快快放手，昨夜他在这边值夜呢，一大早就不让人消停，你能有点脑子么。”她上前拉开怀琴，又伸出手指点了点她额头。

　　“哦，对不住了，兄弟。”怀琴吐了吐舌头，歉意地看着鲁良武。
　　“无事，小弟感谢姐姐的好意，劳烦春儿姑娘转告小姐一声，一夜无事，我下去了。”鲁良武朝她们略微点点头,带着落寞的心情走了。

　　“真是个让人不省心的。”春儿又戳了一下怀琴的脑袋，弯腰提起水桶。

　　怀琴在她背后做了张牙舞爪做出一个鬼脸，悻悻然地随她进院。

　　“方才何事？”柳如金披散着长发坐在梳妆桌前询问道。

　　“哦，小姐，是我兄弟啦，看他神情很是疲惫地从门房婆子屋里出来还以为那啥......”怀琴说着说着不好意思起来。

　　“啥？”

　　“唔，以为他被那些婆子门……”“我不知道他在那里轮值喔。”

　　“扑哧.”柳如金不禁好笑，这丫头真是个人精，甚么都想得出。

　　“你脑子里装的是水么，整日没个正形。”春儿无奈叹息，这丫头把人气疯的本事都有。

　　“小姐，那小武让我转告一夜无事，他便先下去了，我也见他脸色憔悴异常，也没拦阻。”

　　柳如金闻言心底忍不住担忧起来，她也不知如何对待两人如今这不尴不尬的境地，这婚约还没退，如若过早地给予希望，到最后只怕是一场空。且她亦无十分把握能推掉婚约，倘若有万一，她不敢想这样的结果。

　　来到正院里，柳如峥已与苏氏准备好用早膳，只待她来了。柳如金请过安过后见自家弟弟眼底隐约乌青，想必也是没有睡好，也是个倔强之人，想着稍后私下里劝他一劝。

　　“今日你们爹爹可能便要回来了，希望那江家是个好相与的。”苏氏又是开心又是担忧道。

　　“娘，如若江家无意于我，退婚便罢了。”柳如金放下手里的茶盅说道。

　　“退婚谈何容易，你爹爹虽也有意，可关键是要江家同意，妞妞，江家如何能放弃与我柳府联姻，柳府人口虽单薄，产业却广布整个洛阳与汴梁。”苏氏若有所思地道。

　　“娘，不必担心，尚有一年。”

　　“娘亲，姐姐说的对，还有一年的时间呢，若是江家想要两全其美，那江二郎既娇妾美眷一个个地抬如府，又执意我姐，那置我柳府于何地？这个婚不退咱也得退。”柳如峥掷地有声，一夜之间仿佛长大了不少，连苏氏都怔愣住。

　　“峥儿真是懂事了。”苏氏倍感欣慰。柳如金也诧异，他开窍了就好。

　　柳如峥却戚戚然，“难道自己以前真的很不懂事？”

　　“娘亲，似江二郎这般并非我姐良配，如若爹爹执意要将姐姐嫁去，才真真是毁了姐姐一辈子的幸福。”

　　“峥儿，就连你爹爹以前也曾纳过两房小妾，这妇道人家最忌善妒。”言下之意这世道就是这样，如果没有柳元富的同意，解除婚约却是想都不要想。

　　柳如峥用完早膳就回到莫问庭，拿起书案上的书双眼却望着窗外怔怔出神。鲁良武走过去伸出手在他眼前晃了晃，还真是没反应，他抽走柳如峥手里的书，问道，“说说，甚么事，想得这么出神。”

　　“小武哥……这世上的男人非得要娶好几个女子么？”柳如峥对鲁良武是无话不说，想不透的问题都会问他。

　　“呃……你听谁说的？”鲁良武朝他笑笑，难道这小子开窍了？也懂得喜欢了么？

　　“娘亲说爹爹曾经也纳过两房小妾，二伯也是娶了好几房小妾在他院子里。”柳如峥有些黯然。

　　“娘亲说姐姐这门亲事不易退，自古男人三妻四妾多的是，姐姐嫁过去亦不能独大。”

　　鲁良武瞧着他懵懂的眼神，脸上全是困惑，板正他的肩膀，郑重地说“如峥，一个男人如果真心喜欢一个女人，是不必三妻四妾的，一人一世足以，懂么？。”

　　“咦，对啊，小武哥，还是你说的对，我一下子就明白了，真不明白一个男人要娶那么多个老婆做甚。”柳如峥恍然大悟，害怕地抖了抖肩膀。

　　“我定要劝爹爹退了姐姐这门亲事。”他坚定地握拳说道。

　　柳如金本想来莫问庭跟柳如峥说说话，在门外听见自家弟弟那懵懂的语言不禁有些心酸，都是因为自己他才想得那么远，待听得鲁良武那句“一人一世足以”心底又窃喜，脸色便露出几分欢快来。在她旁边的春儿则有点莫名，小姐莫是中了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