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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锦鲤《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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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姑娘走到三位面前福了一福,发髻中藏着的小白花便漏了出来,让五皇子的脸色又是一沉,狠狠地又是挖了一眼下人们。
清河脸色也有些凝重,确实没想到这小姑娘原来身上却还背着孝就出来唱曲,怪不得得了空就想溜,一时也有些意兴阑珊,不由道了声:“我原来不知道姑娘身上有些不方便,倒是清河唐突了,姑娘请回吧。”
那小姑娘倒是笑了起来,清清脆脆的声音如玉珠在盘中碰撞般清脆:“先生又是让我走又是让我回来,这回我倒不走了,还想听听先生的高见。”
清河不由一愣,随即笑道:“你叫什么?”
“连玉叶。”
听到这个姓,五皇子再是淡定也是忍不住的咳嗽,那已经被眼风挖成了筛子的下人这次直接仆地上了;康卿泽也把长在状元娘子身上的眼珠子硬生生挖了回来,对着这小姑娘的脸上很是扫了几遍,好似面前站着的是一个三头六臂的妖怪般惊讶。
清河自己看着这么两位金娇玉贵的听到这个姓也能有这般反应,心里也很是唏嘘了一会。
连姓本也是大姓,一门中曾抬出了两妃一后,家道中也出过位极人臣的首相,可就是这么个繁花似锦的家族,却在当今天子做太子时,力保先皇之次子夺权,,谁知先皇次子突然患病暴毙,连家满盘皆输,一盘算计全做了流水。当今陛下仁厚,当权并未施以重拳,只是找了个由头抄了连家,将男子发放南疆,女子充做奴役,先皇赐给的“中流砥柱”的牌匾依旧挂在连家现住的小草屋之中,时时警戒连家的后人,别忘了如今这地步是为何而来。
就是偶尔在雅居阁之中,那位也曾对当年之事感叹道,就算今日想起连家也是如鲠在喉,对于当日未曾斩草除根留下的那么一丝仁慈怕是也起了后悔之意。
若是知道了谁与连家走得近了一些,都要怀疑是否有像前朝效仿的意图。也怪不得五皇子在听闻面前乃是连家的人,难免心绪不宁。
“把老鸨给我找来!”五皇子终究是拍了桌子,盏中玫瑰醉洒在白玉的桌上,散发着阵阵幽香,此刻却是谁也顾不上了。
状元娘子一双细眼骨碌碌转着,却是不知道在想什么,瞥了那站着的连玉叶好几眼。
清河看那连玉叶,此刻已是知道自己这姓氏不详又要招来飞来横祸,却也不言语,张莲瓣小脸上看不出半丝局促不安,只眼观鼻鼻观心,抚着手上的单个银镯子,紧紧抿着嘴唇。
“各位大哥辛苦了,今日这水酒就算我请了。”一个三十出头裹着身绮罗的风情女子扭着杨柳腰便走了进来,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热情,倒和一般的老鸨那股子嘴脸有些出入,进门先观了下屋内情形心中有了个大概,又和状元娘子递了个眼色,立刻上来揪住连玉叶的耳朵道:“笨手笨脚的丫头,我说怎么着找不到,感情跑到这屋送殷勤来了,还不给我滚回去练你的笛子,初学乍道就来卖弄,仔细着剥了你的皮。”
“佩娘,你如今这生意是越做越好了,什么腌臜货色都赶往几个眼前送,这连家的丫头你也敢收,就不怕哪日把你这藏金楼抄成个藏奸楼。”五皇子脸上带怒的笑骂道。
“爷说的是,这不谁都知道连家的女儿是为奴卖笑的命,我哪敢动别的歪心思啊,也不过看着一手笛子吹得倒不错,跟着姑娘们伴个音,逗爷们一笑,也算是依着天子的指令补过,不敢差半步的。”说罢又不忘甩手打在连玉叶身上,“让你吹你怎么跑到帘子前丢人现眼来了。”
“别的倒也罢了,今个我请的偏偏可是我们陈国最风雅的雅居阁阁主清河先生,你弄这么出倒是让爷这面子都跌到了地上。爷的面子不算什么,你扫了清河先生的雅兴,确实该怎么好好算算?”清河看着五皇子忽的又把所有人的视线都拉会自己身上,不由暗暗好笑,感情绕了一圈,在这等着他呢。
“啊呀,原来是鼎鼎大名的清河先生,你说我这肉眼凡胎的,当真是没认出来这还坐着一尊大神呢。难得清河先生这谪仙般的人物愿意到我们这腌臜地来,倒是我们烧了高香也请不来的,今个在先生面前闹得真让人不好意思,小丫头不懂事先生别放心上,今后先生愿意来全部都算我佩环儿请客,这杯是我敬先生的。”这老鸨果真也不是个简单人物儿,一席话说得让人听得顺耳,又似乎带了好几个意思出来,让人不得不琢磨。
“是柳依依不好,只想着让玉叶随着吹一曲助兴,依依是个笨手笨脚的,先就不得先生好,如今更是把几位爷都闹得不开心,全怪依依,这杯依依干了。”状元娘子也是个伶俐的,娇娇弱弱站起来赔了罪,也饮了一杯,喝的却是急,直呛得泪花都带了出来,惹得康卿泽跟着一阵搓揉,嘴上只是“心肝宝贝”的乱喊。
屋内其他几个姑娘早跟着跪了下来,满嘴只是求饶宽恕,倒是连玉叶站着一双眼睛盯着脚尖,只抿着嘴却不说话。
“哥哥,你看这丫头。。。”五皇子面色稍微缓和了几分,凑到清河面前小心道。
“既然是个吹笛子的,就让她吹一曲,吹得好就算了,吹得不好自是要罚的。”清河耳力过人,刚刚一曲倒是被琴音和箫声把笛声压住,只细细听到几个音,此刻骑驴下坡,倒是轻轻松松把几束身上的目光卸下。
小姑娘抬起头,细细看了清河一眼自个干干脆脆说道:“我吹笛子只因为我喜欢,这是我的快乐;你让我吹笛子做罚却是把我的快乐变成了一种不快乐;连姓不是我能选择的,我早就选择接受,但是笛子是我选择的,自是不能辜负了。先生是个有名的大男人,自然也有容人之量,不会与我这小姑娘计较,所以你换个处罚方式吧。”
康卿泽顿时把一盏子花蜜全都在了状元娘子的裙子上,五皇子本还板着个脸,此刻也扯不住嘴角,清河却是淡淡的笑道:“之前那首曲子合奏很好听,却弱了笛子的音色,本来琴音渺渺,箫音低沉和婉,已是极配,倒不如笛子独奏,可抑可扬,方能听出笛子本色。”
小姑娘点点头,竟站在珠帘边娓娓吹起了《姑苏行》。
连玉叶本来就是端秀的小姑娘,只是对于打扮上并无逸致,此刻静静吹着笛子,眼前似是看见了她所吹奏的那个美好世界,眉眼间也带上了几分笑意;在屋内的琉璃瓦和金粉的映照下,如玉的小脸也染了曾淡淡如同画纸般的淡黄色,整个人如同画上的仕女般安静端淑,倒是她身边的几个姐儿,本也是好颜色,在金光的照射下,那层白白的粉妆如同一个面具儿只浮在脸上,那柳叶眉和嘴角都是死死的固定着。
五皇子此刻也不得不在心里暗暗赞叹清河眼光倒是极好的,忍不住回眸看了一眼,见他专注的听着曲子,脸上带着毫不意外的欣赏,心中一个念头瞬间滚了过去。。。
一曲毕,五皇子道:“你不是不愿意吹么?怎的这会子又吹了?”
连玉叶笑道:“他是个懂笛子的,知音面前吹笛子才最是乐事,自然我就乐意吹了。”说罢冲清河扬了扬眉毛。
清河点头:“姑娘有这份子功力一定是练过的,只是年纪尚幼,气息不匀,有几处却是漏了破绽,在转音上用了足气,却稍欠柔美宽厚,颤音也有些间断,多练练也就好了。”
佩姨见到这个情景,自是心已高高放下了,忙道:“先生说了这么一通,我们虽是不懂听着也觉得得了学问了,倒是只说话这菜倒凉了,我再让小厨房送几个拿手的热菜上来给几位爷垫垫肚子,免得空腹喝了冷酒胃里空着。丫头们把几位爷伺候好了,玉叶跟我去把这曲子再好好练练,免得再出来闹了笑话。”
五皇子见清河无意见,便随意的挥挥手放了行。
回到老宅内,只见烛儿和贾韦正坐在院子里围着闲聊,大缸已重新搬到了院中老枫树下,一见清河进门两人都忙站起身道:“先生。”
清河笑:“怎么连贾贡士都惊动了,定是烛儿偷懒还拉了旁人一道。”
贾韦忙道:“我看烛儿来帮先生打理,想着先生养的鱼我自然是要来看一看,眼见为实才能给主意,这才跟了来。”
清河笑道:“倒是劳你费心了。”
“哪里的话,先生看得起贾某,那是我的荣幸。我看这鱼长的倒还健康,只是闷在屋中到底气流不畅,容易翻肚皮,还是放在院中养着更适合,先生说有猫确实恼人,不过加了盖子再用石头压了半边,留半边透气,估计这猫也倒腾不开。若先生还不放心,可以在院角撒一些稀释的酒水和红花油,应该就差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