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城重华半城秋》慕容缺

10、 第九章 楼子里的人

　　万卷楼里的气氛确实很好，不仅因为谈的顺利，还因为有个人一直都在——一个漂亮女人，还是一个笑着的漂亮女人。漂亮女人总是会让人开心的——光看着就是赏心悦目——更何况这个女人还是笑着的。
　　能在这样的时间，这样的场景下笑着，她也着实是一个爱笑的人。她笑起来也的确是好看的，甜丝丝的，连脾气最不好的顾子洲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去管她——谁叫她这么好看呢？
　　可是一谈完，伤人脑筋的事就出来了，因为这个漂亮的女人忽然发现自己在楼子里耗了一个下午加一个晚上：“师兄，你就不带我出去逛逛？”苏听秋脸色一僵：“玉笙，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做，不然……”“我不管嘛！”玉笙开始不依不饶，她可不想一整天就这么耗完了，“你想啊，我可是为了你和师傅，特意从西域千里迢迢赶到中原，好不容易到了这里，你都不尽一下地主，地主什么宜的，对了，是地主之宜，这也太说不过去了吧！”苏听秋咳了一声，却没有开口，显然是不知道怎么拒绝她。
　　顾子潇仿佛看出了苏听秋的为难——或者说是定然是看出来了，放弃了与顾子洲的眼神角逐，笑着看向玉笙，开口道：“楼主事务繁忙，不如由在下代劳带玉姑娘四处走走，如何？”玉笙刚想答应，游移的目光却看到了顾子潇坐着的轮椅，眼光顿时定在了那里，整个人怔了一怔，忙改口道：“不了不了，你，你的腿是不能动的，还是，还是不要了……”话音未落，却见一道凄美的刀光滑落，几声叮当之声响起，带起一串火花。在玉笙未反应过来之时，周身景物倏忽转换，原来是苏听秋将玉笙带到了会客厅的另一边。
　　玉笙茫然地看向突然出现在自己身边的苏听秋，顺着他的目光，看到了顾子洲尚未收回鞘中的弯刀，刀光如梦，梦境凄迷。（碎梦刀！）玉笙认出了那把刀，心下不禁一凛。
　　“没想到，你的脾气是越来越好了。”顾子洲冷哼一声，收刀回鞘。“尊驾的气量与刀法，倒是愈行愈远了。”顾子潇将手拢回袖中，“在下的事，不劳尊驾费心。”“我会为你的事费心？”顾子洲冷笑，“你的笑话讲得也越来越好了！”
　　苏听秋心下一松，看向玉笙：“你自己出去吧，只是记得莫要在林子里迷路。”玉笙再不懂事，也知道自己应该出去避避，立时从窗口翻了出去。
　　苏听秋一叹：“让侯爷见笑了。”“苏楼主在百忙之中尚能知道本侯已到，又有什么，值得见笑的呢？”赵恪自屏风后转出身来，笑道。
　　“今日还真是奇怪，怎么到楼子里的人，都这么喜欢笑？”顾子潇轻笑，“哦，在下忘了，这边还有一个一直冷着脸的……我也不知道该不该把他算做人了……”顾子洲的脸色愈发得差：“顾子潇，我看你是故意找茬。”“真没想到，连这都被你看出来了，尊驾的脑子真是愈发好使了。”顾子潇冷笑道，“果然是‘人之将死’，现在都已经‘回光返照’了。”顾子洲铁青着脸，没有接口。
　　苏听秋摇头：“子潇，玉笙来自西域，说话难免没有顾忌，你……”“无妨。”顾子潇道，“毕竟她说的，也是事实，我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好——总比那些口是心非，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人直白的多，也好得多！”
　　“顾子潇，你若真要发脾气，我们出去打一场，省得你有事没事就找话刺别人几句！拐弯抹角，一句话里有大半句是膈应我的，我自认没地方惹到你！”顾子洲终是发了脾气。顾子潇目光一动，看向顾子洲，又移开了目光，嘲讽地一笑：“不敢，在下颇有自知之明，纵然一向自视甚高，却也是知道什么时候该动手，什么时候该服软的……哼，不像一些人，只为了一时意气，整日里打打杀杀，连自己的性命都不顾，亏得他人费尽心思，为他续命！”顾子洲欲开口，顾子潇却没有给他机会：“呵，也罢，谁叫有些人，生来就是注定的自讨苦吃。前辈子，欠着那些不知好歹的东西！”
　　“顾子潇……”顾子洲还未开口，顾子潇便已然吩咐道：“劳叔，我累了，送我回去。楼主，子潇告辞了。”苏听秋点头，没有挽留。
　　“子洲，我们也该回去了吧。”赵恪笑着——他笑的时候，总是那么真诚，让人难以拿捏他的心思。“是。”顾子洲下意识地向远去的顾子潇看了一眼，转身同赵恪一道隐进了岷山阴森的林子里。
　　苏听秋面上的笑却是沉了下来。
　　“怎么，刚刚不是笑得挺好看的？怎么不笑了？”刀艳从窗外荡了进来，“我猜猜，莫非是你的心上人终于看清了你的真面目，决定离你而去了？”
　　苏听秋肃容，看向刀艳。“看我干嘛？”刀艳的笑也僵在了脸上，“你，你不会要说，你的心上人是我这么不着边际的话吧？”苏听秋摇头，叹道：“艳儿，刀隐，我有刀隐的消息了。”刀艳的瞳孔蓦地睁大：“你，你说什么？”“我有刀隐的消息了。”苏听秋重复道。“你有他的消息了……”刀艳的脸上浮起了似有似无的笑容，只是眼中却渗出了泪水，“三年，三年了……我终于，终于能，能再见到他了……”
　　苏听秋垂眸，眸光微黯。
　　刀艳深吸一口气，看向苏听秋：“他在哪里？”
　　岷山的林子还是一如往常。
　　“师父也真是的，在山上布什么阵法嘛！”玉笙恨恨地折断了手上的枯树枝，“该死的大师兄，知道也不早告诉我！还有，还有那个坐在轮椅上的，也不是什么好人！”忽然，自身后传来了脚步声，玉笙心道（就知道师兄你会追上来的！果然是在吓我！）于是笑着回头道：“师兄，我猜你会赶上来的……”
　　来人并不是苏听秋，而是一个二十左右的少年。
　　玉笙笑意一僵：“你，你是谁？”那人却是没有答话，无视了玉笙，越过了她向山下走去——那人正是赶去南平侯府的云飞。
　　玉笙何时被人这样无视过？立即跟了上去：“喂，我在跟你说话呢！你连应一句都不会吗？喂……”“你跟上来做什么？”云飞停下了脚步，回头看向玉笙，手已扶上了剑柄。玉笙展开了一个笑颜：“原来你会说话呀！我还以为……你走的这么快做什么？还，还这么吓人……”“很可怕？”云飞犹豫了一下，问道。
　　玉笙忙点头，想了想又摇头，又顿了会儿，懊恼道：“诶，你这要我怎么说！其实是挺可怕的……也不是说你长得可怕，只是你刚刚气势汹汹的，好像要去杀人似的……不过，你现在这样子，倒是挺好的。”玉笙说到这里，不禁偷偷瞧了云飞一眼，脸上微微泛起了一阵热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