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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花开一季,冷暖自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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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开一季,冷暖自知】
次日醒来,她早已收拾妥当,她说一会要去寿司店打工,我说我最近在找房子,一会出去找房子。她眼神闪烁了一下,接着就祝我好运赶着去上班了。
我在窗户前和她笑着挥手告别。见她远走后,我环顾着这三十来平米的房子。茶几上的零食袋、沙发底下的臭袜子、脏衣服、烟灰缸里的烟头、乱成一团的口红睫毛膏粉底,还有东一件西一件的内衣内裤。我摇了摇头,忽然想起,她当年嘲笑我在寝室的种种可恶行径。又心想她这些年一定过得很不好,不然一向整洁的她不会任由自己生活的地方乱成这样。我心里突然心疼起她来,于是拍了拍腿,胸腔涌起一股正气,取过扫帚把零食袋都扫在一起,又把臭袜子穿过的衣服放在盆里泡好,再将化妆品一一分类放在梳妆台上,把衣服袜子全部洗好晾好后,又把桌子茶几窗台窗户擦好把地从里到外拖了一遍。等待一切卫生都做好之后,我才靠着墙边松了口气。满意的看着干净发亮的茶几,闻着清新的空气。我心满意足的点点头,这才倒在沙发上歇了一会。
日出东方而入于西,再次醒来时,天已经黑透,我看着墙上的时钟时针已经指向八,惊得一个抖擞。坐在边上吃饭的落落见此吓了一跳。“你怎么突然就醒了…吓死人了。”
“我也是突然睡着的…所以就突然醒了”我尴尬的摸着脑袋说。
她指了指桌上的饭菜示意我去吃。我走到桌前,看着红的番茄炒蛋绿的扁豆烧肉褐的酱爆茄子诧异道:“这些都是你做的啊?”一边说一边拿着筷子往碗里添菜。 “落落,我太崇拜你了,以前我总说我是专家,蛋炒饭专家,你简直就是杂家啊!”我光顾着吃,马屁拍的不溜也未发觉,当我吃完碗里最后一块酱爆茄子时,脑海中一个念头突然闪过。落落只是笑,什么也没说。
我加好饭菜往落落身边坐,谄媚的说:“落落~”
落落夹着番茄的手一个没夹稳,番茄落回碗中。她看看番茄又看看我。惊恐道:“女侠,有事请说。。”
我闻言,便厚着脸皮说:“你有没有觉得今天家里特别干净。”我像摸着一块金子一样摸着茶几,又想发现宝藏一样指着窗户,一脸讨好意味的对她说“你看这个茶几是不是特别明亮?你看那个窗户是不是特别透明?”
她听完只得愣愣的点头,显然是受不住我突如其来的转变。
我眨着眼睛,接着厚颜无耻道:“其实这些都是我做的。”我抓着她的胳膊,“你看,免费请个这么勤快的小保姆是不是挺让人欢喜的,又能给你打扫卫生,又能给你端茶送水,没事还可以给你按按摩什么的,你看….我要是住在这里,是不是能省你很多事?”
语罢,她眉头微蹙,我连忙说:“你放心,我绝不白吃白住,房租伙食费我都会交!”见她眉头愈加紧蹙,我的心便沉下去。低着头吃了几口白饭,恍惚间,听见她说:“那我那一万块钱可就不还你了。”闻此言,我眼前瞬间明亮起来,连连点头。
其实我手上现在东凑西凑也只有四千,剩余的那六千,我也没想好该怎么办,我不想找家里要钱,一来是因为和父母不亲热,二来是一找他们要钱,他们就好像我是讨债的一样。人生活的环境不同,脾气秉性自然也不同,就像我小的时候不能明白别的同学找父母要心爱的玩具能够那么欢喜的得到满足,而我只会被他们埋怨不懂事。后来长大了,也明白了,别的同学家里不缺那份玩具钱,而我家虽然不缺,却也不能多花那份钱。我冲她微笑,不能让这些事情毁了我好不容易寻回的友情。她看着我,良久不说话,而我在她的眼睛里,读到了愧疚这个词。
日日又夜夜,夜夜又日日,这两日间,落落向寿司店请假陪我搬家,我和房东结算了房租,房东退了我的押金两千元让我一阵惊喜,除去卡里现有的四千加上这两千就是六千,现在只差四千了,离一星期之约还有五天,离月底还有四天,明天正是周一,依照约定,我明天就可以去上班,如果不出问题,这个月月底可以发我薪水的话应该能有一千,那就还差三千。而这三千却叫我黔驴技穷了,就算去找兼职也不可能在五天内得到三千块,除非…
我匆匆关了电脑,换上一件衬衫,仔裤,将头发扎了个马尾巴,对着镜子左右照了两下,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后,就迈着步子走出了家门。
华灯初上,每个城市都流转着风情万种的夜之风景。虽然黑夜没有白天那么的明亮,但是却有白天所不及的神秘,暗含着比白天更加真实的情愫。真实且危险。
我站在门口,抬头看着闪烁的纸醉金迷字体的霓虹灯,看着金碧辉煌的大门,突然觉得高耸的门像巨兽张开的血盆大口,等待着你向死亡走进。我推开大门,劲爆动感的舞曲几乎要将我震晕,双手捂住耳朵摸索着走到吧台,大声对着一个吧员说:“请问,肖经理在吗?”
吧员是个染了红发的青年,抬眼见我衬衫,牛仔裤,扎马尾的样子与这里格格不入,疑惑道:“你找肖经理有什么事吗?”说完又继续擦自己手中的高脚杯,神态高傲,目中无人。
我不与他置气,好声好气的说:“他让我来面试。”
闻言,他在我脸上多看了两眼,突然他不怀好意的笑出声。手指了指他身后的一扇门,张口说:“里面。”语毕,又继续擦手中的杯子。
我看着他手里的杯子,又想起他不怀好意的笑,搞不明白这人在想些什么,一下莫名其妙的笑,一下又是将一个破杯子擦了又擦,搞得跟能擦出金子一样。我挠了挠头,懒得去细想,踱步到他指的那扇门前,斟酌再三,犹犹豫豫的推开那扇门。
然而在门推开一半的时候我就后悔了,这里根本不是我该来的地方。我把一切想的太单纯,以为人们口中的风月场所不过是和KTV类似的地方。当我看到五个衣不蔽体女人像水蛇一样分别缠绕在两个男人身上时,我的脑海炸成了一团浆糊,我“啊!”的一声尖叫后,连门都来不及关上就一路疯跑了出来,一路狂奔。
风刺到我的脸上,刀刮般的疼。C市这个城市,昼夜温差极大,我穿着一件单薄的衬衫在偌大的城市中奔跑,没一会便体力不支的渐渐停下脚步,我喘着粗气在街上颓然走着,想起跳蚤市场招聘版块的那条信息,日进斗金并不是梦想。请致电158xxxxxxxx。肖军。公司所在地,芙蓉路132号。前一个小时我致电给那个肖军时,听他谈吐也是文雅有余,落落大方,还狠狠地鄙视了自己对这些场所的有色眼光,而后一个小时却被这个五光十色的地方扇了个耳光。我承认当时被日进斗金几个字给吸引了,我也承认我知道这是个讨夜生活的地方,可是我却不知道,他们讨得是这种夜生活。毕业至今,我几乎没有为钱发过愁,之前找工作找房子,都有大学室友小安的帮忙,她善于交际,认识的人多,我因此沾了不少光。而今,我才真正意识到,当一个人没有钱又需要钱的时候是怎样的无可奈何。想到这里,便觉得心力交瘁,随便找了块地方坐下,从牛仔裤的口袋里掏出手机,翻动着电话簿,从前我遇到困难的时候,总是会在第一时间打电话找他埋怨,而他也总是会在一边不出声的听我絮叨埋怨完淡然的说一句:“恩,他不好。”每次听到他低沉好听的声音说完这句话,我都气的直跳脚。然而现在想起来,却幸福的想发笑。是谁说过的来着,过去其实并没有想象中的幸福,只不过那些都过去了,所以才觉得幸福。我现在觉得幸福,是因为这些都过去了吗?
怅然若失间,发现翻动着的电话簿停在了阿衍这个名字上,坚强瓦解,理智坍塌,所有的委屈像一层巨浪瞬间将我淹没。阿衍,阿衍,我想你。阿衍,阿衍…我像是在念一个魔咒,一遍又一遍的念着他的名字,好像这样他就会出现在我的眼前,听我把那些委屈、埋怨全部诉说。眼泪决了堤,浸湿的却不再是他的衬衫。我越想越觉得难受,第一次有了孤独的感觉。
在人潮汹涌的城市里,人人都想要去得到,人人都害怕付出。我们所做的事情,好像一场场交易,连单纯的付出和得到都已经不能够保证。坚持了这么多年的倔强,终究要在这个夜晚放弃。我擦干眼泪,拨着记忆中父亲的号码。
电话在嘟声中接通,父亲在另一边喂了几声,我张着嘴巴,几欲开口,然而找父母要钱这件事却在我心里堵成个疙瘩,举棋不定中,倒是父亲先猜出了我,“是小冉吧。”父亲的苍老的声音有些激动,两方沉默中,电话里的一阵叹息声清晰传来。自从阿衍离开后,我便断了和从前同学朋友的一切联系,手机里只保留了小安,落落和阿衍的号码。想起这些年我没有给家里打过一个电话,唯一的这通电话还带着目的性,我便愧疚的无地自容。惭愧中,父亲的声音再次传来。“你这几年在外面还好吧?”
听到父亲的问候,眼睛又有了湿意,我抬头连忙答道:“我很好,您和母亲的身体都好吗?”
父亲温和的说:“我们都好,你寄回家里的衣服我们都收到了,你母亲很喜欢。”
“喜欢就好,我其实没别的什么事,就是问问你们。”我拭去眼角的泪,对钱的事只字未提。
“呵呵,有时间回来看看吧,你母亲常挂念你,说小时候对你关心少了,现在长大了都不肯回来看看她。”父亲半开玩笑的说。
“呵呵,有时间,我会回去看你们的。”我停了一会,接着说:“爸,这些年,女儿任性,请您千万不要放在心上,我…”父亲打断我的话,慈爱的说道:“女儿在父母这有点小脾气都算不得什么,你只要在外面好好照顾自己就算对我们行孝了。”父亲似是想了会,继续说道:“外面不比家里,吃的用的都是自己的,我们东西都够用,不要再给我们寄东西了,还有,你母亲给你的卡上打了一万块钱,怕你不要,没让我告诉你,其实,你母亲刀子嘴豆腐心,她那脾气,你也别计较。”父亲语重心长的叮嘱,让我再次红了眼眶。有句话说的对,这个世界上,你若问谁会不计报酬的对你好,父母绝对排在首位。
我努力想使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自然,却还是克制不住的小声哽咽道:“爸爸,对…对不起…谢谢你们。”说完,我再也克制不住的哽咽出声。
电话那头的父亲听到我声音哽咽,连声安慰我,我在父亲的安慰中,收了线。抬头看着连续几日无星的夜,重拾起坍塌的理智与信心。
打车回家的路上,我心如明镜,以前的很多困惑都迎刃而解,父母同我都是不善言辞的人,我们的爱都藏在了内心深处,觉得痛,是因为我们都在乎。身处异地,我们是各怀心事的异乡人,有时候不得已藏起自己的真心,那些真实的个性只会在自己最亲信的人面前表露,我从来没想过自己要去做一个什么样子的人,我想哭,我就要哭,我想笑,那我就一定要大声去笑。可惜的是,啼笑之间,失了观众。无法改变的事情强要人接受,不管人有多抗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