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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花开一季,暖到落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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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时,我正坐在电脑前,漫无目的的逛着豆瓣,突然看到一段话,怔怔良久。
(婚前,梁思成问林徽因:“有一句话,我只问这一次,以后都不会再问,为什么是我?”
林徽因答:“答案很长,我得用一生去回答你,准备好听我了吗?”)
岁月是一把无情刻刀,锋利的刀口就着结痂的伤痕轻轻一划,汩汩冒血,依旧疼痛。
“阿衍,为什么是我?”
“你好养活。”
“……”
回忆至今,记忆对比鲜明。当时虽然不期望他同林徽因的回答一样令人心头一动,但这样的回答着实令我郁闷了好久。现在想起来,这样的一句玩笑话,我竟较了真,想到这里,不禁莞尔一笑。伸手取过桌上的相框,将它放入掌心细细摩挲。指尖轻触到他的眉、他的眼、他的唇。我看着他水墨般眸子,像是被吸进一个浓情水墨的画境。银装素裹的天地间,他回眸一瞬,漫天冰雪成了陪衬,他正似画中人一般玉立其中,清冷如梅的气质在冰雪中蓦然绽放,不经意间,让一切顿失光彩。我深深的凝视着照片中的人,手指停在他的唇角。“阿衍,我现在还是很好养活的,可是,你去了哪里?”
闭上眼睛,我将相框贴近离心脏最近的位置。“你听见了吗,这里有我的心脏在跳动。”
......
......
春日迟迟,四月的C市,真正的流芳溢彩,桃红柳绿刹那一片,馥郁花香夹杂着青草味扑鼻而来。春风和煦,被风吹乱的发丝拂过脸颊生些痒意。我用手背揉散脸颊的不适,踏着碎步迈进这家通知面试的杂志社。
“宁小冉,宁小姐是吗?”
“恩,是的。”
“我是蒋秋,我看过你的简历和插画,很不错,我们杂志社正准备新开一个漫画组,你的工作经历上说曾经在Z工作室当过插画师,据我所知,Z工作室的大门是出了名的难进,但待遇各方面都十分可观,你既然曾是他们的插画师,为什么后来中途辞职了呢?”面试我的正是杂志社的人事部部长蒋秋,一身职业套装,淡妆粉饰。说话的时候,流苏耳环随之晃动,看起来十分知性。
“因为…”我欲言又止,个中原由实在让我有些难以启齿。一面在心里祈祷她看懂我的欲言又止,一面观察着她脸上的表情。
“宁小姐有什么难言之隐吗?”她语气上扬,架起胳膊,探索似的问着我。
我看着她的眼神,瞧着她的架势,显然她是准备打破沙锅问到底了。我在心中暗自斟酌,也罢!丢人的事也不是第一次干了。
我一鼓作气的坦然道:“实不相瞒,我的前任老板养了条蛇,我这人别的不怕,从小惧蛇,一见蛇便全身发软,两相权衡,我实在没有办法摆脱这个心理障碍,因而主动请辞。”说完,脑海中便浮现那条蛇吐着血红信子朝我蜿蜒爬行威风样子。我暗自打了个寒颤,立刻回过神来。
闻言,那位蒋小姐朝我扑哧一笑,瞬间严肃的气氛疏散开来。
怕蛇是硬伤,我对此也表示很无奈,死党南南为了治愈我的深度惧蛇症,曾在我家贴上各种蛇的海报,美其名曰,置之死地而后生,而这事的直接后果就是我当场晕倒,在我以死相逼之下,她才十万分不情愿的揭下那些海报。临走之际,她还不忘损我一句,“丫丫的,各种怂!”对,我就是怂,所以,蛇在我亡,皇宫我也得毫无留念的撤离。
“呵呵,你放心,我们这可没人养蛇,除了这个离职原因我很好奇以外,其他的也就没什么了。如果没有问题的话,下周一你就可以正式上班,薪资是两千二底薪,一张图一百提成,包买五险,每年有10%增长底薪的机会。”她的嘴角还在抽搐,语气却也随之温和下来。我见多也就不以为意,谁没被人给笑过。十八年后,我照样是一名怕蛇的好汉!
“没问题。”我微笑答道。
“好,上班时间是早上九点到下午五点,中午一小时吃饭时间。”她推开椅子,站起身。
“好的,谢谢。”
我们相视而立,握手告别。
从杂志社出来,便觉得一身轻松,搞定了工作,接下来应该是房子了。大学毕业之后,我便一直留在C市,在Z工作室的那段时间,我和大学室友小安合租了一间房子,但她妈妈旧疾再发,不得不放弃这边的工作回家照顾妈妈,这边的房子固然好,可惜房租太高,若是在Z工作室的话,还可以考虑,但是换了新工作,且不论房租,就是上班也离得太远,交通不便。所以,房子不能太贵,还得离杂志社近,想到找房子、搬家,脑子里就乱成一锅粥。
转了两次公交,到家已经是中午了,我从冰箱里拿了速食面泡好搁在一边,打开电脑,在C市跳蚤市场上发布了求租帖:求一小窝,临市中心,一室一厅,能洗澡能上网能睡觉有锅有灶有冰箱,小女子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盘缠几尽,求好心人腾一块地,小女子感激之情无以言表,必将其视如己宅,无不良嗜好,无不良友人。善心人士请拨159xxxxxxx。
注:我不是来打非法小广告的,急租,sos。
编辑好内容,我又想了一个精彩的标题:C市惊现穿越女郎。发贴完毕之后对自己的智慧无比崇拜,出奇制胜,我必须尽快找到房子,这里的房子月底就到期了,身上只剩下四千不到,宾馆太贵,找不到房子,我就得露宿街头,想到这里,不禁有些后悔,要是之前的工作没辞,就没这些破事了。转念又是一想,不行,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绝不能同蛇共处一室!
这么想着,找房子的心思也就愈加迫切,匆匆吃完了面,我就火急火燎的在各个生活论坛、网站、社区疯狂发帖,短短几分钟时间,我发了近百条。正当我为自己的战果沾沾自喜之时,系统管理员给我发来条短消息,我点开一看:您的操作过于频繁,该帖重复多次,已被管理员删除。看了这话,我本斗志昂扬准备持久战的决心立刻被打击到,瞬间聋拉着脑袋,心想果然是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持久战也是技术活,没有战术,没有成功。无可奈何之际,只能闲着静候佳音。
等待的时光像是一个长不大的孩子,总是和你对着干,就比如我希望时间快快流逝,佳音也快些来,而这个长不大的孩子却让时间分秒之间隔绝千里,佳音还未来,却等来了一通要债的电话,屋漏偏逢连夜雨,我穿上外套,匆匆赶来C市传说中的堕落街。
我下车的时候,天还没有黑透,街道已然亮起了各色霓虹,还未走进便能听见各种DJ舞曲混杂的声响,待我走进时,眼前便是一些打扮乖张的少男少女成帮结队的各站一边,看他们的样子,似不悦更似不屑。我顾不上瞧他们便被街道两边陈列的各色小吃所吸引,眼光所到之处似乎都发着金光,我暗自吞了口口水,四周打量着这条传说中的街,原来这就是传说中的堕落街。除了音乐声有些大,霓虹灯光有些斑驳,人的打扮有些怪以外,堕落街的人对吃的都不大感冒!
他们不感冒,我感冒。一路我左看看,又瞧瞧。当我看到街道最里面的一家卖油炸的小吃店时,我淡定的心瞬间就凌乱了。口水垂涎之际,我在内心挣扎。左边的我说,天大地大,炸小肉丸最大;右边的我说,天大地大,救人最大。左右俩小儿搏斗之中,我宣布,右者获胜。我强忍住去买炸小肉丸的冲动,寻觅着走到一盏红色的灯笼前。灯笼悬在店外,红色的灯光照亮了发廊的招牌。我走近一看,上面俨然四个大字:头发乱了。这便是我要来的地方。
我沉着脸,推门而入,一进门,便有两个黑影,我回头一看,只见两名似保镖一样得人物堵住门口。我定了定神,细细打量着屋内的人。
映入眼帘的是一位趴在地上极纤瘦的红衣女子,她长长的卷发贴着地面,遮住了她的半张脸。她低着头,被遮住的脸阴影一片。此情此景,看起来十分我见犹怜。我一边在心里骂着这些不懂怜香惜玉的大汉,一边想凑近撩开她的长发睹一睹真颜,却在凑近时被一个大汉给拦住。
“钱带来了吗?”那人毫不客气的对我说。
“你们只管让我送钱过来,说是我朋友,总得先让我看看我朋友情况如何吧!”我也毫不客气的对他说。
其实,我压根不知道电话里他说的朋友是谁,之所以过来,完全是因为好奇心和当时一闪而过的不安。人在无聊的时候总会做一些无聊的事,当然了,无聊也得有分寸,我早早的把手机藏到了袖子里,设置了快捷拨号1键为110。万一有点什么事,我就立刻报警。
那彪形大汉闻言觉得有几分道理,微松开手。我如愿以偿的撩起她的长发,看到她如雪的脸庞上一个深刻的手印,长卷密集的睫毛微微颤抖着,她将头微微偏过去一点,似乎不愿意让我看清她的脸。我看着她精致的侧颜,恍然大悟。
是她!
我不可置信的用手捂着嘴,努力压制住心里的惊诧。背着身对他们说:“要钱可以,不过得先放了我们。”
“笑话,放了你们我找谁要钱!”其中一大汉面目狰狞的对我说。
“你不放我们,你一分钱也拿不到。”我故作冷静的对他们说,其实内心怕得要死。“你要是想拿到钱,今天就放我们走,一个星期后,我会到这里把她欠你们的钱全部还上,不然,就算你今天打死我们,也拿不到钱。”
几个大汉闻言交相对视了一眼,其中,站出来一个留着光头的大汉走出来,凶神恶煞的用手指着我说:“你最好老实点,不然,我保证你和她都吃不了兜着走。”说完这句话,堵住门的保镖便让开了路。
我用手托住她的腰,细声说:“还能走吗?”她依旧没有看我,只是微微点点头。我搀扶着她,正走到门口,听到身后光头的警告:“别耍花招!”
我一路扶着她走出堕落街时,天早已经黑透。
街灯、路灯、招牌灯亮成一排,万紫千红,煞是好看。我们站在路口,空气中依稀还能够闻到炸小肉丸的香气,我看着身边骨瘦伶仃的女孩,却不再想去买。夜风中,我们等待着出租车,彼此都不说话,没有人愿意去打破这沉默。
半晌之后,她忽然开口:“那一万块,当我借你的。”我转过头看着她,在转头的一瞬间,她却将脸再次偏过去。我气愤的也将身体移到她眼前,她再偏,我再移,再偏,再移。终于她抬起眼眸看着我。
“大一的时候,为什么要退学。”我厉声问她。
她先是将头低下,再抬起,眼神闪烁,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我见她这样,更是生气。
“你有什么是不能对我说的,有什么难言之隐你告诉我,为什么不辞而别,为什么突然消失!”
重逢使我喜上眉头,可这样沉默的重逢又让我喜下心头,我克制不住情绪,任由眼泪落下。
“我们当时那么要好,可是你遇到事情什么都不告诉我就突然消失了,人人都向我打听你的下落,可我却一无所知,最后,还是从辅导员口中得知你已经退学。”我用手去抹眼泪却越抹泪越多。一只手伸过来,将我眼角的泪拭去,指尖冰凉,却触动了我的心。
“我染了瘾。”声音清淡的像是一缕烟,在空气中一拂即逝。我像是被施了定身咒,站在原处望着她伸手拦下一辆空车,及时在她关上车门前挤上去。
你...染了什么瘾?”我不确定的追问。然而心中的不确定却在她尖尖的下巴和过分消瘦的身体上得到肯定。
“到哪?”司机打断我们的谈话,眼睛斜睨着她暴露在外的胸口。
我在追问时余光瞟见,一个凶神恶煞的眼神将他停滞的目光瞪回。
“芙蓉路路口。”她不以为意的朝我看了一眼,巴掌大的脸庞上黑色瞳孔空洞无灵,浓重的烟熏妆覆盖住全部眼窝,她颧骨微凸,领口露出的锁骨分明,一副颓靡的样子。
“你和他还好吧?”语气淡然的一句问候,却让我顷刻间置身冰窖。我克制着自己颤抖的唇,死死咬住牙关,好一会儿,才眉眼牵强一弯,笑道:“恩,还好。”
她眯着眼睛,视线在我脸上来回探索,足足看了一分钟后才将视线移开,“那就好。”她盯着窗外淡淡说道。
一路无语,两个人,两段心事。都不愿提及前尘旧事。我将头转过背对着她,车窗外的风景一闪即逝,如同那些年的故事,眨眼之间,却是另一片沧海桑田。
清冷月光下,左车窗,美人垂目;右车窗,伊人垂泪。
车子到了芙蓉路口便停下,我追随着她的脚步下了车,又跟着她穿梭在各个小巷,最终在一栋破旧的居民楼前停下。
我站在她的身后,听见她喃喃道:“这些年我经历了一些事,如今的我只能给你连累,我再也不能再像以前一样听你诉说,陪你笑陪你哭。今天我实在没有办法才向你求救,钱我一定会还你。这件事了断后,把我忘了,就当做从来没有认识过我。”她的声音比夜风更冷。
“你说的这么容易,说让我忘我就能忘了吗?为什么不可以再和以前一样,是不可以还是你不愿意再和以前一样了?到底出了什么事,你告诉我,我不能帮你,但至少你有个可以说话的人!”我走上前,将她的手抬高。“还记得这两条红绳吗?这是四年前我们一起去编的,落落,我们不是最好的朋友吗?我们以前无话不说,可现在你什么都不告诉我,难道之前的情谊都是假的吗?”我难过的看着手腕上的线绳,突然觉得这红色刺眼,更刺心。
她挣开我的手,将我推开,冷声说:“曾经是曾经,现在是现在,有些事情发生了,就再也回不去了,你走吧,去过你自己的生活,你的曾经和未来应该是宋衍不是我,我现在和你什么都不是。”突如其来的推动使我没防备的往后退了几步。
昏黄路灯下,我们相互争执,引得路人连连回头,伤心的是我们,把伤心当热闹看的永远是事不关己的路人。我看着连连回头的路人在眼前渐渐消失,才轻轻开口:“他是我的曾经,却不再是我的未来了。”
我抬头望着这漆黑的夜,想拨开夜幕找到一颗像他一样闪亮的星。“以前看小说,都说人死后会变成天上的一颗星,你看,小说就是骗人的,我想抬头看看他,却是连一颗星都看不到。”说这话的时候,我还望着天空,无暇顾及身后的人一脸震惊。
沉默良久,我才将视线重新放回她的脸上,苦笑道:“刚开始知道的时候,我和你一样,也是震惊到不敢相信,可是后来,当我在医院看到那张雪白的床单时,我才真的相信了。”原以为,我早已经接受了这个事实,然而当我亲口把这些说出来时,我才发现,时间并没有让我的痛减少一点。
我颤抖着声音说:“这些年,我总是想起从前和他在一起的时候,我想到我们去溜冰,想到我们冬天去吃冰激凌,想到我和他撒娇,想到我装哭逼着他帮我写作业...我想到很多,而这些在我眼前就像是一个长画卷,画卷里的他那么真实,好像伸手,他就会继续牵着我,继续对我温柔。每次想到这里,我就会觉得他没有离开我,只是去了一个很远的地方,只要这样想着,我就能不再难过。”眼睛发酸,我揉揉眼睛道:“你住的这个地方不好,有小虫子飞到我眼睛里面去了。”我凑到她眼前说:“你快帮我看看。”她没有看我的眼睛,只是拉起我她刚刚挣脱的手对我说:“不要再想了,都过去了。”说完,她将我引进楼道一扇破旧的铁皮门前,掏出钥匙,打开了门,径自走到内室。出来时,手上已经多了一杯温水。
我在门口看她朝我走过来。她把水递给我。水杯的温暖融化了刚刚被冰冻的心。
“你准备在外面待上一夜吗?”她将我从门口拉进来,关上门,眼睛看向客厅里的灰色沙发。“你随意坐。”
说完她便走到洗手间,拿出一块毛巾浸了凉水对着镜子敷脸。当毛巾触到脸颊的那一刻,我听见她嘶的一声轻呼。我连忙走到她身边,看着她愈发红肿的右脸,取过她手上的毛巾,轻轻擦着她嘴角的一点血迹,清洗之后替她敷上脸颊。她用手按住毛巾,眉目柔和下来。“谢谢。”她对我说。
“我们之间,不说这个。”我语气坚定的对她说。
终于,我们相视而笑。恍惚之间,好像时光被拉扯到四年前。
那天晚上,我没有回家,夜里的时候,我们躺在一张床上侃侃而谈,说大学时候发生的趣事,说我新找到的工作,说她在酒吧工作时候遇到的变态狂,说我的前boss养蛇,她笑我至今还是那么怕蛇,我笑她大学时候穿反了内裤,总之,那天晚上,我们谁也没有聊起那些悲伤的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