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子在岸上》逆槐

2、烤鸭与奸商

　　【三】

　　小美人鱼穿过宽阔的海洋，沿着湍急的大河逆流而上，又拐进一条静谧的小河，终于来到美味王子的花园。王子的国家离小美人鱼的家很远，就算以小美人鱼的速度也游了一个星期才到达。也正因为如此，那天小美人鱼才把王子送到最近小岛的沙滩上，毕竟泡在水里可不是人类喜爱的旅行方式。那个小岛是繁忙航道的中转站，经常有船只去补给淡水，所以很快就有水手发现了王子。小美人鱼伏在礁石后，看着王子被那些水手抬上一艘装饰考究的大船，她仔细分辨船上的旗帜，原来那是王子邻国的船只，于是她才放心地离开了。

　　小美人鱼她轻轻地打了个饱嗝，因为她刚刚吃了一个来河边摘花的侍女。她回味了一下人类雌性细腻的滋味，不禁满意地舔舔嘴唇，毕竟大海上很少能捕猎到人类雌性。此刻她像那天一样伏在河边石头的阴影里注视着美味王子。王子脸颊上的苍白已经褪去，泛着健康的红晕，他在春天暖暖的阳光下爽朗地笑着，仿佛整个人都闪着一层淡淡的金色。小美人鱼咕咚一声吞下了口水，那感觉非要用人类能理解的状况来形容，那就是站在卤菜店外看着橱窗里焦脆金黄的烤鸭。

　　美味王子是国王的次子，并没有继承权，所以他远没有大王子忙碌，他有更多的时间消磨在这美丽的花园里。每天清晨美味王子都会独自沿着河边散步，然后坐在半掩在忍冬丛中的长椅上读一会儿书。有时候美味王子会和骑士在草坪上练习剑术，无论输赢他们都会拍着彼此的肩膀大笑着离开。有时候他会和学者们在面向花园的沙龙里讨论一些政治哲学之类的话题，即使争论得面红耳赤，可下一次学者们还是愿意和他一起讨论。偶尔他会在树荫架起画板随意的涂涂画画，对每一个经过身边的人报以微笑。看来大家都很喜欢这位阳光般的王子，小美人鱼观察了王子两个多星期，也似乎有点明白为什么美味王子并不受她天生的媚术影响。只有最单纯的人才能抵御她的引诱魔法，因为心无旁骛。

　　如果他爱她，必然出自真心。

　　她躲在水生植物的叶片下面，仰起头看着夜空中细细的下弦月，想起海难那天美味王子清澈的眼神，她露出一个迷蒙的微笑。那会是没有魔法污染的美食，她摸摸腰间残缺的鳞片，又拍拍装着变身剂的随身小包，向月亮竖起中指：“喂，月亮，快给我消失！我等朔月夜等得不耐烦啦！”

　　【四】

　　忍冬带着大滴的露珠，散发着涩涩的清香。小美人鱼倒在长椅旁边，身躯被浓密的银发覆盖，露出两条修长洁白的腿。晨曦给她镀上一层朦胧的光晕，也将她从昏迷中唤醒。

　　巫妖这个奸商！这是小美人鱼醒来时脑袋里浮现的第一句话。

　　变身剂确实给了她两条腿，可过程痛得犹如利刃裂体，以至于她直接昏了过去。她摸摸珍珠般圆润可爱的脚趾，那疼痛似乎依然徘徊不去，这难道就是巫妖口中轻微的不适吗？她不禁愤愤道：“骗子！”她发现自己张开了嘴，却没有声音，喉间一片麻木。见鬼的，她被这彪悍的魔药给毒哑了吗？她狠狠地捶了一下地面，心中暗骂：“最好一个月以后这些症状都消失，要不我活撕了你！”小美人鱼撑着长椅试图站起来，可她却立刻倒了下去，因为她的双足疼得像她直接站在尖刀和锥子上一样。可是这次她再没怒气冲冲的指责巫妖，因为她跌进了美味王子的怀里。

　　“你怎么了？受伤了吗？”美味王子轻轻揽着小美人鱼的腰，声音关切。

　　人类是唯一一种需要拿织物覆盖身体才能面对同类的动物，于是裸体就变成了莫大的诱惑。所以小美人鱼连忙羞怯地低下头，用双手徒劳地遮挡着光洁的胴体，微妙地提醒着王子面前的春光，又悄悄用眼角瞟了美味王子一眼。可惜王子似乎没体会到这种貌似纯洁的引诱，他礼貌地将目光停留在忍冬丛上，直到脱下披风将她□□的身体裹起来，才低头看向小美人鱼。他眼眸中幽蓝盈盈落下，将她一寸一寸浸润，他铂金色的长发垂散着，蹭得她的脸颊与心一齐痒痒的。

　　“你是谁？你从哪里来？”

　　美味王子，你不要一脸温柔的问我这种哲学根本问题成不？小美人鱼想着，挤出一丝惊惶无助，却又有一些茫然的天真。这表情正好可以激起雄性的保护欲。她伸手指了一下自己的喉咙，又飞快地收回来扯紧披风，遮住若隐若现的胸膛，然后轻轻地摇头。

　　“你不会说话，是吗？”果然，王子的眼中浮现一抹怜惜。他伸手把她额前的发丝拢到耳后，不自觉地将声音放轻，仿佛怕惊吓了怀中娇怯的美人：“你的头发还是湿漉漉的，身体也这么冰冷，站都站不起来。你是被河水从上游冲下来的吗？你遭遇了什么危险吗？”

　　小美人鱼连忙将脸上的惊惶换成感激，轻轻咬着玫瑰色的唇瓣，看来王子一眼，翠色的眸子里依然带着那种无助与天真。她伸手指指脑袋，又摇摇头，心中感叹有些时候是个哑巴也挺方便的，比如被盘问的时候。

　　“可怜的美人，你什么都不记得了吗？忘记不幸也是好事。既然你遇到了我，我会让你安全快乐的，你愿意留下来吗？”王子望着她的双眸柔和幽深，揽着她的双手温暖有力，仿佛他就是她的守护者。小美人鱼绽开一个浅淡的微笑，在眼眸中闪过惊讶又加上一点点依赖。昨夜她费了半天力气爬到王子每日晨读的冬青丛中，就是为了演出这场邂逅，似乎效果还不错。

　　美味王子挽着小美人鱼，向宫殿走去，可小美人鱼刚刚迈开步子就又是一个踉跄。她正在心里凶狠地问候巫妖的祖先，却被王子横抱了起来，于是她头脑中有一瞬的空白。

　　“请原谅我的失礼，希望将来我依然有这个荣幸。”美味王子低低地笑了，仿佛一段软软的风拂过。小美人鱼依偎在王子的怀中，深吸一口他甘暖鲜洁的气息，决定暂时停止诅咒巫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