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ever,or Forever》林离

4、第四次：Nev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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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快，仙道便知道了流川出尔反尔的理由，当泽北荣治拥着福田丽香双双出现在他面前时，他张大的嘴巴可以放下三个煮鸡蛋。

　　“你们……你们怎么……？”他说不利落话了。

　　“缘分啊！”两人异口同声地说，然后深情对望，完全无视他的存在。

　　仙道只好尴尬地咳嗽两声。

　　“仙道君，你和流川的事我都听丽香说了，十分抱歉。”泽北一脸诚挚，“还有一件事，我想拜托你……假期结束，我马上要回美国去。丽香……请你多照顾她。”

　　知道是因为泽北的掺合才导致煮熟的流川飞走，仙道真想狠狠地背过身不甩他，但这也太不符合他一贯风度翩翩、潇洒大度的绅士形象了。他只好咬咬牙应了下来。

　　两人临走的时候，丽香忽然转过身来，如大妈般语重心长地说：

　　“彰，你别的都好，就是做什么事都不认真。这样，即使有一天你认真起来，也没有人会相信你了……”

　　“好了好了……”仙道举起双手做投降状，“大姐，您还是去管你们家那位吧，我的事就不劳您操心了。”

　　一个人坐着，仙道陷入沉默。

　　真的……没有人相信我了么？

　　包括……他？

　　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拿起电话，拨了那个烂熟于心的号码。

　　“我听说，泽北要走了。”仙道装着若无其事，“你还要找人一对一吗？”

　　“不了。”流川的声音很轻，“我也要走了，去美国。”

　　“你开什么玩笑？”仙道的声音和握着话筒的手都开始轻微地颤抖起来。

　　“我联系好学校了。和泽北是一所。”

　　“那个浑球！”仙道激动起来，“亏我还答应帮他照顾女朋友！”

　　“与他无关。”流川说，“是我自己想去。”

　　“你在逃避吗？”仙道也平静下来，朗声笑道，“怎么，和我交往就那么可怕？哈，小子，你不用躲到别国去，我不会把你怎么样……”

　　“一直逃避的人，是你吧。”流川打断他，“等你想明白再来找我。”

　　“嘿，你这个家伙，居然教训起学长来了？”仙道干笑两声，又狠狠地说了句，“那么，祝你一路顺风！”

　　这次，是他先挂断电话。

　　流川这一去，宛若断线风筝，彻底失了音信。倒是丽香和泽北联系频繁，两天一视讯三天一电话不说，明信片、纸信、电子邮件……一个都不能少，很多时候仙道也想问问她流川过得如何，却每次话到嘴边都被硬生生地吞了回去，好在丽香也算善解人意，经常主动爆些有价值的料给他：

　　“流川入选校队了，和泽北打配合呢。”

　　“多亏流川，泽北的亲卫队员全都转投他了，我终于可以睡个好觉了……”

　　“流川英文进步很大哦，已经会说Idiot了呢。”

　　……

　　每每此时，仙道就笑得眉眼弯弯，很开心的样子。

　　算了，那小子，到哪儿都能过得不错，只要有睡觉和打球的地方就好。

　　嗯。仙道打了个长长的呵欠。地球缺了谁都不会不转。只不过是失恋而已嘛——是不是还不一定——大不了从头再来吧。

　　大三上了两个月后，仙道得到了进入银座商贸实习的机会，这也是他陪丽香去面试时的意外斩获，和许多俗不可耐的小说里写的一样，主管对有意栽花的大美女没兴趣，却偏偏看上了这个无心插柳的毛头小子。当然，仙道气宇轩昂的不凡气度和侃侃而谈的绝佳口才绝对是吸引人眼球的亮点，而那幅不经心、不在意和无所谓的态度又让人觉得不拴住他他就会飞走，公司就会损失百年难得一遇的人才。总之，甭管是直觉还是错觉，主管一眼就相中了仙道，让他第二天一早来这间财经界无人不晓的公司报到。

　　忘了说，负责招聘的人力资源主管，是女士。

　　同时，仙道再度不甘寂寞，又交了新的女朋友……们。这一次无论数量还是质量，范围都比从前宽泛了许多，众多“花儿”们喜不自胜，人人都想当幸运的公主，就连平日里不敢存非分之想的狗尾草们都开始蠢蠢欲动，希望凭借自己的纯真和善良成为现实版的灰姑娘。

　　福田已上大四，戏剧社长的位子也自然传到了仙道的PP底下；同时，篮球社那边，教练也把队长的4号球衣交到他手里，一脸托孤的凝重。这样，原本游手好闲、整日里无所事事的仙道，骤然间真正忙碌了起来；而且，作为学校风云人物最麻烦的是，上课睡觉和翘课都变得异常困难……

　　仙道的渔具，静静地放在公寓的角落，已经蒙上灰尘……

　　好久都没回家，神奈川的海，远得不可企及……

　　也好久没想起他，身在美国的人，一如另个世界的天涯……

　　流川说过，让自己想明白再去找他，可是……找到他又能怎样？再听他说一次Never？仙道最近查字典才知道，Never除了有“决不”的意思外，还有“永不”的意思。

　　没有结果的事，想明白又如何？与其费那份心，不如干脆不想。

　　没了思念和牵挂，日子就宛若失了缰绳的野马，拉都拉不住。转眼间，福田丽香大学毕业，进了保险公司做销售，收入直接和业绩挂钩，整日四处奔波，辛苦得不得了。

　　见不到她，最后的一点关于流川的消息也消失殆尽了。

　　还有半年仙道就大学毕业了，已经和银商正式签了合同，一张三年的卖身契。同时，交往对象也固定下来，是一个学生物的女生，小自己两岁，容貌中上，性情温和，通情达理，打理家务井井有条，还烧得一手好饭菜，仙道带她回过家，父母相当满意，直夸儿子有眼光。

　　戏剧社的职位已辞，所有事务不闻不问；篮球部那边也退了，不过还偶尔回去看看，望着那些执着于一对一的学弟们轻轻微笑。

　　渔具已被收起，藏在了壁橱最深的地方。

　　原本以为全然忘记了，直到一次吃晚饭的时候，电视里播出有关NBA选秀的消息。

　　出现在画面上的人，是流川！

　　仙道手里盛汤的勺子停在半空，他愣愣地盯着屏幕，吩咐女友把音量调大些。

　　新闻内容大致如下：在NBA一年一度的“选秀大会”上，流川作为NCAA全美大学生篮球联赛中的佼佼者，因其非凡的速度和弹跳力以及永不言败的运动精神被Miami Heat相中，成为了NBA历史上第一位日本球员。

　　仙道赞许地微笑，轻轻叹道：“这家伙，两年不见，真进步了不少呢。”

　　等一下……播报员刚才说的是……Miami Heat？

　　MIAMI HEAT？！！！

　　霎时间，福冈……球赛……温泉……樱花……米酒……路边摊……无数镜头拼接，竞相浮现……最后定格的，是那张白净的脸，长长的刘海覆上眼睛……

　　笑容凝在仙道嘴边，他轻轻闭上了眼睛。

　　女友不说话，接过他手里的勺子，为他盛了一满碗汤。

　　仙道定了定神，做了个深呼吸，笑容重在脸上绽放：

　　“来，吃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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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式工作后不久，仙道便向女友求婚了，从此，那个叫广末凉子的女孩便不再是他的女朋友，而是未婚妻了。

　　与此同时，他得到了福田即将赴美和荣治团聚的消息。

　　机场送行的时候，他装作如释重负地长吁一口气，笑着拍拍学姐的肩：

　　“好啦，现在完璧归赵，大功臣功成身退啦。”

　　“你呀，几时才能认真？”丽香笑着摇头，“都快成家的人了，怎么一点长进都没有？”

　　“还有，要我代你向他问好吗？”丽香用胳膊肘捅捅他，一脸关切。

　　“你在说绕口令啊。”仙道转过脸去，“你的好意我心领啦，不过……不用麻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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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望着飞机在空中变成一个小点，仙道知道，自己和流川是再没关联了。

　　或许，学姐说的对，自己是该认真了，毕竟……要成家了……

　　然而这时，机场的落地大屏正播放的午间新闻里，突然插播进一条最新消息：

　　“在美国东部时间二月二十日晚9点，Miami Heat同Minnesota Timberwolves的比赛中，日籍球员流川枫被对方前锋——有“疯狗”之称的Mark Madsen撞倒在地，造成脊椎骨严重受伤。据悉，流川枫先生伤势严重，本赛季再没有上场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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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天后，美国，Miami。

　　这是一间高级的私人别墅，围墙通透镂花，铁门纹饰精美，然而在这欧式风格的外围里，却伫立着一幢典型的日式房舍。庭院不大，斑驳的青石板路蜿蜒前行，径自延伸到微微透光的纸拉门门口；小屋正面短窄，侧向纵深，精致的檐角掩映在繁茂的绿叶间，若隐若现。

　　大门紧闭，门口伫立着一个风尘仆仆的男子，提着一只旧旅行袋，满脸倦容，向天张扬的发型也微有垂坠。

　　向保安报上了自己的名字，不出所料，5分钟后，有人将他引进门去。

　　想了一千遍一万遍开头第一句话怎么说，然而当看到流川整个人被一副石膏壳固定在倾斜30度角的病床上，身上盖着厚厚的被单，只有小小的头露在外面时，他就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扔下行李，俯在流川床边，凝视着那张比被单还苍白的脸，一分钟，两分钟……他不说话。

　　流川忽然睁开眼睛，看了看他，又轻轻地闭上，长长的睫毛翻飞，在一片白芒的映衬下更显乌黑。

　　“你来看我吗？”流川说话有些困难，声音很轻。

　　“你……你怎么把自己弄成这个样子？”仙道抓着床边的护栏，长长的手指几乎深深嵌入。

　　“是意外。”流川平静地答。

　　“那么，你以后……”仙道欲言又止，闪烁其辞。

　　“我会好的。”流川的语气淡然却坚定，“我还要继续打球。”

　　这样的流川，融脆弱与坚强为一体，集柔和并倔强于一身，实在让人心疼至极。

　　“我不管了，流川，这一次，你一定要答应我，”仙道紧紧握住流川的手，进而拥住他整个手臂和半个身子，急切地恳求道，“和我交往，和我交往吧。”

　　“好痛，混蛋，你压到我了。”流川费力地抽出手臂，睁开眼瞪他。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仙道忙挪开身子，一边用询问的眼神看向流川。

　　“你每次都只会这一句么？”流川别过脸去，“这回又是为什么？”

　　“照顾你。”仙道扳过流川的脸，强迫他和自己对视，相信他一定能看到自己眼里的焦急担忧，“我想照顾你。”

　　“少来了。”流川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唇边盘桓着一丝嘲弄。

　　“你不相信我吗？”想起丽香曾告诫他的话，仙道的心凉了半截，“连你都不相信我吗？”

　　“我不需要你的同情。”流川闭上了眼睛，“你回去吧。”

　　仙道愣愣地看着他，挣扎再三，终于决定再试一次，最后一次。

　　“流川……”他犹犹豫豫地叫，怀着最后的一丝希望。

　　“Never！”流川的眉微微蹙起，却连眼睛都没睁开，“你走。”

　　冰雪般寒冷，钢铁般决绝。

　　仙道没再说什么，起身，默默退出，走到门口的时候，他回头看了一眼，流川依然静静地躺着，刘海临睫，双眼安合，好像熟睡的婴儿一般。

　　再见，流川。仙道在心里默念。

　　他不知道的是，在他关门的那一瞬间，流川睁开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