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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十大神器之炼妖壶【是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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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清涟在若木树下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她正在逗一只徘徊着若木的杜鹃。他真的以为自己是着了道。河水早已干涸,周边民不聊生,而这里的若木林却十分茂盛,竟引得杜鹃鸣啼久久不绝。
“姑娘,请问...”待他走近作揖,她却丝毫没有察觉似的,青丝束在另一侧露出白皙的脖颈,竟不见丝毫的汗珠。“请问前方可是若水镇?”
“你此番前来,是为何?”她捧出一些谷子喂给杜鹃时,眼角的余光微微瞥了他一眼。不待他答话,便又开了口。“身怀神器自是倚仗,可阁下这修为,却是不敢恭维。”
谁知宋清涟脸上却不见愠色,“我的确道行浅薄,却有为民除害之心,虽力微亦要尽力一试。”
那女子嗤笑起来,莲步轻移凑近了宋清涟引得他渐渐后退,却不想撞上了身后的若木树,退无可退。玉指轻扣在他的肩上时,一阵波动引得他周身发冷。
狭长地眉眼直视着他,那是种令人不敢直视的娇媚。“若我,便是妖呢?”
女子挑衅似得抬起了下颚,红唇微启,笑看着宋清涟,引得他不敢抬头。
“你家师父可有教你,修道者需摒七情去六欲。你修为尚浅,莫说那魔物,就算是普通的一只修炼了千年的小妖精,也随随便便将你收拾了,可惜了你体内上万年的精元,到时候白白做了人家的肥料。”
待他回过神来,伊人早已远去。只是那轻附在耳边的话语,本该愤怒,却为何始终更是令人感到慌乱。
踏过青石桥时,已是黄昏时分,好不容易找到了借宿的人家。能够有柴房栖息,他已十分满足。夜晚的月光透过窗子撒了进来,他倚在柴堆上,不远处的包裹散发出柔和的白色光芒,令他觉得温暖无比。
梦中仿佛又回到了月龙山,他歪着头听着师傅给他讲道德经,本该打瞌睡的他却认认真真地歪着头听师傅授课,并没有和师兄他们打闹。他又梦到了那个可怕的夜晚,师傅奄奄一息,告诉他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虽然他不怎么懂,只是看着师傅气若游丝无力回天什么也做不了。后来他记得师傅将一只手按住了他的天灵处,一股可怕的力道将他震昏了过去...醒来后他周围只有一堆尸体,还有那个被贡为镇派之宝的炼妖壶......
妇人来叫他吃饭时,已经日上三竿。他抱歉地看着妇人,拿起桌上饼子啃了起来。
问起主人为何不在时,妇人只是叹气。进来的若河干涸,只剩下城郊的一口深井里面还有水源。主人每天天还不亮变挑着木桶去取水,常常遇到城西的那群趁火打劫榨取百姓的流氓,竟要一桶水十个玉币,很多人没有钱买不到水,便只能活活渴死。
“很多人说,我们若木镇变成这样,都是因为若木山的深处住着一个满身是火焰的怪物,就是因为它我们这里才变成了这样。开始的时候有很多勇士自告奋勇前去除妖,可去了的勇士,没有一个活着回来。镇长悬赏了一千个玉币,却无人敢去...”妇人一边说一边擦眼泪。
宋清涟望着妇人伤心忧愁的样子,便心软道出此番前来的目的。
“我知道少侠是有心为我们若木镇好,可你年纪尚轻,千万不要为此白白搭上了性命啊。”
妇人自知劝不过,去灶房里为宋清涟准备了一壶水和一些干粮。
宋清涟感激地谢过,便离开了。
镇北的轩辕庙前的悬赏已经贴了三个月之久都无人敢揭,他站在人群中望着周围很多孩童因为缺水奄奄一息,很多妇人急的抹泪却束手无策。便抬步向前要揭了悬赏,却不想被人抢了先。
镇民们看见终于有人揭了榜,都兴奋地欢呼了起来。镇长拄着拐杖从轩辕庙中走了出来,眯着眼望着揭榜之人。粉色长衫,三千青丝飞扬在风中,眉眼轻佻带着些许桀骜和英气,纤纤玉指摩挲着榜纸,一副睥睨天下的样子。
“姑娘可知,此举代表为何?”见她年纪尚轻,眼神中却洋溢着自信,镇长不敢怠慢,语气间仍旧客气。
她却没有回答镇长的话,斜了不远处的宋清涟一眼。“一千个玉币可说话算话?”
“若姑娘能除了那若木山中的炎兽,一千玉币自当奉上。”
见镇长如此郑重,她眉眼间逼人的戾色反倒收敛了些。
“不知姑娘可有何证明有此本事除妖?”有镇民嚷嚷道。
她笑了笑,走到宋清涟面前。抓着他的肩膀,不一会一个青色古朴的壶出现在她手中。“看见了么,这位可是月龙山天龙道人的嫡传弟子,身怀上古神物炼妖壶。”
镇民怎见过如此神物,纷纷将宋清涟围在中间。宋清涟招架不住,连连赔笑着,却紧皱着眉头。
“为什么拉上我?”
“废话,我一个人怎么可能除妖。”她飞速在林间行走着,他费尽力气才能勉强跟上。
“昨日你不是才说我——”
“你是不行,可是你有神器,这样就行了。”
宋清涟擦擦汗跟在她身后,刚才出现在她手中的,根本就不是真正的炼妖壶。没有月龙派的密法,根本没有任何人可以使用炼妖壶。
“那你为什么要把我有炼妖壶的事情说出来?”
望着他一脸认真地样子,她笑的一脸明媚。“为了先得到那一半的赏金啊。”
“那万一我们不能除妖...”
“就跑路咯。”
“......”
“在下宋清涟,敢问姑娘芳名,师承何门何派...”
“我没有门派,也没有姓氏,你就叫我夭吧,妖怪的妖。”望着他煞白的面色,她窃笑着。
宋清涟忽地瞪大了眼,脑海中却又闪过这些天来的片段,才收敛了心神。
若她真是妖,那炼妖壶应该有波动才对。可偏偏这女子却又行为古怪,总之还是小心为上。
“姑娘从何得知在下师承月龙,身怀炼妖壶?”
“因为我是‘妖’啊。”她笑的越发明媚,却无法令人不联想她一语双关。
“请姑娘莫要在开如此玩笑,在下师承月龙,自幼便跟随师父云游四海,师父立志要涤荡八荒魔怪,虽师父已不在,作为弟子定要完成尊师遗愿,所以若姑娘为妖,在下自当绝不手下留情。”
她忽地停下,眼中明明有些伤感,唇间却愈发笑的肆意,转身飞奔时,速度竟加快了一倍。
他再三用念力查探了她周身后,才舒了口气。
若木山纵横延绵,这一走竟不觉又过了几日。
一路上夭收起了笑意,周身散发着冷意。他紧紧跟随在后面,越靠近炎兽所在之地,望着四周寸草不生,他竟不觉酷暑难耐。
“夭...姑娘可对这炎兽有所了解?”宋清涟还是有些憎恶那个词语。
“根本不是什么炎兽...数百年前火神祝融在洵山战死时心有不甘,集自身念力火漫整个洵山,其坐骑毕方鸟承受了诸多火灵却未灭,神识毁灭逐渐魔化。魔化毕方鸟大约是记起杀死祝融的轩辕皇子的结发妻来自若水,便生了要亡若水的念头。”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他听到毕方鸟乃祝融坐骑神兽时本还生了怜悯之心,想不到这毕方鸟竟有如此歹毒的念头。果然还是师傅说得对,绝不可对妖魔有妇人之仁。
“魔化毕方鸟是上古神兽,又承祝融火灵。以你我现在之力根本不可与之顽抗。我且教你如何炼化你师父留在那身体内的精元,待我控制住毕方鸟的火灵,你便祭出炼妖壶...”
若宋清涟知道夭会祭出自己的精元制住魔化毕方鸟的火灵,当日他可会阻止?他不知道。
魔化毕方鸟失去了火灵便虚弱地伏在岩洞中苟延残喘,他祭出炼妖壶将之收入其中。夭的精元与火灵缠斗不休,却终压制不住火势,被渐渐吞噬。
“我该如何帮你?”宋清涟扶住夭摇摇欲坠的身子,急急喊道。
夭的脸色煞白,“我早知承受不住这祝融之火,想不到修炼了上万年竟还是逃不过五行相克的命运。也罢,待我的精元被神火焚毁后,你将我一并收入炼妖壶中,便可彻底清除了这些神火。”
“你——”宋清涟松开了夭的身躯,讶异地看着她。炼妖壶从不纳人,夭这般说辞,便是——
“我本是铁了这抵死不救之念。数万年前这漫山遍野都是若木树,我们护着这若木镇,可是镇民发现若木做成的房子冬暖夏凉,若木做成的木雕能够趋吉避凶,若木做成的木筏坚韧耐用......神魔本就为一念之间,你可知人一旦被心魔左右,比魔物可怕千万倍。”夭微眯着眼,遮盖住眼底的不屑。“到后来一个偶然路过的祭祀竟说我们若木不能再护佑若木镇,让镇长除去□□,镇长竟然信以为真了。而那祭祀却高价收购了那些若木,卖到中原转眼间便发了大财。”
“那..你又为何....”宋清涟喃喃道,却不知为何泪如雨下。
“纵然我是妖,也定有自己的思量。若我真当不救,那么最后徒然让若木镇上所有的镇民陪了葬,我终究还是要有这一劫的。”夭轻声冷笑,“你可知,他们这样待我们,我们最后竟还是要救他们的性命。”
“所以你还要说,奉妖必诛这句话吗?!”
宋清涟如同遭受雷击般怔在了原地。
夭忍着精元焚毁的剧痛微笑,“我们若木妖自有灵识以来便不能移动,修炼万年才可化成人形,这若水之地我已厌倦。收了我,也好。这样我便可不再枯守着这片土地,此后跟着你云游四海,看尽天下美景。东海之滨,西方沼泽...不知会是怎样的样子...传闻月龙弟子个个精通于丹青水墨,若你每到一处念及我,便画下美景可好?可惜我是看不到了...”
“若有来生,我定要转世做人,再不做...一只..讨..人..厌..的..妖...”
神火尽除时,若木镇下了三天三夜的雨,镇长将剩下的五百玉币递给宋清涟时,他执意不收。他径自踏过青石桥时,不远处的大片若木林如同天边的火烧云,丝毫没有被绵绵细雨褪缓它的艳丽。他望着若木林出神,不觉走到了那日遇见夭的那颗若木树下。
忽地忆起她挑衅般不可一世的眼神和不把天下放在眼里的傲然微笑...
他从行囊中取出纸笔,一笔一划间若木的凌然傲骨跃然纸上。
百年后,宋清涟携着炼妖壶游遍了整个大荒,他终究来不及告诉夭。他此生中,见过最美的风景,便是在酷暑般焦灼的若木林下,她身着粉衫,身姿清爽,抬手逗着若木树上的一只杜鹃。
那杜鹃的蹄声不绝于耳,却抵不过她如同银铃般的笑声,灌溉了他所有的以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