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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第 1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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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章
赵然的脸变得惨白,她道:“你进来吧。”
白玉堂坐在赵然房间外间桌边,赵然在给他倒茶。她把茶轻轻放在白玉堂面前,接着给自己也倒了一杯,然后也坐了下来。现在已经是清晨,赵然脸色本来就苍白,被清晨的阳光一照,白得简直像个鬼魂。
她端起茶杯抿了一口,道:“你都知道了。”
白玉堂道:“令嫂所做之事,破绽百出,姑娘何以不等我们将她绳之以法,非要亲自动手?”
赵然抬头看他,眼神空洞迷茫,喃喃道:“白......白五爷,你说,被自己一心爱慕怜惜,信任无比的人将刀子扎进心里,该有多疼?”
她喝了口茶,接着道:“我出生不到一年,母亲便去世了,父亲呢,总是忙,根本见不着面,自小陪着我的,只有哥哥。
我记得小的时候,哥哥性子是很和善的,可是......可是有一年元宵.......从那之后,哥哥变得沉默寡言,性子阴沉,我知道,哥哥是因为伤了脸,所以才心里不好受,那时候,我就想,若是我能医好哥哥的脸,那哥哥必定会开心起来。”
白玉堂道:“你的医术是从那时候学的。”
赵然道:“不只医术,哥哥的脸是因为中毒才溃烂的,为了弄清楚这伤的成因,我也学了很多毒术,可惜,我始终没能医好哥哥。”
白玉堂道:“所以你身上的药味才会那么浓。”
赵然道:“我真不该给丁姑娘下迷药,五爷是从那时候怀疑我的吧?”
白玉堂道:“你那时候是为了出去与李景商议下一步的计划吧。”
赵然道:“我猜到你们转天晚上会看着我的,毕竟,照那个样子,很像是有人要灭赵家满门,我如不是在那时候出去,就没机会了。”
白玉堂道:“我有一点不明白,你杀死了赵夫人,为什么衣服上没溅到血?你当时站在那里,并没有同李景杀江老爷子的时候一样抱起死尸掩饰血迹。”
赵然幽幽道:“我身上没有血迹,是因为杀了她的根本不是我,我怎么能自己杀了她呢?我若是杀她,她又怎么会疼?”
白玉堂恍然道:“原来如此,是李景。当时你与李景应该都在赵夫人房里,李景杀了她立即离开,你待李景离开,才叫出声来。
我们当时精神全用在找赵夫人杀人的凶器,并没有想到还会有人被杀,简直一点儿防备都没有。”
赵然咯咯笑道:“是啊,你真该看看她当时的表情,她死都不信李景会杀了她!你知道吗,我告诉李景,如果他肯为我杀了那个贱妇,我就嫁给他,我的嫁妆,就是我赵家的船帮,他连一点犹豫都没有就答应了,痛快得不得了。
从我明白是她杀了我哥哥开始,我就发誓,不论付出多大代价,一定要让她死在李景手里,我要让要尝尝我哥哥尝过的痛苦!”
白玉堂叹了口气,道:“她也是个可怜人。她父亲为了权利,不顾她意愿将她嫁给你哥哥,她心爱之人为了权利,舍弃了她的性命。”
赵然尖声道:“她可怜,那我哥哥呢?我哥哥待她何尝不是一片真心!不过是因为他的脸,不过是因为他的脸!
那个女人可以不爱我哥哥,可她怎么能忍心杀死那个一直对她爱护有加的丈夫?自从她嫁给我哥哥,我哥哥从没一点事情逆过她的意,连她与那个李景藕断丝连.......我哥哥都装作不知道!”
白玉堂道:“所以你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赵然道:“是。”
白玉堂道:“杀江老爷子,是你的意思,还是李景的意思?”
赵然道:“我本来是想等那贱人死后立即杀了李景的,所以才会迷晕了丁姑娘。”
白玉堂拿起茶杯喝了一口,道:“可后来你却改变了主意。”
赵然道:“李景说,姓江的想把金陵漕帮传给我哥哥,所以那个贱妇才要杀了我哥哥,为的是能让江老爷子把位子传给他,然后那贱妇便可嫁给他,他自己是完全不知情的,只是那贱妇自作多情。哼,这番话,也只好骗骗三岁的小孩子!”
白玉堂道:“他没想到一个久居深闺的千金小姐,会这般聪明,而且.....他也没想到江老爷子并不是真心想传位给赵门主,江老爷子也是想.....”
赵然道:“那姓江的当然没安好心,他想的,一定是传位之后,再杀了我哥哥,这样便可以一道接管我赵家的漕运船帮。
我之所以要跟着哥哥来金陵,防的便是他这一着。我生怕哥哥因为那贱人的缘故上了当,没想到......却还是变成了这个样子。”
白玉堂道:“既然是李景杀人,你当时为什么不来告诉我跟展昭,如此一来,你并不必......”
赵然恨声道:“我哥哥的仇,我要亲手报,所有害过他的人,我都不会放过,他是我唯一的亲人。”
白玉堂道:“赵姑娘,我真的是开始佩服你了。”
赵然凄然一笑,道:“所以李景跟我说,他想以这法子杀了姓江的老儿的时候,我便助他一臂之力,安排了个丫头为他作证,然后,请他喝了一杯茶。”
白玉堂道:“所以,其实你只杀了一个人。”
赵然道:“白五爷,你可知道,我请他喝的,是怎么样的一杯茶么?”
白玉堂听说她这句话,轻道:“你在茶里下了毒。”
赵然道:“是,这毒药并不好配,总共也只有那么一点,除了给李景的,剩下的都倒在了我的茶杯里。”
赵然说完这句话,便软软地从椅子上往地上滑落下来。
白玉堂大吃一惊,忙抢上前伸手将她抱在怀中,见她脸色变得一片惨白,不由想起她开门与他说话之时,脸颊上那一片红晕,像是一朵摇摇曳曳的水莲花。
如今时令已入秋了,真正的水莲花也已谢了,眼前这朵水莲花,也要凋谢了。
白玉堂抱着她,急道:“这毒是你自己的,你应当有解药!”
赵然摇了摇头,一缕血从她唇角流下,道:“这毒,我没配过解药。”
白玉堂道:“你去投案自首,并不至于会死,你做的这件事情情有可原。”
赵然道:“活着做什么呢?我在世上一个亲人也没有了,多么孤单。”
白玉堂低声道:“你才十几岁,你将来......将来自可找到一个情投意合的人,到那时,他便是你的亲人,你怎么会孤单?”
赵然断断续续道:“会有吗?我哥哥......我哥哥告诉我,你喜欢的人,其实未必会喜欢你的。白五爷,你知道吗,我......我很想叫你一声大哥,你......你明白吗?”
白玉堂哽咽道:“我明白,从我见你第一眼,我便明白。”
赵然道:“无论你是不是......是不是出于真心,听你这样说,我觉得好欢喜。”
说完这句话,她的眼睛便闭上了,白玉堂知道,这双细细长长的眼睛,再也不会睁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