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4章】行案眉目初现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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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掩饰杀人手法，通常不过有几种目的：意图模糊众人焦点，或是逃避办案者的追查或是掩饰某样不为人知的秘密；故意制造凶杀案，故意欲盖弥彰，故意将人引入局中，只为揭开某种秘密。”
茶馆外河，废桥边，人来人往中，一众身着官服的捕快尤为显眼。
曲正阳目光如炬:“此案应为后者，倒不知是甚秘密？不过——”他微微眯眼，道：“应是与那玉坠有关。”
连锦城充耳不闻，微微仰头不知所想。
伏安雪点头道：“此案尚有不明之处。”他飞身掠至废桥桥头不远处的灌木丛，拔剑即是一顿行云流水的劈刺削砍，将一丛杂草破坏个精光，露出一个秃秃的树桩，那树桩之粗状，足足一个成年男子伸展手臂才合抱得过，其上条条划痕，清晰平整，深入一寸。
伏安雪从袖中摸出一团银丝，缠住手指绷直了绕在树桩上，刚好与划痕吻合，曲正阳稍稍颔首。
“凶手应是事先将银丝绑在这树桩上，绊住银丝，通过竹筏滞留位置下河中巨石，牵至另一头的废桥，只待马儿触发机关，那骤然脱力的青石便附上千斤之力，将渔女瞬间拦腰截断。”
伤口是利器所致，若是银丝勒切掠过的速度够快，杀人如割薄纸。
曲正阳张口欲言，小捕快金豆愁眉苦脸地抢声道：“伏大人，不对啊，凶手怎知一定是渔女撑船停驻，停的又一定是那个位置那个时辰呢？万一闲杂人也在当场……哎哟，老大你又打我！”
曲正阳伸手敲他一记，没好气道：“小兔崽子有点脑子，凶手若是与渔女约好的不就都解决了，至于错杀，此人杀人手法如此之残忍，若要说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定不会顾及无辜的。二则今日可是朝廷规定的禁渔日。”
伏安雪冷冰冰道：“倒不知那红衣女子与凶手有何冤仇，已经死了还要将剩下的身体砍做两节。”
连锦城注意到他的用词，疑惑道：“砍？”
伏安雪看他一眼，黑纱下的容颜如真似幻，低靡之音寒若霜雪：“或许。”
连锦城不再说话。
“头儿！头儿！”几里开外猴脸捕快大呼小叫地跑过来，一路上撞翻了好几个人，几乎连滚带爬才扑到曲正阳脚边。
曲正阳没好气地踹了他一脚：“急个屁啊急，王桂元你五体投地做什么，哭丧啊，老子又没死，起来好好说话！”
长着一张猴屁股脸的王桂元手足并用地爬起来，抹了一把脏兮兮的脸：“头儿，您叫我查的事查到了，在锦州与扇灵县边界处，有间客栈的掌柜的和小二见过渔女和凌水儿。”
曲正阳脸色凝重道：“人在哪？”
王桂元大力喘息几下，终于有了几分官样：“被属下押到了衙门。”
他说完这句小心翼翼地觑了眼连锦城，压低声音道：“周老头的证词牵涉了连公子。”
曲正阳神色一凛，加快脚步前行，众人察觉到他的变化，脸色也跟着渐渐凝重起来。
回到衙门，大堂内坐着一个老头，正低着头，忐忑不安地小口啜着着手中凉茶，感觉有人踏了进来，慌得差点摔了茶杯，双眼刚扫过来，见着为首的曲正阳一身官服，“扑通”一声双膝一跪：“草民拜见大人。”
曲正阳双手一托，温和道：“周老快请起，鄙人是衙门捕头曲正阳，请您来只不过想问有关命案的几个问题，若有失礼之处还望见谅。”
周老头连连道“不敢不敢”，擦擦额上的汗，叙说起来，王桂元寻到有间客栈时已经详细问了他很多问题，开头两句有些磕绊，一回生二回熟，同样的话讲起第二遍来也不费劲，越往后越利索，还能挑拣着曲正阳需要的重要细节讲解。
“那日恰是五月二十七，没什么人。天方黑不久，大堂的伙计托着下巴打哈欠，小老儿也窝在柜台里拨弄算盘，偶然间一抬头，差点吓个半死，我的娘哎这哪冒出来的人走路都不带声的……”
“看打扮是个江湖侠客，五官也端正，话不多，语气也不重，可小老儿大约是年纪大了不禁吓，越看越觉得渗得慌，手脚都使不上力，他要了天字一号房，正要上楼，那个红衣姑娘就气势汹汹地冲了进来，还带着十几个大汉。”
“小老儿这小客栈算是倒了大霉了，那姑娘人长得美，那脾气性情可叫人不敢恭维……她硬要那间天字一号房，可是这房间刚被那位大侠定下，他又一直不开腔，要急死人，小老儿是做小本生意，两边都是祖宗，借我十个胆我也不敢胡乱做主……只得让他们自己商量……”
“……那位大侠横的厉害，红衣姑娘又是个火爆脾气，眼瞅着就要打起来了，所幸门外又来了两个年轻人，正是一对主仆，小老儿一辈子没见过这等人物，那公子生得跟神仙似的，看着就移不开眼，可惜了是个瞎子……”
周老头说到“瞎子”二字，众人的眼神都不受控制地往连锦城身上飘，见头儿和伏安雪都没什么反应，又纷纷不自在地收回目光，当事人倒若无其事得很。
“说也奇了，红衣姑娘天不怕地不怕的，一见那公子就乖顺得跟小猫似的，这真应了那句一物降一物的俗语。”
周老头唏嘘两句，心中感慨万千，他险中求富贵，捡那风波地带盖了间客栈，十几年来怪人奇事也见过不少，但那般风采的人物，给他见一面就算前世修来的福分了。
“那瞎眼公子跟那位大侠说了几句话，哦，小老儿记得那公子是管那大侠叫什么韩什么的，叫什么来着，这时日有点久，小老儿年纪大了不大记得住……”周老头痛苦地敲敲脑袋，冥思苦想起来。
一直沉默的伏安雪突然开口：“韩黙。”
周老头一拍大腿：“没错！就是韩黙！更让人纳闷的是他随身带了副棺材。”
连锦城忍不住看了伏安雪一眼，那一眼里有疑惑有沉思更有深究。
捕快们并非都是衙门里普通的捕快，好几个人都是双重身份，他们在伏安雪说出这个名字时神色一变，立即想到这个人的身份，笼罩在他脑袋上的光环，以及他入世短短十几年里一系列石破天惊的事迹。
韩默是韩家不世出的绝顶天才，琴棋书画，天文地理，疑难药理，无一不精通，韩家乃书香门第，韩默更是其中翘楚，可想而知此人是何等的天纵奇才。
可惜一代天之骄子，最后却被韩家生生逼成了偏执狂，事事与韩家作对，那股狠劲，好似不杀光韩家人便不会善罢甘休。
江湖人提起此事，对韩家人的多管闲事和愚蠢无知无不抱有嗤笑态度。
想起此事的前因后果，众人的情绪都有些复杂。
“本来我和伙计都松了口气，以为皆大欢喜了，你们知道我是开店的，摆了副棺材在家门口，这实在不吉利，所以就差了伙计去给说说。”
“可那姑娘真不是安生的主，说了几句话惹得韩大侠大怒，拔刀就砍，眼看着一刀下去人就没了，说时迟那时快，瞎眼公子又出手了，拿着他腰间的碧绿玉笛轻飘飘一挡，那一刀就卡住了，两人沟通不成就开打，瞎眼公子制止了红衣姑娘和那十几个大汉的参合，跟那个韩大侠在店里打了个惊天动地。”
“小老儿都快吓得去了半条命，几乎以为他们要不死不休了，谁知过了不久，书童与红衣姑娘还有那十几个大汉又打起来了，这一波三折的，他们斗得太厉害，简直要生生拆了我的店，所幸打了一会跑到外面去打了，然后瞎眼公子一见，也立即跟了过去，小老儿那时害怕缩着头，也没见着具体啥样。”
“韩大侠嘱咐我看紧他的棺材，紧跟着也出去了，他们越打越远，起初还能听见兵器相撞声，没过一会就全是风声，竖起耳朵听也听不到了。”
曲正阳沉声道：“还记得他们具体说了什么吗？”
周老头思索片刻，苦恼地揉揉额角：“抱歉，官老爷，小老儿年纪大了，记不住那么细的，只记得他们说了什么御剑城什么堂主之类。”
周老头说完小心翼翼地觑了曲正阳一眼，这一眼看过去大惊，他瞪大了眼，指着连锦城发颤：“你是……是是是……”他方才全副心神都放在曲正阳身上，一时忽略了其他人，此时放松下来，见着连锦城猛然间便受了惊吓。
连锦城对着他一揖：“老人家请稍安勿躁。”
周老头连喘几口气，方平息下来。
曲正阳咳嗽一声，安抚道：“无事，那棺材可还在？”
周老头摇头：“那人第二日半夜就取走了，伙计早上起来见后门空地空了才发现的。”
曲正阳道：“周老先下去休息吧，等案子结了之后再送您回有间客栈。”
周老头应声，王桂元随即送他下去了。
伏安雪道：“红衣女子名为凌水儿，是御剑城白虎堂凌肆行的女儿。”他一转身，利剑出鞘，寒气扑面而来，剑刃离连锦城脖颈毫厘之间。
曲正阳莫名地打了个寒颤，捕快们都跟着一抖。
捕快头子咳嗽一声，肃然道：“连公子，鄙人有一事不明，还望公子告知。”
“凌水儿与公子，究竟是何关系？”
“凌水儿……”连锦城微微皱眉，似在斟酌用词，终是喟然一叹，“罢了，望各位能好生安葬她便是。”
曲正阳正色道：“死者已矣，这个自然。”复拧眉横目以对，冷然道，“还望公子配合鄙人办案。”
众捕快们会意，迅速成犄角之势包围，手搭在刀柄旁侧，老大既然发话了，他们自是依言行事，随时准备伺机而动。
伏安雪原地不动，连锦城摇摇头，断然道：“无可奉告。”
他拒绝得干脆，不像初次那般一派云淡风轻的神色，曲正阳外表粗犷内心细腻，擅读人心，不到两日相处便大致知晓此人性子，行事坦然洒脱，肆意随性，不拘凡俗礼节，此番表现，苗头已现三分。
曲正阳高举手臂，踌躇一会方才挥下，捕快们霍霍抽刀——白衣公子便两日内两次被押入了大牢，不过此次怕是不若首次那般儿戏。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第4章】行案眉目初现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