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思赋予谁》叠石

14、朝凤阁晚宴，两兄争弟

　　茶满，江寒玉刚想喝，那边厢又传来秋山惹人烦的咳嗽声，抬头一看那几个还站着未曾挪动一步。只见秋山的眼睛就跟抽了风似的乱眨，嘴角一个劲往边上斜。江寒玉叹口气，捧了一杯茶递给萧灵素，脸上堆笑，“萧大哥喝一杯吧，很好喝的。”
　　差不多等到他嘴上的笑容快要僵了，萧灵素修长的手指才接过白瓷杯，抿了一小口，不知是不是嫌酸，俊眉皱了皱，递还给他：“你替我喝了吧。”
　　江寒玉乐的从命，心想原来这人不爱吃酸。也没多想便把剩下的全灌进自己口中。
　　一连喝了两杯冰镇梅子茶，总算口齿生津，通体舒畅。眼光一扫，大哥二姐正瞧着他，目光十分古怪，尤其是大哥那眼神，好似冒着小火苗？果然天干物燥啊，转念一想，糟了！他给萧大哥端茶却不给自家哥哥姐姐端茶，说不过去啊，于是只好又给江飞扬和江飞燕一人端了一杯。最后干脆给端木谨也端了一杯，这人虽然总是不给他好脸色，说话夹枪带棍的，但总算大面上也算兄长，差别对待不好做的太明显。
　　端木谨居然笑着接了他的茶，只是那笑很是古怪，说不上来的味道。
　　馨儿想的很周到，主子们有茶，跟着主子的下人们也有，只不过用的不是晶莹剔透的白瓷杯，而是普通的杯子。
　　这时一个灰衣短打的小厮说话：“哼，胳膊肘往外拐，不知礼数！”
　　江寒玉往那人瞧去，原来是大哥的贴身随从常平。像是刚从外面回来不久，退站在大哥身后，脸上犹有汗珠子滴下。
　　江寒玉在江家被下人们非议是常有的事，当面的有，背着他的就更多了。其中就属常平这小子最是势利，平时背着江飞扬趾高气昂，见着他这个三少爷从来不当回事，心情不好的时候有意无意损两句也是常有的事。江寒玉当他狗仗人势，不愿计较。想不到平时一再容忍倒越发贯的他没大没小无尊无卑，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也敢指责他！正待发怒，江飞扬倒先他一步，呵斥道：“混账！胡说什么!”
　　常平没想到一句话惹得大公子这么大怒气，噗通一声跪下，“公子，常平只是实话实说而已。”
　　他平时没少在公子面前说三公子的不是，但公子从来只是听着，不以为意似乎毫不关心，今天这是怎么了，况且他刚才观察公子瞧着三公子的神色不对，想是气的，难道竟猜错了？江家治下极严，若惹了公子不痛快，不用公子动手自然有苦头等着他。
　　江飞扬听他还嘴硬，一脚将他踢翻在地，冷声道：“记住，你只是个奴才，寒玉是江家三公子，也是你的主子，主子的好坏还轮不到奴才多嘴！”
　　常平捂着被踢疼的胸口，想哭又不敢哭，只唯唯诺诺的说“是！”，一副可怜相。
　　“还不下去！”江飞扬一声冷叱，常平赶紧退到一边，垂首垂脚，再不敢多话。
　　江寒玉见常平被训斥，忽然没了刚才的不平。说到底底下人会放肆是因为有人在纵容他们的放肆，自己的身世扑朔迷离，父亲的态度摆在那儿，还有什么好说的？
　　想到此处脸上露出懒懒的带着点讽刺的笑。
　　这一幕落进江飞扬眼中，本来想说点什么，忽然就没话说了。常平的大胆何尝不是他允许的？！
　　人家的家务事萧灵素是懒得管的，只是江寒玉难得的自嘲一笑倒让他不由多看了两眼，忽然发现平时嘻嘻哈哈的少年偶尔染上寂寥落寞的神情居然那样令人心动！
　　过不多时，朝凤阁来人说晚宴已经准备好，请萧公子，江大公子，江二小姐、端木公子、端木小姐一起赴宴。
　　端木舒菡奇道：“不是前儿晚上已经请过了吗，雷老爷子也太好客啦！”
　　有个小厮回话：“萧公子远道而来，少不得要给您接风洗尘。老爷说了几位公子和姑娘与萧公子年纪相当，一起吃热闹些。”
　　他说话时前半句是朝着萧灵素说的，后半句便是对着其余几位说的。
　　萧灵素微微颔首，“雷世伯有心了。”
　　他这一声雷世伯倒叫江飞扬吃了一惊，自那晚后他一直在猜测萧灵素的身份，想不到竟与雷震有关系！若他果真系雷震请来的帮手，此人心机之深沉，武功之高深莫测，实乃劲敌！
　　心中猜测良多，面上却不露声色，笑意吟吟道：“原来我等是沾了萧兄的光。。。不过，我江家与雷家也算世交，素有来往，怎的以前未曾见过萧兄？”
　　萧灵素道：“家父隐居山林二十余载，江兄未曾见过我原是正常。”
　　一句话轻轻松松避重就轻。
　　江飞扬不再追问，只礼貌的点点头。
　　朝凤阁位于南庄中庭，从青岚居过去不一会便到了，二层小楼雕梁画栋飞檐翘角，落日余晖下顶上墨绿色的琉璃瓦闪闪发光。
　　几人到的时候雷夫人和雷敏敏早已等候在那，雷敏敏原想晚些去找江飞扬，可惜一觉睡过了头，最后还是被他老娘好哄歹哄起的床，起床后由不得他吵嚷直接给拎到朝凤阁来了。来的时候雷夫人并没跟他说请谁吃饭，及至看到上来的几人中居然有他心心念念的飞扬哥哥，立即叫嚷着要冲过去，好歹被他娘一个冷厉的眼神骇住没敢动。不过他也不怎么怕他娘，依旧挥着手臂喊：“飞扬哥哥，来这里坐！”笑的那个春光灿烂！
　　几人与雷夫人见过礼后一一坐下，江飞扬在雷敏敏的强烈要求下自然是坐在他身边了，雷敏敏这下满意了，只顾傻傻的盯着他瞧，连前一刻还在偷吃的美味佳肴都顾不上了。还是雷夫人看不过儿子的混样，在桌子底下猛踩了他几下，惹来雷敏敏呜呀呜呀几声乱叫，收效甚微。
　　这里面只有端木舒菡年纪比江寒玉还小些，当年武林大会没带着她，所以雷敏敏这段她便不知。此时见雷伯伯的儿子原来是这样的，年纪比自己大，长的又高又胖，却总是盯着江家大哥傻笑，心里不禁怀疑莫非这雷敏敏脑子有问题？
　　此时雷震从外面进来，走的飞快，看上去像从别处赶过来的。一边过来一边笑着说：“各位贤侄、贤侄女，老夫来晚了，莫怪莫怪！哈哈！”
　　笑声如雷，中气十足。
　　几人均起来见礼，萧灵素道：“叫世伯费心了，世伯为武林大会之事忙碌，晚上却还要招待小侄等，小侄心里实过意不去。”
　　雷震入座，做手势叫众人坐下说话，笑道：“贤侄说哪里话，你们个个年轻有为，能来陪我这年过半百的老头子吃饭，我高兴还来不及，何谈辛苦！。。。对了，夫人可有为他们几个介绍一番？”
　　雷夫人笑道：“何须我来介绍，他们都住青岚居，早就打过招呼啦！”
　　雷震“哦”了一声，道：“夫人安排甚好。”
　　雷夫人温婉笑笑：“并非是有意安排，纯属巧合。”
　　雷震听了一愣，“这倒是巧，果然你们几个有缘分，老夫原想灵素贤侄难得下山，是该多交几个好朋友。”
　　说着又对江飞扬和端木谨道：“两位贤侄，我这位灵素贤侄的父亲，当年与老夫有救命之恩，是江湖上响当当的人物，只可惜后来归隐山林，退出江湖，此次武林大会老夫休书一封，虽没请的萧先生出山，灵素贤侄能来足矣！”
　　萧灵素但笑不语。
　　江飞扬和端木谨听了这话心中均讶然，听雷震的口气，那位萧先生似乎是了不得的人物，二十年前的事情他们虽没经历过，但他们的父亲必定清楚，为何没有听提起过？正要发问，却听雷震道：“咦，这位小公子是——？”
　　忽然发现几人中还坐了个十五六岁的陌生少年，模样俊俏，钟灵毓秀，却是哪家孩儿？
　　“他是舍弟，江寒玉。”
　　江飞扬道，“寒玉，雷世伯问你呢。”
　　江寒玉起身行了个礼，脆生生唤了句：“雷伯伯好！”
　　雷震顿了顿，忽然像想起什么，“江寒玉？。。。你是。。。像，像。”
　　江寒玉好生奇怪，这雷老爷子看他的眼神为什么那么惊奇？像？像什么？像父亲吗？说实在的，他一点都不觉得自己长的像父亲，那么是像自己的娘亲？难道他认得自己的娘亲？
　　他心念电转，事关自己的娘亲，江家谁也不得提起的人，如何不着急？脱口便问：“雷伯伯，你是不是认识我娘？”
　　雷震一惊，想不到这孩子心思如此敏捷，他作为一派之长，又是长辈，自然不能信口雌黄，这孩子的娘他自然也是认识的，但当年的事情不为人知的隐情太多，他并不是当事人，其中原委曲折并不十分清楚。
　　当下只是微微“嗯”了声。
　　雷夫人机巧，适时打岔，问了声：“馨儿，可为小少爷安排住处了？”
　　馨儿“呀”了声，回道：“是馨儿疏忽了，还未曾。”
　　江寒玉是跟着萧灵素进来的，馨儿安排的时候便把他与玄小气、秋山安排一处了，此时却不好说。只不过，现下到哪去寻单独住处？
　　正犯愁呢，萧灵素说了句：“不必麻烦，玉儿跟我一屋便可。”
　　“不行！”首先反对的是江飞扬，说完发觉自己太过激动，缓了缓道：“萧兄难道忘了，寒玉是我弟弟，怎好打扰萧兄清静，馨儿姑娘，寒玉与我挤一挤就是。”
　　“江兄哪里话，”没等馨儿说话，萧灵素道：“这些日子以来，玉儿与我朝夕相伴，我早已把他当自己亲弟弟看待，何来打扰？”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表面一团和气实则暗藏硝烟。而被讨论的正主却低垂着头不知在想什么。
　　雷震与雷夫人相互看了看，就当他们兄友弟恭感情好，不由相视一笑。
　　老爷子笑完忍不住问：“贤侄，老夫看你与寒玉侄儿颇为熟稔，你们是如何认识的？”
　　萧灵素笑：“世伯有所不知，我与玉儿都有个爱好，喜欢游山玩水，看尽人间绝景名胜古迹，玉儿聪敏机灵，很像我的弟弟。”
　　雷震奇道：“贤侄竟有弟弟？萧兄原来竟是躲去山上生儿子去了，哈哈！”
　　萧灵素但笑不语。
　　雷震以为他默认了，连说了几个“好”字，对江飞扬道：“飞扬啊，你就放心吧，灵素贤侄又不会吃了你家寒玉，他这般喜欢寒玉，便让寒玉陪他几天！”
　　雷老爷子开口，江飞扬不好反驳，但还是推了推发呆的江寒玉，“寒玉，你说呢？你若没有意见就好。”
　　他本指望江寒玉自己推脱掉，可惜江寒玉还在因为刚才雷震承认认识他娘亲而激动不已，现在人多不方便，想着一会酒席散了一定要好好问问雷伯伯，他的娘亲究竟是谁？父亲又为什么从来不许人提起她？难道是因为她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就像下人们私下说的那样，是个朝秦暮楚勾三搭四的女人？那他呢，他到底是不是父亲的儿子？想要问的太多太多，全然没有注意其他人在说些什么，所以当江飞扬问他“你说呢？”他只是茫然的看了看他，又听他说“没有意见就好”，只见大哥一双眼睛殷切的看着自己，一副十分希望自己配合他的模样，便下意识的说了句“好”。
　　江飞扬不想弄巧成拙，脸色变了变又变了变，终究不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发作。
　　雷震看他一副不放心的模样有些好笑，心里默默念着殷姑娘你在天之灵可安心了，他们兄弟感情甚好，想来飞扬一定会好好照顾寒玉，不让他受欺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