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妞牡丹》姚森

29、第二十九章

　　刘雪芝的事情，梁牡丹一开始就没想瞒着李二牛。李二牛除了模样粗犷，显得过于男人些，其他方面，都还好。他知道了刘雪芝的事，二话没说，点头答应梁牡丹的请求。

　　“妹子，你放心好了，我也是明事理的人，不会犯浑的！”

　　梁牡丹感激一笑，低头拨弄着脚底的沙土。

　　李二牛扬声保证后，看着对方低低垂着的脑袋，摸摸脑门，傻笑一声，也没了话。他本没打算这么早成亲，原还想趁上几年，多尽心尽力的孝敬孝敬老人家，可老人家拍桌子定下来的事，他只能点头答应。对女人，他要求不多，只一点，得是个认真过日子，并且孝顺老人的姑娘。

　　对梁牡丹的认识不多，但他相信李奶奶的眼光。

　　......

　　说巧不巧，一天，梁牡丹洗完衣裳，才挎着篮子走出林子，在路的交叉口就遇上了李二牛。客套的说了几句话，方知同路，两人便相视一笑，一起往前走。

　　才过了一个路口，就又遇见了正往梁牡丹家走的梁子善。

　　这是他们正式定亲后第一次见面，抬头见是对方，都微微一愣。梁牡丹看他一眼，又看向一边的李二牛，默默地没有说话。

　　扫了眼旁边的李二牛，梁子善转头看向梁牡丹，唇边勾着笑意，体贴的接过她挎在臂弯儿上的篮子，单手拥着她，直接忽略了另一个人。“我正想去找你。”

　　今日的梁子善非常体贴，温柔，不像他。这让梁牡丹皱了眉，有些不适应，她不安的往李二牛那儿看看，只见对方抿着嘴唇对她点点头，而后静静地看了眼一旁的梁子善，越过他们径直走开。

　　他该是认识梁子善的。

　　看着李二牛独自远去的身影，梁牡丹心里一阵阵不安和愧疚，有一种说不出的别扭。身边拥着自己的男人，是别人的丈夫，而自己的丈夫，刚刚从自己身边走开。挣开梁子善的手，她抬头问他，口气冷冰冰地，“有事吗？”

　　顺着梁牡丹的目光，梁子善看到那人走远的身影，再看看自己被扫下去的手，他蹙了蹙眉，脸色一黑，孩子气的重新拥住梁牡丹，“无事就不能来看看你了？”

　　上挑的眉头，眸子里熟悉的威胁和疑惑，微抿的唇角，都表明他此刻很是不悦。梁牡丹低了低头，沉思片刻，松开侧在两边，攥起的拳头，重新问一次，“有什么事吗？”

　　这一次，她的声音低低柔柔的，恢复了以往的软糯。

　　现在，还不是时候。

　　梁子善轻哼一声，牵住她的手，往相反的方向走去。

　　“你要带我去哪儿？”不安的挣了挣手，梁牡丹问。

　　“刚才那人是谁？”梁子善没回答她，歪头瞥她一眼，语气不善的问。

　　梁牡丹心里咯噔一下，舔了舔干涩的嘴唇，还没等说话，那人就又说：“你为什么一直盯着他看？莫不是他长得你相公还英俊吗？”

　　像打翻了醋坛子，梁牡丹被那酸气呛得哽住，抬头瞧了他一眼，抿了抿唇没有说话。看着低头不语的人，梁子善紧了紧包裹在自己手心、梁牡丹软软的小手，漆黑深邃的眼睛忽然带上笑意，眸子流光溢彩，如宝石一般明亮动人。

　　“以后，你不许看别人。想看——”他顿一顿，眉梢飞扬起来，“就看我罢。”

　　近似呢喃的话里，带着一些耐人寻味、值得人一探究竟的责怪。梁牡丹忽的停下，单手捂住自己的胸口，呆立半响，又问：“你要带我去哪儿？”

　　不能再继续走下去了，现在的她还不算坚定，会前功尽弃。

　　“难不成我还会害你不成？”梁子善没好气儿的冷哼一声，看着梁牡丹异常执拗坚定地模样，无奈一叹，“你怕别人看见？”未婚夫妻见个面不过分吧，现在谁不知道她是他的人？和以往那些都不一样，这次，是名正言顺的。牡丹娘作为最大的障碍，也已经让步了。

　　闻言梁牡丹往后退了一步，眼皮飞速的忽闪几下，挪动了自己的步子。“快走吧，娘还在家等着我呢。”

　　梁子善疑惑的看她，还没等想她为什么变得这么奇怪，就被前边的梁牡丹带着往前走了几步。

　　......

　　梁子善带姑娘幽会的地方，跑不出河前的那片小树林，可是，这回当他领着梁牡丹往田野方向走时，梁牡丹有些惊讶。

　　傍晚的阳光打在金灿灿的田地上，梁牡丹看着不远处自家的那几亩地，想到了不久前。抬起梁子善牵住自己的那只手，梁牡丹扒开他的手指，看着从虎口延至手心的那道疤，越发地沉默起来。

　　她和梁子善，转来转去，还是回了原地，什么变化都没有。

　　梁子善只当她在为自己的心疼，便安慰道：“早就好了，而且当时一点也不疼。”看梁牡丹还是盯着那处不说话，就又说：“就是再大的伤口也值。这次提亲婶子答应的这么痛快，恐怕是被我打动了罢？”他玩笑道，话毕还得意的笑笑，放下一直抬至眼前的手，看向梁牡丹，等她说话。

　　看着梁子善畅快自得的模样，梁牡丹抽回自己的手，侧了侧身子......如果真是样，就好了。她只留自己的半张脸对着他，问：“你找我有什么事？”

　　抬头看了看快要落山的太阳，梁子善知道时间不早，该说正事了，可即便这样想，他还是忍不住打趣她：“你急什么？就这么见不得我？”

　　梁牡丹摇头后又低头，没有说话。

　　梁子善低叹一声，他好像已经适应她木讷的性子。从怀里摸出一张方帕，他递给梁牡丹，“打开看看。”说完他得意的勾勾嘴角，故作不在意，但眸子里却透着股期待，好像很在乎对方的反应。

　　梁牡丹没有动，攥了攥手心，只轻声问：“这是什么？”

　　梁子善笑，慢悠悠的从嘴里吐出四个字：“定情信物。”然后得意的看她，一副要人夸奖的样子。

　　梁牡丹怔了怔，张了张嘴，语言组织了老半天，一会儿才说出话来，“这是要做什么......”

　　梁子善眉头一蹙，显然在怪她不解风情，可很快，他嘴角就又挂了笑。今天的梁子善，好像格外高兴。“我知道娘亲送了你俩镯子，可那是她给的，这个是我给的。”说完他扬扬头，催促道：“快打开看看！”

　　“......”

　　托在手心的帕子，体积并不大，梁牡丹单手就能把它握在手心。在对方的示意下，她缓缓地揭开帕子。

　　一枚花钿。桃花的模样，黄灿灿地，中间有一颗及其晶莹剔透的红宝石，非常精致漂亮。

　　“喜欢吗？”见梁牡丹直愣愣的看着那枚花钿，梁子善情不自禁地勾了勾嘴角。

　　“这是我未曾某面的祖母之物，在我成人那年，娘亲给了我。”笑一笑，他又说：“这是祖母最爱的一件首饰。”

　　拿过梁牡丹一直拖在手上的花钿，梁子善靠近她的脸颊，比划几下，点了点头，“我感觉它很衬你，果不其然，所以就交由你保管吧。”

　　又是一件不菲之物。

　　梁牡丹没多瞧一眼，把它用方帕包好，往对方面前一递。

　　“怎么？”梁子善拧眉，不解。

　　“太过贵重。”或许是太久都没有开口说话，梁牡丹的声音透着一丝沙哑。

　　听她这么说，梁子善有些不高兴，他眉头蹙了又蹙，眯眼瞪着梁牡丹，不想对方非常安静，始终如一的表情没给出一点反应，他无奈，最后，所有的一切只化作一声叹息：“我给你就拿着。”见她张口还想拒绝，又说：“又不是给你一个人的。”

　　“......”

　　梁牡丹抬头看他，一丝失落一闪而过，微微怔住，不是给她一个人的，......别的姑娘也有？自己果然又自作多情了。而且，即便自己收下，早晚有一天，也要转交给别人，就像梁母前几天遣人送来的那两个镯子。

　　“等我们有了孩子，就把它给他们。”说着他轻咳几声，竟有些不自在。看梁牡丹还是不把手收回，他只怕她还不收下，又补充一句，“你只是替他们收着。”

　　手里的花钿被梁牡丹攥得发烫，而且温度越来越高，最后，她终于将手收回。“是啊，我是先帮别人收着......”

　　以后由谁传给谁，都和她没关。

　　把方帕收回衣襟，梁牡丹夺过自己的篮子，率先离开。

　　“我要回去了，娘恐怕等我好久了。”

　　见梁牡丹把东西收下，梁子善嘴角弯了又弯，步伐轻快的跟上，随意问道：“牡丹，你今天有些怪。”

　　闻言梁牡丹踉跄一下，对方及时从后面把她扶住，一丝担忧浮现在眉目间，补充道：“还很反常。”

　　梁牡丹摇头摆手，急忙为自己辩解，有些语无伦次，“天气太热，烦躁了些，不愿搭理人，还有......可能过了暑气。”

　　梁子善眯眯眼，似信非信，他走到她身边，伸手握住她的手，轻哼一声：“最好不要骗我。”

　　梁牡丹没有说话。过一会儿他又不冷不热的开口：“以后有什么事就和我说，别闷在心里。”转念一想到自己还有不足一月就要离开，就补充：“我不在你身边就去找我娘。”

　　听到这些梁牡丹鼻头一酸，在那人灼灼的直视下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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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才和梁子善分手，梁牡丹就在自家院子里看见了刘雪芝。

　　似乎是条件反射，她初一见她就抚了抚胸口的位置，那儿鼓囊囊的，一个漂亮精致的花钿藏在里面。她不想给她。

　　点头笑笑，她直直的越过，不料刘雪芝却叫住她，走上前来拽住她的袖子，“牡丹！”

　　梁牡丹无奈停住，轻声问：“什么事？”

　　对方显得有些欲言又止，咬咬牙，她看着她说：“我刚刚从地里回来，看到了你们......而且，就先你们一步回来。”

　　梁牡丹微怔，一簇簇小火不受控制的从心底窜起来，她讨厌她兴师问罪的语气。按捺住心底的烦躁，她说：“那又怎么了，现在的情况，你该知道。”

　　刘雪芝凑近她，语气很低，姿态更低，“他给了你什么对不对？”一双大眼目不转睛地盯着梁牡丹，好像怕遗漏了什么蛛丝马迹。

　　一开始梁牡丹就没想隐瞒，只是，没想到这么快。反正，早晚要给她，......那本来就是她的。往后退了几步，她大方承认，“是。”

　　闻言刘雪芝有些激动，“我能看看嘛？”她同样知道梁母送来的两个镯子的存在，那些，都是要给梁家媳妇儿的，而那个人，是她。

　　......

　　等我们有了孩子，就把它给他们。

　　......

　　这个，是给孩子母亲的，不出意外，也该是她的。

　　不是她卑鄙龌龊听人墙角，只是，她挪不开自己的步子，而且，谁会放任自己的未婚夫和一个妙龄女子单独相处，她做不到。

　　梁牡丹看她一眼，从衣襟里把那方帕子拿出来，她的体温还在，那人的体温好像也在。闭闭眼，她把那团东西递到她手上。

　　“给你，你拿走吧。”说完她快步走向卧房，任刘雪芝在身后喊她，却头也不回。

　　轻缓的打开帕子，刘雪芝握住嘴，一双明亮的大眼逐渐溢出泪来。......真漂亮。这是自己的，不止这些，还有更多，都将是自己的！

　　她追赶上梁牡丹，在房门口堵住她，以往的爽朗洒脱不见，反而有丝畏懦，“你恨我吗？”

　　梁牡丹摇头，没犹豫，“不恨。”

　　刘雪芝不信，大眼里清晰地写着不可能。

　　梁牡丹笑的苦涩，“我恨的人不是你，是他。”仔仔细细打量了面前的人一番，她又开口：“只不过我以后很难再喜欢你，雪芝，我努力过，但没成功。我做不到当这一切没发生，再和你做好姐妹。我可能没有对你说过我爱他，把你推到他身边去......我难过的要死，这已经是我能帮你的最大限度了。往后，我们还是少见面吧。”

　　“牡丹——”

　　“雪芝——”梁牡丹无力的唤她一声，声音很小，音儿拖得长长的。她正静静地看她，模样有些憔悴，“我已经很累了。所以，你快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