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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 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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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点儿呆,却不是因爲知道侯新说的是谁,相反是爲了自己居然一下子反应过来的事实。虽然是不指望可以突然失个忆什麽的彻底断了从前,毕竟还有不少值得留恋的温暖在里面,侯新也在内,可能真的有能忘了的那一天,我的潜意识也会让我再想起来吧。但是爲什麽在想起来的刹那还是有说不出的胸闷感觉?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原来我是有个习惯的,别人若是伸手过来敲我头,多半我第一反应不是躲而是闭眼。这其实是原来跟他在一起的时候养成的,每次做这个动作时都会离得很近,低低的呼吸声仿佛就在耳侧,我的心总是跳得厉害,人也会傻起来,不能动弹。这个毛病一直到现在也没改过来,完全是不由自主的身体反应,太过熟悉,当自己发现,却已经是在闭眼之後了,掺杂了苦涩与甜蜜,上了瘾似的无法戒掉。这麽久之後,依旧没办法约束住自己,就像在有所触动时没办法不让自己去想起过去。白痴一样。记忆中侯新发现时给了我一个爆栗,骂了一句。
回过神来,看见侯新关心的神色,两只手似乎是要伸过来,却还是只是在杯子旁指尖相绞。似乎因爲终於告诉了我而出了一口气,又似乎是懊悔不该说。“你看看你,一提到他就跟变了个人似的。”侯新眼神一转,瞪我:“不过倒真像你。”这个人从以前开始就喜欢充成熟,实际上对亲近的人还是会撒疯,小上好几岁。现在这副样子,让我忍不住笑起来,刚才的闷气顿时下去了不少,不过……“你不是因爲要告诉我这才匆匆回国的吧?”半开玩笑半认真地问他。不意外地得了一个大大的白眼,侯新摇身一变又是了得的神情:“怎麽可能?老子是爲了终身大事!”甚至还撇了下嘴:“再说我什麽时候是匆匆了?准备充分著呢!”
……我刚放进嘴里的东西直接溜进嗓子眼,顿时用力咳嗽,咳咳咳咳……终身大事?!充分?!侯新好整以暇地欣赏我呛得骤青骤白的脸,露出他那狡猾本质的笑容:“调到中国区做市场部总监,这等升迁大事说是影响终身也不爲过吧?”……我恨不能掐掉他那张欠揍的脸,可惜一只手忙著抓餐巾捂嘴一只手忙著端水完全无暇分身。
升迁?总监?见鬼去吧!我才坚决不要祝贺这种人!搞不好他其实是因爲在外面爲祸多年,被人终於借此机踹回来糟踏这一方水土。哼!
之後没皮没脸地东扯西拉,这顿饭的收尾工作可以说进行的精彩异常也让人抽筋异常。侯新愈发学得可以一脸正色地损我,字字浸毒,逼得本算不得嘴不灵光的我拙於应对,脸黑了又白,外人却只见其潇洒风度,举手擡足自成一派气势。真成了千年妖精!我真想直接动手把这家夥丢下楼去。不能得逞的结果就是我恨恨地对付桌上价值不菲的吃食,以要吃穷他的架势风卷残云,让侯新心疼掉肉,还唬得他收了些奸笑叫我别跟自己的胃过不去。在一来一去的閒聊中,先前的不豫倒是消失个一乾二净。
只不过侯新果然见不得我得意,末了的时候慎重地看我:“我不是爲了终身大事而来,可他是的。要不是收到请柬就在这月,我也不会今天就跟你提起。”我张张嘴,却只能苦笑:“你还真是不能让我借势不提。”侯新再次瞥我:“你那拙劣的转移话题手法,还不够段数。”我俩都笑起来,在学校时我总会揭穿他,如今却反过来了。
“续摊去?”南国的门口,侯新擡头看了眼这城市黯淡的星空,问我。
其实真应该再去找个喝酒的地方好好拼上一场,豪华的饭店还是不适合大口喝酒的。起码在刚见到这死猴子时就盘算过了,只不过现在突然插了点事儿进来,让我不想去想又不能不想,隐隐头疼。侯新看看我,再次开口:“还是算了,过一阵子吧。你回去好好休息,明天不是还要上班?”“嗯。”我低著头,随口应著,他知道我那根刺在我一个人的时候会更彰显它的存在,却还是平静地跟我说明天还有工作还是算了。在这件事上他帮不到我,所以一直都在等我自己走出来。侯新不是回来玩儿的,再怎麽调任也不是轻松的事,怕是这“一阵子”就要久了。所以我还是忍不住叹了口气。侯新果然戳我头:“别学老人家。”然後转身叫计程车,一边抱怨:“也不知什麽时候给配辆车,早知把原来的托回来好了……”
我假笑,手抄了口袋立在一旁。身後传来喇叭声,滴滴作响。挡道了?我拉著侯新往旁边动了动,发现宽敞得很的地方,哪里有碍事的了?喇叭却还是不弃地继续叫著,侯新懒得理,专注於往来皆是非空的车辆,我只好转头,想瞪瞪那讨厌的司机也好,却意外地看见熟悉的脸从车窗探出来:“上车啊。”
这孩子总在适当的时候出现,说著好巧。让我都以爲是巧合了。
陈褚缩回去,把後面的车门打开:“叫你的朋友一起上来吧。”眼睛碌碌地扫在侯新身上,贼兮兮地笑。侯新也听到了他的话,看我一眼,便转身走过去。要笑不笑:“那就麻烦你了,凯延。”陈褚吹了声口哨:“好地方,夜景相当漂亮哦~”一说一笑,完全熟稔。哎哎,我有介绍他们认识麽?果然物以类聚,陈褚原来也不是好孩子了……呜乎。
“喂,小喻,快上来啊!”陈褚不耐烦地按喇叭。无奈地挪过去,我总不能自己回去吧。“你叫他小喻?”侯新扬眉问。“是啊,很有趣。”陈褚回头露出他雪白的门牙,侯新居然也跟他一起笑,多半想起我被气得抓狂的场景。我无语,在当事人的面前做这种交流,不会太欠揍吗?
发动了车子,司机与乘客之间的快乐交谈还在继续:“我是陈褚,你叫侯新吧?”从後视镜看过来,陈褚眼里的笑让人火大。
侯新有些意外:“哦?你知道我?”大男生又展现他欺骗性的酒窝:“而且还是久仰大名呢~”狗屁!明明是今晚来时我忍不住诉的几句苦!侯新看我,我心虚地咳了声转头看向窗外,他凭著脸皮厚反而觉得颇有意思,继续与陈褚扯起来。
“……哦?原来是你带这家夥来的?”
“……嗯,他傻呵呵地想著往雨里跑呢。”
我继续迷迷糊糊,缺觉的感觉实在是不好。
“……你家还真是大家族呢。”
“……可不是,聚会人多到烦死。我表哥……”
毫无营养,两人在有一搭没一搭的对话。我皱皱眉,即使闭著眼睛,车窗外划过的灯火也还是在眼睑上投下明暗交错的流彩,杂乱而互相纠缠著,让人睡不踏实。
“……不过倒是我表哥让我等著送小喻回去的。”
“……哦~?”
毫无预警地一激灵,怎麽就绕到我这儿来了?我猛地睁开眼,揉揉胳膊上因爲侯新那颇具内容的拖长音节而纷纷窜出的鸡皮。实在是让人发毛,两人的视线,一个直接,一个通过镜面间接投来,然後两人交换了一下眼神,都笑起来,我也只得乾笑著,视线飘忽。死陈褚,又不是不知道我跟周琼的事情已经算完,干嘛还要说这种暧昧的话来?关键是旁边还有一个惟恐天下不乱的侯新啊!再说了,就凭我对周某人的了解,他还不至於做出这麽无聊的叮嘱,尤其是在刚不欢而散的会面中,于我,于陈褚,他都不是扮演让人高兴的角色。乾咳了两声,我觉得我有必要说点儿什麽。侯新却抢先开口:“到了。”这麽快?
陈褚把车子泊到酒店前,有手脚麻利的门童带著笑容来开门:“欢迎光临凯延大酒店。”
侯新冲我笑笑,又对陈褚说:“谢了,我先走了,改天我做东。”啧啧,还真是有钱的时候,完全忘记当初爲了省几块钱上网而一连吃一周速食面的事——不过,干嘛还要在请我的时候露出肉痛的表情?!陈褚也笑著挥挥手:“客气什麽,下次我请。”……都是有钱人。我的钱包啊……要下车的侯新转过身来,爪子趁我还在兀自表情丰富的时候伸过来,用力揉搓我本就被夜风吹得乱乱的头发:“好好休息,别想太多。”我愤怒地想拍开他的手就停在了半空。还不都是你告诉我的?不过虽然自说自话有些厚脸皮,我却就是知道他是爲这件事才提前行程的。於是只得无奈的笑,对他摆摆手:“知道了……你也好好休息吧,大总监。”
“……我怎麽听著像大太监?”苦了脸,侯新看看身後立著的表情不变的门童,有气无力地质问我。然後几个人终於忍不住噗笑出声,我附赠给搞怪的家夥一记白眼。
陈褚送我回周宅,像是怕我不够乱,他又强调地跟我说:“确实是周琼让我送你的哦。”
我心不在焉:“我知道我知道,你们一家都乐於助人。”他看我,黑亮的眼睛在镜面上有一瞬间模糊,声音低下去,几乎是嘟囔:“才不是。”
“嗯?”什麽不是?我回过神。这小子刚刚还心情不错的样子,怎麽转眼就蔫了?晚饭前南国大厅里发生的事迅速返回我的脑海,再怎样我也看得出他与那个讨厌人的什麽宇什麽达及他另一个表哥之间明显的矛盾,那麽在之後的宴会上怕是也不会很舒坦吧。我叹气,周琼会在那时候出现下楼,没准就是去找半路就跑掉的陈褚吧。
“我是说,我们家人才不都是乐於助人!”陈褚补充说明,声音稍微大了些,有些愤愤。我平静地看著他带了些烦躁的面孔,那张可爱又可恨的脸上现在多了些难以言说的痛楚。
安静了一会儿,他长出了一口气,表情也平静下来:“对不起。”说什麽抱歉呢。
我笑笑:“要不要去喝一杯?”他从镜面里看我,我顿了顿:“你掏钱。”
陈褚的嘴角勾了上去:“没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