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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 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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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某种角度上说,侯新之所以是侯新,完全在於他可以毫不惊讶地看著我做任何事,然後或是参与进来或是在适当时候丢出凉凉的话对我的人身进行攻击。
所以在他斯文优雅地喝下勺中的汤後,满意地对又吃到久违的正宗中国菜表达了一下欣慰之情,随後就挑起一侧眉毛乜著我狼吞虎咽的架势,哼出一句话:“饿死鬼投胎也没见过这样的,糟蹋了这些菜。”
对於恶毒的言语我早已自动过滤全开,顺便把他忍笑辛苦的表情理解成重逢的喜悦。我一边继续往嘴里塞一边挤出抱怨:“作为边角料内毒素五斗米散结存放(中午被经理念到死我都没时间吃饭)。”南国的菜是很不错可惜太“精致”了些,基本上不符合我大部分时间对饭菜这种东西的低程度要求,不过完全不指望侯新能对我表示些可怜再要些来。我抽空看他一眼,必是肚子有本的,他面前的东西大多只是动了表皮,与当年跟我疯抢一个碗里还剩的几根拉面的程度远没得比。从鼻子里哼了声表示我的不满,喝了几年洋墨水连吃饭都没个样子了~
侯新抄起手来向後靠去,眯著眼看我,偶尔对我不成句子的话做出适当打击,看得出来都是很享受损我的乐趣,连眼神都从假装的人模人样变为毫不掩饰的恶质。啧啧,真是的,装一会儿又不会死。不过,我看著却是很开心啦。
见我终於吃得差不多,侯新很有型地做了个手势示意服务人员过来整理一下一片狼藉的桌子,再加了些饭後甜点和上好清茶。我真佩服美丽的服务小姐居然能做到笑容不动分毫的程度,顿悟原来她们也是这般不容易,在这高级酒店担当服务员也是要良好心理素质的,起码鄙视就不能写在脸上。
我眼睛跟著人家转了好几圈心思不知还想转到哪儿去,却在看见侯新一脸“我不认识你”的表情时醒悟过来。看我好歹终於瞅他了,侯新一口气才呼出来:“你还真是跑神跑得自由自在啊。”我哼哼:“别说得好像你以前不知道似的。”原来在课堂上我可是连睡觉都用来做白日梦的,这叫思维活跃。一点时间都不会浪费。
喝了茶润了喉,我才想起随便问问这几年侯新的情况。
他是去美利坚念研究生的,据说学校奖学金优渥师资雄厚,但侯新接了该校Offer的原因却是“因为听说那里美女多多”,不过估计他没敢跟当时的赞赏他选择目光的我们导师说,老人家经不起气。这麽一想,这几年混下来,保不准连小猴儿都有了。我辗转提出我的疑问,却换得白眼一枚。侯新一咧嘴:“那儿洋妞确实身材凸凹有致两眼生辉嘴唇性感,但我还是中意东方的气质美女。”什麽叫气质美女呢?我俩曾经深入探讨过。能让你一直看一直能流口水的美女只能算三等,能让你气得不轻又放不开手的是二等,你既气得不轻又巴巴地自己赶著贡献物质交流的,才是极品美女。关於这个课题侯新还作为一论文题目上交,艺惊四座,直接造成当个学期他该门的红灯,造福一方侥幸从那严厉教授手下逃脱的平民百姓。
对我不予置评的表情,侯新一幅老实诚恳的面孔,不过我要是信他我就是白吃了这麽多年干饭!侯新摸摸下巴:“小子好像还没把仅有的那点儿心眼也丢了嘛。”听听,这是人话麽!我不屑辩驳,直接在桌子底下踢过去。他轻松躲过,桌子上还有模有样地端起茶杯来品,一脸正气地跟我几句话带过他天纵英才飞速吃下学分拿到毕业证书时距两年期限还有6个月的英勇事迹,指望我对他表示无以复加的崇拜之情。笑话,我现在瞪著眼睛也看得见他比当时尚且的圆润多出生硬尖尖的下巴,鬼才相信那麽好过,就算这家夥是真的我承认的很聪明。见我盯著他,侯新笑嘻嘻地伸手摸了摸脸:“不要太过夸我,我会骄傲的。”……我刚刚绝对没有对这人产生任何心疼的想法!那都是幻觉!
侯新又捡了些刚去时住在当地人家时的趣事讲给我,说饮食不习惯有一阵子游泳圈都出来了,一脸的心有余悸。我配合他笑,却不作声。又不是不知道他父母是坚决不同意他出去的,几乎决裂的争吵,除了他当时已经工作的姐姐为他筹集了大部分路费加上他自己的积蓄,侯新真的是自己一个人出去闯的,怕是连电话通信都不会有吧。侯新看见我反应平平,眼睛却还是盯他,半晌叹了口气:“邹喻啊,我这不是好端端的衣锦还乡了麽,你就别那张脸像是吊丧似的晦气好不好?”哼,也不看看是因为谁,换了别人我还懒得理会呢!不过这家夥是真正能拼,再瞄瞄这时的气质服饰,周身上下,也是好端端精神的金领样貌了。还没等我问他既然一年半搞定那麽剩下的时间都在做什麽,对面这家夥就已经贼眉鼠眼地打量起我,趁我觉得毛毛的出手捞走最後一块我最爱吃的绿豆夹层糕,笑得很贱地问:“说起来,小喻你倒是有点问题哦,刚刚的帅哥组合,哪个是你的那个他?”
一口茶差点喷他脸上,我剧烈地咳嗽起来,侯新倒是开心地看我的笑话,不咸不淡毫无诚意地说你没事吧,一边咬上一口手里的美食。真是人神共愤的程度!
好不容易顺过气来,我终於倒出功夫来凶狠地瞪他:“屁话!”四面瞄瞄,没见有人表现出太大的注意,这才放下心来。周家的层次,我也是最近才知道的,所以不想给其加个花边什麽的,我还要在这城市混的!不过也是我的错,若是起初就问问,断然不会轻易答应周琼“交往吧”的要求。只是找个伴儿的。我介日懒散心不在焉,周琼也前男女友成群,後男女友很显然也会源源不断,不较真,对彼此都轻松。虽然没听周琼说过选我的原因,我也很有自知的知道不会是什麽“一见锺情”的噱头,多半是我较易甩不会上身的缘故吧。
我皱皱鼻子,不客气地指出侯大圣的火眼金睛也有失察的时候。“刚刚後出现的那个,昨天分手的。”侯新的眼睛有一瞬间惊愕地睁大了些,随後就恢复正常,嘴角是有点无奈的了然的笑,口里毫不留情:“也是,我说嘛,怎麽可能~”却将手伸过来敲我。我没躲,知道他安慰的意思,我的事他从来都知道,闹得最热闹的那一段过後,侯新也知道了我这辈子只会喜欢男人这件事。那时候若是连他也给我一击,我怕是早就不在这世上了。但用侯新的话来说就是:“你不还是你麽,玩儿忧郁不像你,给我精神点儿!”事实上一切也逐渐平淡,在我艰难的毕业之後,没人会愿意记得这麽个人和学校这麽不光彩的历史。侯新总是会护著我的,我知道。不过,这次其实是没必要的,本来就没什麽感情基础,周琼的眼里一直都只是捡他想看到的部分看,我之所以跟著他也不过是因为他偶尔的温情流露,在某些时候让我觉得心暖,不会直接被冻死,已经足够。如果他厌了,以後也就不会给与施舍,那麽不如分手来让彼此痛快。只是他後来又像是不分也好的态度让我觉得有些奇怪罢了。
我耸耸肩,不想告诉侯新在周琼之前曾经分了几次。我要求不多,只要在一起的时候只有我一个。有本事偷吃就要学著擦干净嘴,想起孙博那王八羔子竟然把人带回家──关键是把我刚收拾的屋子搞得一团糟,我撇嘴,还有脸再来纠缠,没准被我那一脚伤了肋骨,以後再也不敢出现。事实上周琼虽然情人不少,但分了就是分了,不会再出现叙旧情,也不会在与你交往的时候搭上另一个,即使看好了,也是要礼貌说再见後再踏上新船的。这点上我倒是佩服他。笑笑,对著侯新依旧不放心的眉眼,无意义的过去的烂事是不想提起的,我拍了拍他的手,示意他别多想。侯新了解地点头,目光放开来,在接触了我身後某处时呆愣一下,之後露出似笑非笑的招牌神色。
“喏~”他端茶,我随著他回头看了眼,却是周某人转身下楼的身影。“可能是想确定一下你的见面对象吧?”侯新一幅看戏的神情。
“是确定没错,但怕是想确定我是不是会在他家宴会上有不合时宜的举动吧。”语气不自觉地带了一丝尖刻,我心里还是不舒服的,毕竟没有人想被人看扁了,就算是平时看多了他并非刻意只是骨子里散发出的高人一等。侯新看我一眼,大概是对我的说法有异议,但他并没有再在这个问题上继续与我纠缠。
之後陷入一种两人安静喝茶的奇怪局面,有一段时间的沈默。有些事我以为我看得很开了,却还是不能自已地在侯新面前显得任性,不过如果对他都不敢讲的话,估计这世上也没有什麽人可对之讲了,我在心里面叹息。把玩著杯子,我无意识地看著侯新,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开口,他却突兀地抬眼,看牢我,有些挣扎有些迟疑残留在他黑白分明的眼里,但他还是下了决心。
侯新说:“邹喻,他也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