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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 6 章 ...


  •   脑袋像被人狠狠揍过一般,疼得厉害,额头的筋一跳一跳的,叫嚣著。根本不用去努力清醒,睡到一半就警醒过来,梦境全消只剩不得入眠的辗转——这是我宿醉後的反应。只是睁开眼时有些茫茫然,一时搞不清楚身在何处。
      床很软,陷在里面很舒服,虽然有浓烈的酒气和汗湿沾染在被子上面,它依旧带著淡淡的阳光与尘土的气息……我用力地扒头发,把原本就翻滚得七翘八翘的头发搞得更乱。没洗澡没换衣服,顶多只是脱了外套——这意味著又要洗床单被子啊——就算是用洗衣机!认命地叹了口气,很显然周琼大人没有侍候别人更衣的习惯,当然他也不需要有。我顶著感觉已经大了三倍以上的头爬下床,脚底虚浮的感觉继续提醒著我昨晚愚蠢的行爲。
      上次毕业时喝得过多造成的阴影太大,我以爲我会对酒这种东西的副作用记得牢一些,可现在我才发现原来还是不要把自己想得太坚定。

      窗外明晃晃的月亮照射进来,完全没有几个小时前下雨下得缠绵悱恻的影子,若不是地面的水光,还真是以爲一直就这麽头枕著月色睡了。
      凌晨两点。我看了一眼床头摆设多过於实用的闹钟,周琼从来是不用这种东西的,我甚至怀疑他体内曾经植入过精确到秒的定时装置,一个人不管熬到多晚第二天依旧是会在如常的时间醒过来,洗漱穿衣吃饭出门,一气呵成,中途尚有閒暇招呼一下习惯於跟被子缠绵的我,把我捞出来顺便丢上车子一道捎走……不是分手了麽……无意义地拉扯过窗帘再走回床边坐下,我能想起的只有这无力的问句,和周琼来酒吧接人时带了愤怒的表情。隐隐约约的不甚清楚,却一遍一遍地在似乎是空白又似乎是兵荒马乱的脑海中浮现。
      今晚我失态了。没有跟侯新去喝酒,也许是怕自己在他面前真的控制不住。但是却跟陈褚去了,还是自己提出来的。陈褚说好的时候有些惊喜,掩盖了他郁闷的神色……结果,抒发郁闷的却是我。虽然陈褚也喝得不少,但他只是趴在了那里,什麽都不再说,而我,却像是打开了话匣子,一直在讲话,想一直一直说下去,直到周琼用力把我的头按在水里……我才睡过去。
      唉……再次挤压著凶狠跳动的太阳穴,我发现我无可抵赖,酒品这麽差劲,後悔也没有用了,只能面对自己酒後无德造成的後果。努力在周琼的拉扯下要走直线的我,似乎一直傻兮兮地笑,对著他用力抿了唇皱著眉瞪我的眼神,直到那目光沈下去。上帝,那一瞬间我居然觉得周某人那麽帅而呆掉,更傻地往他身上倒,让他不豫地用力捏我的胳膊……都青紫了。哎。

      洗澡换睡衣换床单被罩。周琼有一定程度的洁癖,但是基本不会自己动手。
      顶著湿漉漉的头发走来走去,我喜欢这种湿淋淋的感觉多过於绝大部分时间的清爽。侯新称之爲“纯属神经”的习惯之一。打开冰箱我想拿罐咖啡出来,反正也睡不著了不如更彻底些。一转身却险些吓死。惊呼在嗓子眼里打了个滚,最後溺死成虚弱的假笑:“你在啊……”
      周琼在我身後,不知多久,大概看到了我拿出来又放回去反反复复的折腾,神情有点阴暗。他盯著我,把我看得毛毛的,半晌才开口:“我当然在。”周琼让过我,也从冰箱里拿出罐冰咖啡,放在手里捏捏,再回过头已经是半笑不笑的模样:“要不然你以爲是你自己梦游进来的麽?那也得你能找到锁眼才算。”说完他就走过去倒在沙发里,我却惊在那里,半晌说不出话来,下意识地摆弄著手里的东西,呃……谁来告诉我这并非真实,一觉醒来天下竟要大乱,周琼居然会语带讽刺眼神冷冽,一向的温雅精英气质跑到哪里去了?……直到如芒在背我才从打击中稍稍恢复。周琼在我背後的目光像钉子一样,让我有分外亏心的感觉……搞什麽,爲什麽我会觉得对不起他?多神奇啊,不是已经什麽关系都没有了吗?还是他太习惯就这麽进入好友的角色?瞬间我觉得愤怒,抓紧手里的小铁听,乾脆地绕过他向卧室走去。书房的门现在微敞著,露出橘红色的灯光。刚才是我疏忽了,周琼如果在家的话,除了睡觉的时间基本都是在书房和客厅里,没意外的话两天的宴会该耽误了他本来的工作,一定会在家里熬夜的。昨晚起我就太不像自己,早些注意到的话起码现在就不至於像个傻子一样在这里。

      周琼冷冷地看著我绕过他伸平在沙发前的长腿,我努力地捏著咖啡罐,不想让酒後呕吐过而变得空荡荡的肺腑再难过些,我努力地不想让人看出因微微发抖而虚软的脚步是多麽缺乏力气。起码,不想让这个刚分了手的人看到。
      毫无预兆,周琼猛地探身,抓住我胳膊的手那麽用力,我因酒精造成迟钝的头脑还没来得及有任何反应,就被拉倒坐在沙发上,甚至是倒在周琼身上的。体温隔著布料传递过来,撞击的力量转化爲火烧的疼痛,我忍不住龇牙咧嘴,缓过神来狠狠地瞪他。月光很亮,在背光的周琼脸上画下明暗不详的弧度,看不清他的表情,只有眼睛很亮,黑白分明有甚至可以看到那里有几根血丝。记忆中我从来没跟周琼这麽接近过,咫尺间能感觉到对方的呼吸,原来交往时即使是□□,他也是若即若离的,我从不知道热情与冷静能那麽完美地结合在一起,而周琼却一直都是。多可笑,那时候我们居然都可以仔细地观察对方,甚至到客观的程度,拥抱著却像隔了整个太平洋。反而分手了,又这麽接近。
      “周琼,你很闲麽?”我几乎是咬著牙说出的句子。这个紧挨著的男人,手指要掐到我肉里,让我想坐起来的劲都使不出。妈的,很疼啊!周琼的眼睛动了动,却突然笑了,我用力瞪著,他的眼里也还是充满了笑意。然後他松开手,却没有放开我,抓著我的手,一点点掰开我发白的指关节,把那可怜的罐子拿出来。那上面有深浅不一的手指印迹。
      “别那麽用力。”周琼说。呵,别那麽用力。
      刚才的讽刺都不见了,像是从来没有过。周琼带了些沙哑却还是一贯冷静的口吻,突然让我觉得莫名安心。这个人,还是平常的那个,有看不见的沟壑横亘,却无比安全。真是太好了。至少我真的不需要那麽用力。於是我也笑出来:“睡觉吧,早点休息。”原来我看过篇文章,打趣说“早睡早起”,早晨睡早晨起,真的适合周琼。白天他化身爲无可挑剔战斗力无穷的精锐将官,大部分夜晚一盏灯一台笔记本,多半到凌晨。像是永远不会疲倦的机器。他喜欢昏暗多於明亮的灯泡带来的光线,说不会头疼,却不会在我看见他黯淡的黑眼圈时有礼貌微笑外的其他神情。我们只是情人,露水姻缘之上,但不曾说什麽肉麻的话什麽真正地在一起。

      有冰凉的手伸过来,阻止我起身。一只搂住我的肩让我後仰,另一只轻轻地覆在我眼睛上。咖啡带来的凉意背後,有不可置疑的温暖,一时间我竟忘记挣扎。周琼身上有淡淡的烟草味,混合著觥筹交错间的脂粉香灯红酒绿中的酒气,让我想起他赶到酒吧寻找时视线的慌乱,在一片嘈杂中分外清晰。然後我的泪就流了下来,从他的指缝间穿过。这是我在侯新以外第二个人面前没出息地哭出来。
      我们彼此沈默,在从未有过的相互接近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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