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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第四章 黑色的小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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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之国首都斯洛城。
一大汉将一个箱子放下,捶了捶肩膀,“哎呀,真是沉啊。”
“来来,放这儿。”另一大汉指挥道。
“这是给你们的酬金。”一个穿着考究的人给了大汉一袋东西。
打开一看,全是金子。那大汉立即哈腰笑道:“谢谢大人,谢谢大人?”
“这里面还包括你们的闭嘴费,如果你们把这件事说出去,”考究的男子目露凶光,“小心你和你们的家人死无葬身之地!”
那个大汉被他的狠辣的话震到,忙道:“是是是,一定一定……”
一刻钟后,脚步声都渐渐消失了。
箱子里探出一对清澈玲珑的眼睛,环顾四周,轻声道:“出来吧,没人了。”
箱子里爬出两个小小的身影。
“呼,”尺系喘了口气,“一连三天,我都快闷死了。”
这两个小家伙已经窝在这小小的箱子里三天了。本来他们打算离村子远一点的时候,就溜出来的。但一路上他们发现,这支队伍有点不对劲。一连换了三批人马不说,还时常转换方向。日日夜夜都有人把守着箱子,把它们看得比自己的命还重要。
“这是什么地方?”尺系和守一背靠着背,警惕地扫视着周围。
四周黑压压的一片,一座大房子后面有几点亮光。房子的另一侧是人工的池塘,外围有一圈树,树后是高耸的围墙。
“好像是某大户人家的院子。”守一眯起眼睛,看了看墙面,很高,但有树挡着,即使翻过去应该也不至于被别人发现,“趁现在没人,我们快走吧。”
尺系盯着那四口箱子。当时两人决定逃离父母,又正好看到这些东西。箱子里面都是用纸包好的建筑沙土。两个孩子悄悄地把其中一个箱子腾空,自己钻了进来。
“等一下,”尺系走到箱子前,“那些人也不知道在做些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她想打开箱子看看,却不料背后传来一个粗犷的声音,“原来是两个小鬼啊!”
尺系条件反射地向声音来源扔出两只苦无。那个人避也不避,接也不接,两只苦无像撞在铁板上,发出“叮”、“叮”两声。
逃!这是尺系想到的唯一一个字。但那个大汉虽然样子魁梧,但身手却相当干净利落。他平平地一伸手,尺系的速度和他相比,脚就像是粘在地上的。
尺系的脖子被捏住了。
守一趁大汉捏住尺系脖子的同时,绕到他身后,一记飞踢狠狠地瞄准他的后颈。
大汉的另一只手向后一抓,在守一踢到之前,脚就被抓住了。
但守一的攻势并没有停止,双拳击在大汉腹上。“噔”、“噔”两声,大汉纹丝不动,而守一的手骨已经断了。
“呵呵,小毛孩儿,死吧。”大汉像在玩弄两只濒死的小动物,只要手微微一紧,他们就会被碾成粉末。
凶残的猎人对待他的猎物,总会想玩弄一番,狂喜兴奋的眼光瞪着守一细小的腿,体会着这嫩肉搅成末的快感。
“什么!”在他的兴奋达到最高的时候,猛然发现一个和尺系差不多大小的黑色身影就站在自己肩上,完全感觉不到这个小点儿的存在。
大汉惊讶之时,身体已经有了动作。他立刻放掉了尺系,一拳向肩上的人影砸去。这一记拳临危出手,去守而攻,速度和刚才完全不可比,周围的空气割裂,来不及震荡。
但是大汉倒地了,在他的拳到来之前,黑点儿已经在他的背脊骨上插了一根钢针。
什么样的力道可以插进他的铜皮铁骨。大汉闷声,手脚瘫软:可恶!这个人是怎么看出我的罩门的?
尺系捂着胸口,跌跪在地上,剧烈地咳嗽。守一迅速将脚从大汉的手中抽出。
那身影穿一套黑色的夜行衣,蒙着头发和脸,他走到箱子前,打开,拿起一些沙土,借着微弱的光仔细地看了看,摸了摸,然后微微皱眉,转头,道:“我用麻药麻痹了他的神经,趁现在你们快走。”
尺系停止了咳嗽,站起身来,“那你呢?”
“我送你们出城,跟我来。”他走到外墙边,一个纵身,小小的身体翻过了比他三倍还高的围墙。
守一犹豫了一会,要不要跟上去,但马上不再考虑。因为尺系已经在翻了。
三个小黑点在城中更黑暗的地方飞驰。
一连三天藏在箱子里,虽然也带了军粮丸,但毕竟是小孩子,体力大打折扣,跑出城十里,就再也撑不住了。
斯洛城外十里处已是大沙漠。上弦月早已在后半夜消隐。好在大漠的星空眷顾夜行的旅游者,给穿梭在贫瘠荒凉之地的心,聊以慰藉。
“这里应该安全了。”黑色身影扔下还在喘息的守一和尺系,顾自走了。
守一深呼吸,勉强平复了心跳的节奏,大声向那个背影喊道:“谢谢你的救命之恩,敢问高姓大名,他日也好……”
“我只是顺便,我也有我的目的。”身影没有停下脚步的意思,距离渐远,他的话却始终响在守一和尺系的耳边,没有丝毫变化。
尺系也恢复了正常的呼吸,凝望那个背影,喊道:“晨曦?你是晨曦对不对?”
那身影停住了,在沙海中,这黑点显得格外渺小,慢慢地转过身来,头一扬,右手一把扯下面罩。
果然是晨曦。他甩了甩头发,微笑道:“早该想到的,我是瞒不过闫间家的人的。”
不管是见过一次的身影,还是听过一次的声音,甚至感觉到过的呼吸频率、心跳节奏,只要经历过,就绝不会记错。这是闫间家的能力。
晨曦低头,喃喃自语,“下次还是先变身一下好了。”
“你究竟是什么人?有那么厉害的身手为什么还要潜伏在学校里?”守一把尺系拉在身后,沉声问道。
晨曦没有回答,反问道:“学校的知识对你来说也差不多都掌握了,为什么你还在学校呢?”
守一神色一紧,又问道:“那你是怎么从村子出来的?”
晨曦笑了笑,道:“你们不也在这儿吗?”
守一脸挂下来,一时不知道该问什么。
“今夜为何在此地出现?不会只是为了救我们吧?”尺系的问话带着点戏谑,戏谑里还带着一根根软刺。
晨曦叹了口气,“我真的是来找你们的。当然,我对那两口箱子也有点好奇。”
“来找我们?无亲无故,为什么要来找我们?”尺系不愧是暗部家族出身的人,问起话来比守一还凌厉。
无亲无故,就算是至亲,也会放着自己的孩子不管,何况外人……守一想到他的父亲,眉头紧蹙,不自觉地拉紧尺系的手。
两个六岁的孩子,仅认识了不到三个月,就和对方私奔了,说给谁听都不会信的。
他们自己呢?那一夜,守一知道了尺系的孤独,联想到了自己,他们交换彼此的心事。守一对尺系抱有同情和怜悯,而尺系……她的父母,总是在她睡着的时候才回来,每天醒来前,他们就已经走了。他们都是暗部的精英,每次有大型活动,她知道他们就在身边,但是她看不见他们……她知道守一为了自己而和自家兄弟吵架,从小到大,还没有人这样关心过自己。她觉得有点对不起他,更多的是一份感激。
这就是感情吗?其实他们并不知道,也没有认真去想,只是彼此间产生了共鸣。不想再孤单一个人,不想再被父母约束。和对方在一起,就有了个依靠,不管这种感情是什么,他们都很珍视手边的人。
晨曦上前几步,注视尺系和守一充满防备和略有恐惧的眼神,“我知道今天这件事,你们对我一定有戒心。我确实有一些秘密不想被人知道。但我有三件事可以明确告诉你们。第一,我确实和你们一样,是砂隐村忍者学校的学生。第二,我绝不会做出伤害学校同学的事,除非那个人不再是我们的同伴。第三,”晨曦的音调柔和了一点,“我真心希望你们能够回去。你们知道吗?你们的父母差点因为你们的事在学校打起来。”
晨曦的言辞并不是十分严厉、冰冷,但却铿锵有力,直传入大脑。
守一不由得动摇了,但一想到张枯槁似树皮的脸,浑浊的目光紧盯着自己。鞭子抽在自己身上,他还是那种严厉接近残酷的目光。这张脸从来不对自己笑,就连见面也只是为了看自己的成绩,为了给自己更高的要求……
守一只觉得好笑,“哼,你以为我会相信……”
“不,”尺系凝视着晨曦深蓝色眼眸,那如深海海底般的眼眸,“我相信他。”
“尺系,你……”守一有点惊讶。
尺系只淡道:“看他的眼睛。”
那不是天上掉下的明珠,也不是神忧郁落下的眼泪,是钢□□聚的意志和利剑出鞘前的沉着,在这敏锐之后还有隐约流淌着林间溪水的温柔。
守一和尺系一样,心跳刹那地少了一拍。但又恢复到以往的规律,甚是比以往更平静。
没错,他的眼神,很像风影大人。
“那好,我相信你。”守一不再像刚才那么警惕,但还是没缓和多少,“可我们不会回去。”
“为什么?”晨曦上前一步,焦急地喊道,“大家都在等你们回去啊。”
守一一甩手,“不为什么,我们回去,他们也只会觉得丢人而已。”
“别这么说,你们的父母真的很关心你们。守一君,你的父亲对你要求严格,不正是希望你成才,成为一名优秀,出类拔萃的忍者吗?闫间同学,你的父母虽然没有时间照顾你,但他们都是为了村子,为了给你们一个安定的生活啊!”
晨曦说到这里,语音也变得急躁、急切。也许这才像个小孩子的说话口气,想把自己的思想一股脑地倒出来,经过声带却卡了一大半。
守一想反驳:他们只是为了自己的面子……却看到尺系轻咬着嘴唇,不敢再去看晨曦。
自己错了吗?怎么会呢?这么不尽责的父母……其他孩子节日的时候,都会买礼物,至少也会陪在孩子身边。
晨曦双臂交叉搭在肩上,指骨嵌入肉中,好像在忍受着巨大的痛苦,声音变得哀伤、哀痛,断断续续,“你们明明已经有了那么多父母的爱,为什么?而我……我却……”晨曦像是被一个强壮的人打了一拳,不甘心又没胆量还手,咬着牙,泪水不知道什么时候顺着他的脸颊,滴在了沙子上,滴在了星空下,最后像原子能一样迸发,“而我的父母却连有没有我这个儿子都不知道啊——!”
晨曦的双膝渐渐跪倒在沙漠上,泣不成声。天上有星光点点,沙漠中……有这几个看不清的小点儿,还有震荡空气的声波,一圈一圈。什么样的声音可以割裂这惨无人道的荒凉。
不幸者会对比自己更不幸的人,产生怜悯吗?守一和尺系不约而同地低下了头。
可能自己真的错了,幼稚,无知,无理取闹还自私自利,他们也明白,自己做的事不是没有冲动任性的成分在里面。
六岁的孩子,终究是懵懂的。
两人相视一眼,微笑,并步走上前去。蹲下,各抓住晨曦的一只胳膊。
不管自己做的是对是错,终究是要去面对的,逃避可能真的不是一件什么好事。回家的路不好走,可是如果带着迷惘远去,会后悔一辈子的。
“带我们回去吧。”
很远处,沙丘与暗夜相接的地方,正开始泛白、泛红,太阳跳跃着它的身体,瞬间跳上了地平线,射来一缕缕耀眼的光芒。
这是晨曦在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