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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3-3 我想逃 往哪里逃 你那百毒不侵的微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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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信宏常常觉得自己挺厉害的,在几个化名之间转换自如。他乐于用多重马甲来保护自己,因为谁也看不透莫名其妙的笔名背后那个人的真实面目。
月神夜是设计师的面具,自从大学时代便与他相伴;伍岳凌是评论家的伪装,老气横秋的名字才能让人买文章的账,责任编辑这一招不可谓不高明;梅碟是蔡升晏的救命稻草,《相信》创刊之初稿件紧张资金也紧张,陈信宏就变出一个分身,交出高质量的文章,还不收稿费,帮他熬过了最初的艰难。
——所以蔡升晏知恩图报,从没有明确地表达过对“梅碟”这个名字的意见。
从香港回到台北以后,陈信宏记起蔡升晏把公司交给刘冠佑管理的事情,特意去了他家,顺便帮温尚翊把温三一接走。
“你们两个真是狠心的爹妈,三一不是亲生的啊?扔在别人家这么久都不管,回台北了也不知道早点来接。”蔡升晏不耐烦地说,“那件事没什么好说了。总之刘谚明有能力搞定公司上上下下,你也知道,他看起来老实,其实精明得不得了,天生做生意的料。我呢,又不是养不活自己,反正杂志现在销量也上来了,我和那帮小文青都能有饭吃。”
“这倒是,我家隔壁就住了个忠实读者,每期都是上市第一天去买。”陈信宏微微一笑。
“说到那位忠实读者,小美可是对他很有兴趣,前一阵子老跟我打听他的消息,烦死了。看样子怪兽也不是很主动嘛,不然应该早就拿下了。”
“你……有没有觉得……”陈信宏犹犹豫豫地说。
“觉得什么啊?你说小美和怪兽高中时候的女朋友长得很像厚?是啊,只有瞎子和怪兽才看不出来吧!”
陈信宏没有告诉蔡升晏,陈凤也和那两个女人属于一个类型,身材骨感,眼睛细长。
蔡升晏盯着陈信宏说:“哎,其实要我说,小美蛮不错的。”
“哦。”陈信宏抱起温三一,转身就走,“拜。”
“你翻脸翻太快了吧……”蔡升晏拦住他,“新一期杂志要截稿了,你有文章要交么?”
“最近都没写。”
“啊你不是去香港度假吗?不应该正是写文章的好时机么?”
“我都在陪怪兽玩啊。”陈信宏说得理直气壮。
“那我是不是应该觉得,你没交出一篇给怪兽的情书,就已经很好了?”
陈信宏冷冷地瞥了蔡升晏一眼。大夏天的,蔡升晏却感觉如堕冰窟。
而此时此刻,他们讨论的对象正在办公室里,对着面前厚厚一沓文件,犹豫要不要给陈信宏打电话。
晚上陈信宏听到温尚翊开隔壁房门的声音,就抱了温三一出门去看。
“啊你去找过玛莎了。”温尚翊和温三一久别重逢,先来个碰鼻礼,一人一猫无比亲热。陈信宏觉得自己参与不进去,默默地回了家,把自己关在书房写文章。
没多久,他又听到吉他的声音。今天温尚翊扫弦似乎特别用力,像在发泄着不满情绪。
于是陈信宏走上阳台,打开玻璃窗,大喊:“怪兽!”
“怎么了?”温尚翊拿着一罐啤酒出现,笑容灿烂。
“就想和你聊聊天。天气不错。”陈信宏感到口干舌燥,呼吸急促,心跳加快。他想有这些动物本能的条件反射真好,喜欢面前这个人的事实,怎么赖都赖不掉。
温尚翊也不嫌陈信宏烦:“如果有天台就好了,可以躺下来看星星。”
“污染真是越来越严重了,我上一次看到满天繁星好像是大学时候的事情。”
“哦?和哪个美女一起看的?”
“我自己。”陈信宏忽略温尚翊不怀好意的笑容,“不知道跟你讲过没有,我们学校在山上,可能是海拔高又远离市区的原因吧,总之那天躺在屋顶的草地上,看到的星星真的好多,觉得好像一伸手就能抓到一把呢。”
“对了,你说那个杨叔叔是叫你去读管理学厚?”温尚翊莫名其妙地岔开话题。
“是。”
“还好你没有听他的话。”
陈信宏警觉地问:“为什么?”
“这么个艺术家,读管理学太可惜了啦!”温尚翊哈哈大笑,喝了一口酒,像在掩饰什么。
“哎,怪兽。”
“怎么?”
“你有心事。”陈信宏一针见血指出问题所在。
“是。”温尚翊爽快地承认,“但是工作上的事,要保密。”
陈信宏笑了:“工作狂。既然都下班了,为什么不放下那些烦心事呢?”
“唔,我是被他们赶回来休息的,其他同事还在加班呢。”
“你几天没睡了?”
温尚翊认真地掰着手指头:“也就两天。安啦,我很爱这份工作,加班也开心。”
陈信宏沉默了几秒,说:“有人是为一些瞬间而活,有人是为整个人生而活。如果在活得长久和活得开心中只能选一个,你一定是选后者吧?”
温尚翊挠头:“……其实生活也没有这么极端,鱼和熊掌可以兼得啊。”
“那就太贪心了,那都是奢求。你要保持健康,就不能常常吃串烤吃到撑、喝酒喝到大醉、抽烟抽到尽兴,不能灵感一来就熬夜写作。这也不能,那也不能,生活里那么多约束,还怎么开心得起来?”陈信宏表情凝重。
“……”所以温尚翊确实是选择后者的。
“而我呢,总觉得现在这条命是好不容易保住的,要好好珍惜。”
“没错,我当然希望你活得长长久久的。”温尚翊郑重地伸出胳膊,拍拍陈信宏的肩膀,“不过,就算是奢求好了,我也希望你快乐,不要有那么多束缚。”
陈信宏忽地笑了:“不如大家都折中,一起活到四五十岁然后开开心心地死。要说肝硬化、胃出血什么的,也是概率问题,张学良不还活了一百多岁么?”
温尚翊也笑了:“我就说没那么极端嘛。来来来,喝酒!”
陈信宏目送温尚翊回房拿啤酒,想,明明重逢只是半年前的事情,怎么有时候会感觉好像自己从来没有离开过呢?怎么好像和他已经互相陪伴了连续的没有间断的十几年?一个眼神,一个动作,就立刻能明了对方在想什么。
那么亲近,那么熟悉。如果没有那一段不堪回首的往事,如影随形,挥之不去。
在香港的那两个星期,陈信宏没怎么上网,想抄袭事件应该慢慢就平息下来了。当他再次登录论坛的时候,却后知后觉地发现,舆论走向拐了一个弯。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网民由一边倒的“黑幕论”转移向“黑幕背后的黑幕论”。有人质疑记者爆料的真实性,有人指出事情被幕后黑手操控,有人表示支持月神夜才是原创……
也许时间终究会证明一切吧。陈信宏欣慰地想。他心情不错,上网找到《Tears in heaven》的谱,拿了吉他来弹。
他发现自己和多年前一样卡在槌弦和勾弦,而那正是温尚翊擅长的。他想微笑,又有些苦恼。怎么总是想起他呢?就像在生活里埋了好多地雷,不留神就会踩上去,嘣,天昏地暗,日月无光,唯有他神明般屹立不倒。
多次尝试均告失败,陈信宏只能规规矩矩地弹简单的指法。他突然想起iPod里那段录音,就找出来当做示范音频听。
音质好烂,但……真是经年不变地动听啊。
说曹操,曹操到。专属于温尚翊的铃声响了——是Oasis的《Wonderwall》,陈信宏认为歌词好符合自己对温尚翊的感觉——他屁颠屁颠地跑去接电话:“怪兽!你不是在上班吗?”
但温尚翊的语气很严肃:“阿信,你认真听我说。我想与其等到法院通知你,不如还是我来告诉你比较好……你也知道,去年年底开始我就在跟一个案子,扯上□□的……现在确定了幕后黑手姓杨,我看过资料了,应该是你那个杨叔叔没错。”
陈信宏之前想过这种事会发生。就算其他的事情他不了解,当年杀死伯伯副手这一桩罪行,虽说是报仇,但一定是犯法的。不过他总以为杨叔叔神通广大,能摆平警方、逍遥法外。
所以那晚在阳台上,温尚翊会提起杨叔叔,是怕他也牵连在内?
“你放心,我什么都没有参与过。”陈信宏说得底气十足。
“这个我知道啦。但是……这次彻底把杨家调查清楚了,包括……包括你们家的事情。”
“我们家……?”
“怎么说呢……他瞒了你很多。”
陈信宏觉得不太妙,被时光掩埋的硝烟味阴魂不散地浮现。
“温律师,你是不是说你认识‘七二四杀人案件’的被害人家属?嫌疑犯提出要见他一面。”电话那头有个陌生的大嗓门,想必是温尚翊的同事在说话。
“七二四杀人案件”?七月二十四号,不就是自己不忍回想的那天……被害人家属?嫌疑犯?……杨叔叔?!
“……阿信你听到了吧,杨先生要求见你一面。你什么时候方便?”
“现在。”
陈信宏和杨叔叔隔着玻璃相对而坐。温尚翊在探视室外面紧张地来回踱步。
“信宏,你相信命运么?”杨叔叔开口,却扯着不相干的话题。
陈信宏开门见山:“听说您有些事情要告诉我。”
杨叔叔点头:“我欠了你很多,当然,我自己也失去了很多。”
“请您直说。”
“哈,那又是一个很长的故事。开头嘛,还是我和你爸爸一起长大。但是后续发展是,我……我们深爱彼此。”
陈信宏知道自己听得清清楚楚、一字不差,所以什么都说不出来。
“是的,我爱他,他也爱我。可是结果你看到了,我们各自成了家。你是不是想说,在那个年代,我们本就不会有结果?不,是他!他逃避了!在我跪在我爸妈面前苦苦哀求的时候,他欢天喜地地娶了你妈妈,一年之后有了你……所以,那时候我就发誓,我一定要报复!”
陈信宏十指交叉握紧,左手手背都被右手指甲给戳破了。
“可我是杨家的继承人,负担整个家族的使命,我怎么能无缘无故地报复?终于机会来了……你知道杨家为什么在香港发展吗?因为你们陈家为了让我离你爸爸远一点,不惜打击我们家的势力,把我们赶出台湾!而这些,我也是后来才知道。
为了重新壮大杨家,我当然要把失去的都夺回来!也是老天有眼,比起你伯伯,我更有天分,我做到了我心心念念的一切——杀人灭口,夺回资产。”
杨叔叔平静地说出残忍的真相,玻璃这边的陈信宏只觉得自己浑身在哆嗦。
“信宏啊,老实说,你的确很像你爸爸,在应该勇敢站出来的时候,当了一个懦夫!我给过你机会了解真相,只要你加入,你很快就会发现我的话里有多少漏洞。陈杨两家当真是相互扶持吗?为什么陈家倒掉之后,资产都进入了我的手里?如果你伯伯的副手能够成功策划那么大的案子,为什么轻易就被我干掉了?又为什么没有其他人追杀你?这么多漏洞,只要你用心去想想这些问题,你就离真相不远了。可是你没有!你太懦弱,不敢面对伤口,不敢承担责任,只想着要躲开这一切!”杨叔叔突然激动起来。
陈信宏也忍不住大吼:“你怎么下得了手!你为什么不连我也杀了!”
“我为什么下不了手?你爷爷奶奶还有伯伯,当年百般阻挠我们在一起;你妈妈就是个狐狸精,缠住你爸爸不放手,还用两个儿子来束缚他;至于你弟弟,长得那么像你妈妈,我为什么要留着?只有你爸爸……我没有杀他!他是自杀的……当着我的面……他说,‘我知道我欠你的,我拿命来还,但请你别杀信宏,你知道,他长得很像我……’哈哈,他果然了解我,我一看到你的脸,就下不去手了。你长得太像你爸爸了,太像了,走路、坐姿、神态……活脱脱就是我当年爱得要死要活的那个男孩子,年轻,有才华,意气风发……
我一辈子都忘不了,长大后的男孩子在我的面前对自己的脑袋开了一枪……那么决绝,不留余地,毫不犹豫……”杨叔叔终于露出脆弱的神情,“当时我在你面前的难过,可以说都是真实的……”
“混蛋!骗子!凶手!”陈信宏多想用最狠毒的词语来唾骂眼前这个可恨的人,可再凌厉的咒骂都无法表达他心中的愤怒和怨恨。
“阿信!”温尚翊和几个警察一道冲进了探访室,“阿信,你要冷静。”
陈信宏被温尚翊拉出探访室,还听见杨叔叔悠悠地说:“我相信命运已经报复了我。我在你弟弟生日那天杀死了他,所以我自己的女儿也在生日那天走了。信宏,其实这个世界上我只有你了,我希望你不要恨我……”
“痴人说梦。”温尚翊代替陈信宏作了回答。
陈信宏神思恍惚,任由温尚翊开车载自己回家。他觉得自己已经无法思考,过去十年所处的那个世界完全崩坏了,再往前的生活也是支离破碎。好不容易接受了现实,却再次无情地破灭,到底什么才是真实?
温尚翊无意中碰到了陈信宏的手,冰凉。他叹了口气说:“你想哭就哭,我不看。”
陈信宏绝望地看着他:“我哭不出来。”他好想抓住什么东西,却感到在不断地往下坠,向着不见底的黑色深渊。
温尚翊果断把车停在路边:“那你跟我说说话,别憋着。”
“我爸爸……他说他是个懦夫……”
“你不要听他那么说,一个人在那种境地下能说什么好话?”温尚翊把手放在陈信宏的肩膀上,柔声说,“你爸爸让你和你弟弟过了十几年的安稳生活,还保护你活下来……他已经足够勇敢。”
“可他……”陈信宏说不出口。
他爱一个男人。
他也爱上了、或是爱过一个男人。
而最后那个男人亲手毁灭了他的世界。
“你是想说,他爱错了人?”温尚翊代替他说出来了,“这很正常,谁年轻的时候没有看走眼过?”
陈信宏低下头,一言不发。
“至于你,你当然也不是懦夫。难道参与进去就是勇敢了吗?那只是逞强而已,根本不值得骄傲。你要相信自己走的是一条正道,能在他的压力下选择自己的路,这很了不起。”
陈信宏知道温尚翊并不习惯这么温柔地安慰人。他是舞台上光芒万丈的吉他手,他是开庭时义正言辞的律师,一个百折无回的金属男人,有点冲动,有点热血,有点不拘小节,有点理想主义。
而金属男人经过一番深思,又开口了:“阿信……原谅我有一种不合时宜的庆幸,庆幸这次我能陪在你身边,你就不用独自面对这一切。”
陈信宏忽地泪流满面。内心筑起的高墙一处接着一处地塌方,烟尘四起。
他想自己完了,再也离不开他了。他终于抓住了救命的绳索,要向上爬,却不知绳索会不会有一天把他这个累赘甩开。
经过漫长的取证过程,庞大的犯罪集团在六月底被送上法庭。温尚翊正是此案的检方律师,开庭时口若悬河滔滔不绝,历数大大小小嫌疑犯们的罪证,得到官方和民间的一致赞赏,由资历尚浅的小律师一跃成为冉冉升起的新星。
宣布判决的那天,圆满完成任务的新星似乎闲得发慌。
“阿信!阿信!”
大白天的,陈信宏第N次被温尚翊叫到阳台上聊天。面对对方关切的眼神,他下意识地就是一句:“我没事啦,不要安慰我。”配合警方走完程序后,他又把自己关在家里关了整整一个星期,对着暴力熊公仔,将过去的事情翻来覆去想了很多遍,游走在崩溃边缘,最终奇迹般地有了重获新生的感觉。
“嘴硬。”训斥的内容,温柔的语气。
陈信宏勉强地笑:“不然我能怎么办?”
“跟我一起弹吉他嘛。”温尚翊揉揉自己的眉心。
陈信宏觉得很好,因为温尚翊没拿自己当可怜的小孩子对待。一个成年男人,当然有该吃饭吃饭、该睡觉睡觉的理智,何况再多的安慰字句也许都比不过一首《Stop crying your heart out》。
他常常怀念吉他社众人在屋顶弹吉他的日子,却不曾想过会和温尚翊在两个相隔不到一米的阳台上对坐着飚琴。如果忽略那些更高的建筑,那么整个城市都在他们的脚下。灵巧的手指与琴弦共舞,悠扬的音乐同阳光一道洒落。
“Mayyour smile shine on.(希望你的笑容闪耀一如往昔。)
Don’t be scared.(不要害怕恐惧。)
Your destiny may keep you warm.(命运将给你源源不断的暖意。)
’Coz all of the stars are fading away.(所有的星都会沉寂。)
Just try not to worry.(不要担心忧虑。)
You’ll see them some day……(你终将与它们再次相遇……)
Stop crying your heart out……(别再痛彻心扉地哭泣……)”
陈信宏多希望时间就此静止,他和他爱的人弹着同样的歌曲,笑着望进对方的眼。可是手机的备忘录不识好歹地响了,提醒他晚上的安排。
“啊,我得走了,约了玛莎吃晚饭。”
“多吃点。”
陈信宏摸摸自己的肚子:“我知道,最近没在节食。”
温尚翊于是笑得好开心:“那就好。我就知道你不是能抗拒美食诱惑的人嘛,是不是?”
陈信宏忙不迭地点头承认,说了再见,逃回房间。剧烈的心跳过了好久才慢慢平息。
为什么,明明大家都是两只眼睛一张嘴,唯独他的笑容像是自带聚光灯般地闪耀?每一个弯曲的弧度都如此美妙,简直让人无处可逃。
可他也不能逃。他是他的太阳,给他温暖,给他光芒。不然他将迷失在无尽的黑夜中,万劫不复。
陈信宏猜想蔡升晏是知道今天宣判才特意找自己出来吃饭的,席间当年的小愤青对时事闭口不提的态度证实了他的想法。
“你知道吗,谚明做得很棒哎,王力宏要被气死了啦,哈哈我随便一个销售主任都比他能干!让他搞他的小动作去,哼。”
“冠佑被你压制那几年也够可怜的。”陈信宏很讨厌不同称呼导致的“我在说冠佑啊你为什么提到谚明”的感觉,就问,“你为什么到现在都改不过来,还叫他谚明?”
“因为我认识他的时候他就是刘谚明啊。就像我认识你的时候你就是阿信,不是什么狗屁月神夜……”
“喂!”
“我很念旧的。”蔡升晏说,“我相信你也是。怪兽也是。”
怎么莫名其妙提到怪兽?陈信宏虽然很高兴能听到他的名字,却觉得蔡升晏居心叵测。
“哎,我想了想,还是你罩我比较多,所以……今天其实是怪兽让我找你出来吃饭的啦,你要记得谢谢人家。不过看不出来厚,你居然真的有□□背景,我一直以为王力宏造谣咧!”
陈信宏不知自己是否应该感谢蔡升晏大言不惭地出卖温尚翊的良苦用心。他尽可能温和地问:“他还跟你说什么了?”
“你放心,没说什么。我什么都不知道。”蔡升晏连连摆手,“我很了啦,那是你们两个的秘密,我不参与,呵呵。”表情欠揍到极点。
陈信宏却灵光一闪,记起蔡升晏当年“妇女之友”的外号——因为他常常充当女生们的知心姐姐,分析起情感问题十分拿手。他犹豫了几秒,终于开口:“玛莎啊。”
蔡升晏白了他一眼:“有话快说。”
“关于怪兽……”陈信宏扭扭捏捏,不知道怎么措辞才好。
“他看起来是直男。”蔡升晏语不惊人死不休,“但不代表他不会喜欢你。”
陈信宏立刻面红耳赤:“喂!他是不是直男跟我有什么关系……”
“你装什么装,你喜欢他连温三一都看得出来好不好?”
陈信宏意识到跟蔡升晏讨论这问题是个错误。
“喏,我当年好歹是你的好学弟哎,居然要低声下气三顾茅庐才能请到你加入我的公司,要不是威胁你说要曝光你的真名,真不知道你会考虑多久。但怪兽呢?人一出现,房子就卖出去了,家也搬了,可他连你是谁都认不出来啊!虽然说高中的时候你跟他关系最好是没错,但你现在对他和对我的态度差别也太大吧?还有啊,你对小美的态度有够差,不就因为她长得像怪兽前女友么?”
陈信宏哑口无言。
“啧啧,万佛朝宗大人有朝一日也会像小女生一样不知所措呢。要是让当年暗恋你的那些女生知道……”
“你闭嘴。”陈信宏没好气地说。
“学长别生气嘛。”蔡升晏笑得很温良,“不过我很好奇,你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他的?是高中的时候吗?那你还忍心丢下他去香港?难道是被他的女朋友气走的?”
经过蔡升晏的脑补与解释,陈信宏突然觉得一切都说得通了。他记起在建中舞台上自己“如果我是女生,好想嫁给他”的想法,黑夜中明亮如星辰的那双眼,关于吉他背带的怨念,想着他和女朋友在一起就不愿联络的别扭心情……那些差点被遗忘的小心思,分门别类放好,不就是最烂俗的“喜欢”和“吃醋”么?
只是那时候如果说出来,连他自己也不会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