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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3 我站在你左侧 却像隔着银河 ...

  •   “阿信……你是陈信宏。”温尚翊的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
      陈信宏点头,嘴角挂着不易察觉的笑容:“看来你没忘了我。”
      “我怎么可能忘了你!”他毫不犹豫地紧抱住昔年好友,“阿信,真的是你!”
      陈信宏的身子一僵。温尚翊的怀抱像是夏天一般火热,而他冰冷的心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你到底去了哪里?”一个拥抱诉尽重逢的喜悦,温尚翊许久之后才松开手,问出困扰自己多年的问题。不是“你怎么长高这么多”“你是不是胖了”“什么时候染的头发”之类的不痛不痒的寒暄,而是能把过去和现在串起的最关键线索。
      陈信宏沉默半晌,方才开口:“香港。”
      “搬家去香港?”温尚翊将信将疑。
      陈信宏似乎没有听见。
      “那个……不好意思打扰一下哦……所以你们认识?”被晾在一边的刘冠佑举手提问。
      温尚翊的视线久久停留在陈信宏身上:“很多年了。”
      “真巧啊!怎么不早说呢?”刘冠佑擦汗。
      “因为他脸盲,认不出我。”陈信宏指出症结所在。
      “喂!就算我不脸盲,也认不出你!好不容易才记住你高中时候的样子……”记忆里那张鲜活生动的脸,如何能和眼前这张疑似面瘫的脸重合?那一瞬间温尚翊感觉好心酸。
      刘冠佑笑着说:“不如我们今晚去喝一杯,庆祝大家有缘千里来相会?”
      “不用了,我还有事。”陈信宏冷冷地拒绝,“温先生,我们改天再聊。”然后独自离开,大门在他身后轰然关闭。
      “阿信!”温尚翊眼睁睁看着他走。十年前的他一定会上前拦住陈信宏问个究竟,可现在他们都长大了,何况中间还隔着彼此错失的漫长时光。
      “温先生您别生气,月神夜就是这样的人……”刘冠佑适时地安慰帮自己加薪的顾客,“我们都习惯了的。”
      温尚翊神情落寞:“怎样的人?”
      “就是……你看到的这样……”刘冠佑表示这很难具体描述。时而生疏地客气,时而莫名地冷漠,捉摸不定,深不见底。
      温尚翊没有接话。
      “不过,原来他外号叫阿信啊……”刘冠佑自言自语,“难怪有时候会听到老板这么称呼他。还是阿信好嘛,月神夜多拗口!”
      温尚翊心生疑惑:“你们老板是谁?”
      刘冠佑敬畏地说:“蔡升晏蔡老板。”
      “蔡升晏?!”接连提及故人,温尚翊的心脏开始剧烈跳动。

      多年后重新出现的阿信竟然和鲜少联系的玛莎是合作伙伴?如果不是亲眼见到蔡升晏,温尚翊才不会相信这么荒诞的情节。
      “你还认得我么,怪兽?”蔡升晏似笑非笑的。
      温尚翊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什么。“废话,当然不认得”还是“认得啊,你的声音依旧很甜”?
      “刘谚明你去泡茶。”蔡升晏把刘冠佑支出办公室,忽略他第N次不敢不满又实在无奈的“我现在叫刘冠佑啦”。
      “坐吧。”蔡升晏拿出谈生意的架势,“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但是很抱歉,答案不在我这儿。我能告诉你的就是,阿信现在和我只是被一份合同拴在一起而已,完全没有其他联系。”
      温尚翊心乱如麻,只能拣简单的问题:“他什么时候回来台北的?”
      “不好说。我是差不多半年前在一个室内设计比赛上遇到他。你也许知道月神夜在室内设计界是何等人物,总之为了公司发展,我跟他签了合同,条件是我会替他保密,不跟任何认识他的人说起他在台北。”
      “为什么要保密……”
      蔡升晏面色凝重:“阿信好像不愿意遇见他原来认识的人。我早就问过他回来之后有没有找你,他全当没听见。问多了,他还会发脾气。
      那年也许真的发生了什么大事……才会让他变成现在这样。你一定也觉得他变了好多吧?神神秘秘的,话少了,把自己锁在自己的世界里。如果跟外人接触,就会有很重的保护色。
      可是我什么都问不出来,他从来不肯说。不过你的待遇应该会不一样,至少他同意把房子卖给你啊。唉。”蔡升晏以一声叹气结尾。刚好刘冠佑端了茶进来。
      温尚翊的心像是茶叶,在热水中翻腾着,终究一点一点沉下去。
      当晚他找石锦航出来喝酒,把今天遇到的事情说给他听。
      “我真的不明白,到底怎么了……不过十几年而已,就变了这么多……阿信变了,玛莎变了,你也变了……”温尚翊把第五个空瓶子扔到地上。
      “我没有啊!”石锦航抿了一小口啤酒。他觉得自己很无辜。
      “还说没有!”温尚翊用力戳着石锦航的脸,一一数出他的罪状,“你要结婚了,你不跟我合租了,你不喝酒了,你转性不做火爆浪子了,你有一份踏踏实实稳定到死的工作……
      只有我啊,我还脸盲,还惦记着当年,还在弹吉他听摇滚,还做不切实际的梦!”第六瓶也下肚。
      “别喝了,我们回家。”石锦航掏出钱包买单,再用力扶起半醉的温尚翊,“十几年也不算短了,人总要长大。你要是像我一样遇到了心爱的女人,也会变的……不过你明明酒量比我还好,今天醉得是不是有点快?你的肝还好吧?”

      温尚翊半夜突然醒来。他纠缠在混乱不堪的梦境中,直到一把吉他狠狠砸中他的脑袋。睁眼一看,原来是那把心爱的Gibson不知怎么倒下了。他苦笑着,摸黑把吉他放回原位。
      脑袋很疼,有摇摇欲坠的感觉,但他毫无睡意。梦里有张陈信宏的脸,下巴尖尖,眼神明亮,会爽朗地大笑,也会学小孩子委屈地撅嘴。即使温尚翊有严重的脸盲症,这张脸他也能牢牢记住十几年,在反复的回忆中被加深印象,难以忘记。
      会不会,是我记错了?
      温尚翊开了灯,翻箱倒柜,找到珍藏的档案袋。有阵子没打开来看过了,可他能倒背如流地说出里面有什么。
      就是此刻摊开在床单上的这些。一本吉他社的教材,几个磨到不能用的拨片,几张涂抹得乱七八糟的草稿纸,一沓乐谱,一根样式古旧却崭新的背带。
      以及一张旧照片,是那年青涩的表演,温尚翊伴奏、陈信宏唱歌的《Tears in Heaven》。
      看来是没记错。照片里握着麦克风的少年双眼紧闭,嘴巴咧着,很没有形象,因此才会被陈信宏抛弃,又被温尚翊当做宝贝收藏。
      “Time can bring you down. (时间能让你低沉失落。)
      Time can bend your knee. (时间能让你屈膝顺从。)
      Time can break your heart……(时间能让你心碎难过……)”
      温尚翊轻轻哼着歌,不经意间鼻子有点酸酸的。
      他又想起了什么,打开手提电脑,点进收藏夹中的一个网址。一如过去他所看到的那样,这个博客除了题记外空空如也。可就是这寥寥数字让他坚信,这是陈信宏的博客。
      “给我一个支点,一把吉他,我将举起地球。
      ——北投憨人”
      接下来的一个多星期,温尚翊忙于在工作之余抽出时间正式买下房子和搬家。虽然已经问刘冠佑要来了陈信宏的手机号,但他尝试了好几次都按不下通话键。
      他知道自己在生气。气他当年的不告而别,气他现在的陌生模样,气他明明先认出自己却一声不吭,气他对于重逢毫无热情。但他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斤斤计较,居然连陈信宏的气都会生。
      一向大胆的温尚翊在陈信宏面前退怯了。如果这是一场战争,他已失去了先机。
      倒是在他入住“拱廊”的第一天,陈信宏打来电话。
      “……怪兽,我是阿信。”轻快的声音像是刻意为之。
      “我知道。”
      “嗯……哪天有时间?出来一起吃个饭吧。”
      温尚翊翻看台历:“28号晚上吧。”
      “那天是你生日……”陈信宏迟疑,“没有其他安排么?”
      温尚翊这才后知后觉地记起自己的生日,不由感慨孤零零的单身汉连生日都没人帮忙庆祝:“没有啊,就跟你吃饭好了。你想吃什么?”
      “寿星大人想吃什么我就吃什么。你好好想想,到时候再联系,拜拜。”陈信宏急急忙忙挂了电话。
      温尚翊对着手机“喂”了半天,没有得到任何回音。
      靠,居然敢挂林北电话?
      他却忘了是陈信宏先打来。

      下班之后来不及回家换衣服,温尚翊只能穿着西服坐在西餐厅等陈信宏,于是有种自己是来相亲的感觉。他随意翻看菜单,懊恼地想着两个人都客气地迁就对方的喜好,最后竟然就抛弃了品种丰富的街边大排档,到这种地方来过生日了。
      别扭。
      一大早他就收到了刘冠佑发来的庆生短信,想必这是给顾客的一点小心意;而外号小美、本名江美琪的女人的短信则让他想起,要来了手机号之后自己都没有主动联系过她。
      他听到背景音乐是Beatles的《In my life》,才觉得紧张了一天的大脑终于放松下来。手头这个贩毒案着实复杂,纵然自己打起了十二分精神对付,依然很棘手。好在“拱廊”住得很舒服,他每天都能睡得香,不至于感觉太过劳累。
      大概陈信宏迟到的毛病还是没改掉。温尚翊盯着墙上的钟,看时间一点一点流逝,而秒针又一次和时针重合——
      “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
      温尚翊抬起头,正好对上陈信宏的眼睛,黑黑的瞳仁像是黑洞一般深不见底,说是美瞳的功效比较合适。
      “不会啊,刚好七点。”
      “生日快乐。”陈信宏坐在他的对面。
      “谢谢!谢谢你记得我生日。”温尚翊越说越觉得不对劲。太礼貌了,太生疏了,简直就像两个生意人嘛,下一步是不是该握手,再交换名片?
      陈信宏微微一笑,没有接话,拿了菜单看。
      温尚翊只好也看菜单。其实他一个字都看不进去。
      “这家的神户牛肩扒做得很好。”陈信宏说。
      “那我就点这个好了。”温尚翊狠狠合上菜单。白天积累的烦躁此刻全都翻涌上来,连《Let it be》都拯救不了他。“先我出去抽根烟。”他说。
      温尚翊走到人行道,香烟那一星微弱的火光在炫目的霓虹灯光中几乎要消失不见。他深深吸了一口,再长长地吐气,白烟袅袅散开。
      也许是灯光昏暗,也许是距离太远,总之他看不清玻璃隔开的陈信宏的表情。
      等他回到座位,陈信宏的面前已经摆了一碟沙律。
      “你晚饭就吃这个?”“烟抽完了?”
      两个白痴问题同时出口,温尚翊心情虽差,也为这一点小默契笑了一下。
      “是啊,我在节食。”陈信宏拿起叉子把菜叶和酱汁搅拌均匀,“我点了瓶Petrus,配牛扒吃很合适。”
      “Petrus?”温尚翊只对啤酒比较有研究。
      “波尔多的红酒之王,它还有一个名字叫做……披头士。”陈信宏就知道温尚翊听到这句会把原本就大的眼睛瞪得更大。
      “今天的主题难道是披头士么?”大眼睛扑闪扑闪的,从卧蚕到睫毛都拥有了温柔的弧度。
      “寿星说是就是。”陈信宏抿着嘴笑,从包里掏出一份包装精美的礼物,“送你的。”
      温尚翊有些诧异。高中的时候他们共同度过两次生日,但并没有送礼物的惯例。或者说,如果想送礼物,不必以生日的名义。
      “是什么?”他利落地撕开华丽的包装纸,看到四张熟悉的脸,以及标题《The Beatles: Yesterday…and today》,“这不是只在美国和加拿大发行的么?!”
      “是,想当年我们跑遍全台北的音像店都找不到,结果我在香港的一个小店里碰巧找到了。”陈信宏的笑容有几分得意。
      “谢谢。”温尚翊很想拥抱他,可是铺着华丽桌布的餐桌横亘在他们之间。

      牛扒配红酒的确很惬意,酒足饭饱的温尚翊说要散步消食。餐厅不远处就是二二八和平纪念公园,两个男人在渐冷的晚风中并肩走去。
      毕竟已然是暮秋,虽不至于万物凋零,所见也都是萧瑟景色。陈信宏问及入住“拱廊”的感受,温尚翊竖起大拇指:“你的设计真的很赞,我挑不出毛病。”
      “那就好。其实这是我的毕业设计,前前后后改了几十稿。”
      “哇……所以真的只有我住的这一套厚?好可惜。”温尚翊恨不得全世界都能来体验陈信宏的设计有多么美妙。
      “……是吧。”陈信宏说得不是很肯定。
      “喵呜。”安静的公园中,略显凄惨的猫叫引起他们的注意。温尚翊立刻停下脚步,四下望着,发现灌木丛中卧着一只小花猫,顿时笑开了花,蹲下来对它叫着:“喵呜喵呜。”
      陈信宏居高临下地看一人一猫,一言不发。
      “阿信你看,它的腿受伤了,伤口好深。”温尚翊抱起小猫,仔细查看它的身体,“很久没有洗过澡的样子,你是流浪猫么?”
      “喵呜。”这一声叫得分外委屈。
      “乖,怪兽哥带你回家治伤好不好?”温尚翊亲热地抚摸着小猫脏兮兮的毛。
      陈信宏出言阻止:“万一有传染病怎么办?别冒险了。”
      “我会带它去动物诊所。”温尚翊心意已决,“叫你什么好呢?当然是要姓温啦,温小咪?温花花?”连说好几个名字,但自己都不满意。
      陈信宏撇撇嘴,说:“温三一啦。”
      “这个好。”温尚翊再次笑开了花,“从今天开始,你就叫三一!”
      温三一又叫一声“喵呜”,算作回应。
      “不过阿信,我记得你也很喜欢猫的啊。”
      “连自己都保护不好……”陈信宏低声嘟囔。
      温尚翊抱着温三一就像抱着初生婴儿般小心翼翼,只埋头跟着陈信宏走,猛然发现他们走到了荷花池边。荷花早就凋谢,荷叶也已枯败,唯独湖水随着晚风泛起微微的涟漪。陈信宏停下脚步,望着波光闪烁的湖面,若有所思地说:“能再见到你,我很开心。”
      “我也是。本来还想说,你突然消失了,我又脸盲,可能以后就算在街上遇到也认不出你,所以拼命记住你原来那张脸。没想到你变了这么多。”
      “十多年了,谁都会变。”陈信宏的声音很平稳。
      “你真的是陈信宏吧?”温尚翊伸手撩起陈信宏的刘海,指尖的老茧他光滑的皮肤摩擦,“这么厚的刘海,还染成奇怪的黄色。”
      “是我。”他说得轻声却坚定,并没有提醒温尚翊他的手刚刚摸过流浪猫。
      “你生日那天,叫上玛莎石头他们,一起来我家开趴吧。”温尚翊说,“到时候我来做一桌大餐。”
      “喵呜。”在温尚翊诚恳眼神的洗礼下,温三一主动代替陈信宏答应了。

      “拱廊”的客厅里,石锦航弹起《Imagine》,加了许多让人眼花缭乱的技巧,只可惜他最忠实的支持者温尚翊在厨房做饭。
      蔡升晏逗弄着伤口还没愈合所以不爱搭理人的温三一:“三一啊,下次带我家菜头粿来跟你玩好不好?”
      Party主角陈信宏的目光倒是被吉他吸引,一直挪不开,连蔡升晏都看不下去了:“你盯着石头干嘛啦?人家再三个星期就结婚咯,你少动歪脑筋。”
      “石头比你的拖把头好看。”陈信宏面不改色地说。
      “赶羚羊啦!”蔡升晏抓狂,“这是艺术,你懂不懂?”
      “阿信,听说你是去了香港?”石锦航弹到一半,突然停下,“为什么会突然搬家?我们三个那几天找你找得超辛苦!”
      蔡升晏不安地望了陈信宏一眼,后者轻笑一声说:“因为那儿正妹很多。”
      石锦航当然不会相信这个答案,不过他没有多问,刚好温尚翊从厨房里探出头喊:“石头过来帮忙啦!”石锦航就把吉他丢给陈信宏,冲去帮学长打下手。
      陈信宏抱住吉他一副慌乱的模样,连手都不知道放在哪里好。
      “喂,你是有多久没弹过琴了?”
      “去香港以后就没有弹。”陈信宏眉眼低垂,左手下意识地按出C和弦,右手缓缓划过六根金属琴弦。Gibson电吉他发出一串不太悦耳的声音。
      “啧啧。”蔡升晏不屑地摇头。
      然后是Am和弦,然后是F……遇到大横按,陈信宏明显很吃力,恨不得把全身的力气都汇聚到左手食指上。几乎每个音都是颤抖的。
      最后的G7还算简单,陈信宏满意地笑了:“嗯,还好这个我记得,T1213121,四大和弦一套指法。”说着就弹起吉他的入门伴奏曲。
      蔡升晏捂住耳朵起身:“我也去厨房了。”
      “有这么难听啊?”陈信宏垂头丧气,却还是紧抱吉他不放手。
      温尚翊戴了手套端着一个大锅走来:“准备开吃啦,怪兽牌麻辣锅!”
      “这就是一大桌菜?”蔡升晏期待的可能是满汉全席。
      石锦航把几盘涮菜放在餐桌上,认真地维护自家学长:“你不要小瞧学长自己做的汤底哦,真是好吃到爆!连我老婆都比不上呢。”
      “哈,那你要不要考虑娶怪兽算了?”蔡升晏余光瞥见陈信宏已经坐在桌边,跃跃欲试地举起筷子,“阿信你不是要减肥?”
      “今天过生日啊。”陈信宏理所当然地将一盘手切牛肉下锅。
      温尚翊笑得阳光灿烂:“安啦,我有特意选比较少卡路里的肉类。”他脱下围裙扔在地上,“石头陪我喝一杯啦!大不了今晚睡我家沙发。”
      “要喝应该大家一起嘛。”石锦航拉了两个垫背的。
      打开了啤酒瓶就像打开潘多拉魔盒,酒精和泡沫共同唤醒他们少年时代的纯真。红脸的石锦航背起吉他,像个不经世事的高中生一样大声嘶吼:“风中挥舞狂乱的双手!写下灿烂的诗篇!不管有多么疲倦!”
      鹅蛋脸的蔡升晏背靠石锦航,在虚空中也摆出弹吉他的姿势,一头飘逸长发胡乱舞动:“一生要走多远的路程!经过多少年!才能走到终点!”
      黑脸的温尚翊踢掉拖鞋站在椅子上,严肃地指挥两个吉他手的合奏。他其实没醉,但他乐意加入狂欢者的行列,尽情燃烧生命。
      唯独圆脸的陈信宏没有参与。他几乎没怎么喝酒,所以能够意识清醒地抱着温三一给它喂牛奶。如果有人在看,一定觉得这一人一猫的画面无比和谐。

      把两个醉鬼送上计程车后,温尚翊才意识到啤酒搅乱了party的主题:“歹势啦,都没给你唱生日歌。”
      “不会,有你们陪着我就已经很好。”陈信宏停顿几秒,又说,“你记得我爱吃麻辣锅。”不是疑问,不是感谢,而是肯定的平铺直叙。
      “小事一桩啦。”黑夜隐藏了温尚翊的脸红,“你怎么回去?”
      “先送你回家吧,看你喝得也不少。”
      温尚翊没有推辞,和他一道转身走回电梯间:“阿信你还是不喝啤酒厚?”
      “是啊,我只偶尔喝些红酒。”陈信宏皱了皱眉,“你也应该少喝点,肝本来就不好。”
      温尚翊大笑:“林北爱猫爱酒爱吉他,你又不是不知道!”
      “爱猫……爱酒……爱吉他。”陈信宏重复了一遍,笑了。
      温尚翊亲热地搂住陈信宏的肩膀:“回去亲自给你弹一遍生日歌好不好?”
      “好。”陈信宏轻轻躲闪了一下,犹豫之下还是任由他的手放在原处。
      回到家中,温尚翊背起吉他,陈信宏的目光再次定格。
      “祝你……祝你……祝……”温尚翊连着试了几个和弦,都找不到对的Key。温三一在一边抗议地叫:“喵呜!”
      “连三一都知道你跑调啦。”
      “那你起个头。”温尚翊扫了个G和弦。
      “祝我生日快乐……”陈信宏苦着脸唱,声音拖了老长。
      温尚翊边弹边笑:“北七!”
      他们唱完生日歌,又唱了好多,比如《Yellow Submarine》,比如《Live Forever》,直到陈信宏突兀地说:“我该走了。”
      “才十点哎……”温尚翊委婉留客。
      “明天大家都要上班,该休息了。”陈信宏说得很坚决。
      温尚翊不明白陈信宏为什么要严格遵守自己的作息时间表。什么十点半的橙汁,十二点的午饭,他曾经可是个从不守时的混蛋啊!
      不过他还是拿了钥匙送陈信宏出门。来日方长,早晚他会弄清楚是什么改变了当年那个阿信。
      站在温家门口,陈信宏看似不经意地提起:“我来的时候有看到人往你隔壁搬家具哎。”
      温尚翊点头:“是啊,这两天都有人在搬。要有邻居了,这下我可不敢半夜弹吉他。啊,也不知道今晚他有没有住进来,万一吵到就不好了。”
      “没关系。你想弹就弹,我不介意。”
      “你……?”酒精让温尚翊的大脑一时转不过弯来。
      陈信宏掏出钥匙打开隔壁的房门:“我就是你的邻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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