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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怒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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剧痛是什么?
人都死了怎么会觉得痛呢。
痛是人活着的证明之一,只要活着必定需要忍受疼痛。
……所以老娘是已经死了吗?!为毛不会痛啊喂!除此之外一点感觉都没有!
虽然我不知道人死后灵魂会不会思考,不过我现在这个状态也好不到哪里去。
除了还能思考外,我发现我的脑子根本就不能够通过神经系统来操纵我的四肢,不仅连一根手指都不能弯曲,连睁眼都不能。
就像是在梦的状态。
但是说是梦也不大确切,因为在梦里我还能看见东西,能够移动——即时那些只是存在于记忆里的虚假场景。目前这种情况更像是……陷入沉眠,或者鬼压床?
我整个人似乎被困在了一个异空间,即使我的精神清醒着,我的身体也无法作出反应。而且在这种静止的情况下,人很容易精神上也陷入沉睡。
但是我该怎么做才能破除目前的状况呢?试图强行操纵身体运转显然不大可能,如果能的话我现在也不会这么无力。
目前最重要的是唤醒身体,打通灵魂和身体的连接就好。自己做不到,那么只有期待外界有个什么能拍打身体达到效果。
……呵,我连自己身体都不能感知,何谈外界情况。
果然之前想借着外挂跳楼这种事太冒失了,我应该知道关乎性命的事时外挂并不会随叫随到,毕竟那是外挂不是仆人。现在落得灵魂出窍般的后果也是我自食其果,怨不得谁的。
……去你妹的这什么低落思想,没干掉那群逼我跳楼的混蛋们,老娘死不瞑目,啊呸,才不是,应该是老娘做鬼都不会放过你们的!诈尸都要把你们拖进棺材里!
这么一想顿时觉得舒畅多了,这才是我的作风,即使身处困境也不会暗自低落。
就算现在我什么都做不到,我还能思考,至少想想之前发生的事。
事出都有因,为什么那群陌生人会突然出现?我检查过,闷油瓶房间里是没有监视器的,至于什么针孔摄像头根本就不是那个年头的产物。那么,靠机械透露我行踪的可能就完全降低了。
如果说是那天和黑衣人搏斗时动静太大导致的,可能有些原因。但是按闷油瓶说的,这里监守很严,黑衣人能够摸进来说明那天其实监守很松才对。
排除这两点后,就只剩人为因素了。我把认识的人里回忆了一下,和我有着所谓不共戴天之仇的就只有霍玲了。但是由于考古队将黑衣人交给了上级,那么在审理那个黑衣人时他把我的事情也暴露出来的话,也说得通。
但是,黑衣人认识我吗?
虽然我并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在摸进这所疗养院时对我下手,我猜原因的话大概也可能是只有我一个人在房间外面。齐羽说过他们是被软禁在这里,虽然在二楼可以随意走动,但是大部分时间他们还是呆在房内接受检查。所以……我就变成了替罪羊?我好冤啊喂!
……等等,好像还是有哪里说不通。
那个医生说追查我很久了?
我可不记得我和那些人有过什么接触,我顶多在孤岛上出现过一次,在海底墓室出现过一次,而且这两次周围只有考古队的人啊?
左思右想都没得出个所以然,我只得认命地暂时放弃。思索至此也没什么好想的了,当初那个把我揍趴下去的人自然是个谜,不过等我醒·来·时就会真相大白了吧?
不过到底得到什么时候老娘才能醒啊?!就算醒不了你好歹给我配个周公陪我下个棋喝个茶讨论下人生观也好啊!就这样对老娘玩放置PLAY根本就不有趣嘛!!!
刚想到这里,后脑勺那里突然传来一阵剧痛。我愣了半秒后才后知后觉地嚎了一声,之后身上僵痛的感觉如铺天盖地般涌上,差点没让我再昏一次。
除了感觉的恢复,耳朵里也传来外界模糊的声音:“卧槽,刚才怎么回事,尸体出声了?!”
另外一个十分陌生的声音又传了过来:“准备枪支!”
听力恢复地非常快,模糊的声音也渐渐清晰起来,不过这时候传来的根本就不是什么悦耳动听的护士小姐的:“病人醒了!”欢呼声,而是子弹上膛声。这声音我都听了一个月怎么可能听错,刚醒来就又要被干掉吗?!
……果然还是刚才的放置PLAY比较好,麻烦外挂你把我传送回去吧。
没反应,外挂君又再次隐匿了。
我顿时内牛碗面,不带这么耍我的!
不过身上的感觉恢复了我是不是就可以动了?
人醒来第一件事就是睁眼,我试着将眼皮抬起来,这应该是很简单的事吧?可为毛这么简单的事我都做不到呢?!
我又试着弯曲手指,动身上的每个部分,可是依旧没有任何反应。
耳边又传来了声音:“喂,不会是你幻听了吧,这尸体根本就没反应吗,本来带个尸体就够晦气了,这时候不要反应过剩啊,人都要给吓个半死。”
“没办法啦,老板特意雇的那两个顾问从那个破楼里出来时就扛着这个女人,也没说什么就丢到汽车后座了,我一开始以为这女人顶多被敲晕了而已,没想到我过去一探鼻息,凉的!”
“这都三天了,这女人还没出现过尸斑呢,作为尸体也真是奇怪。我再探探鼻息摸摸脉搏看。”
然后鼻前好像有只手指虚探了一下,弄得我都有点痒,之后我的袖口也被拉上去了:“没有呼吸啊……诶?这里倒是有个成色挺不错镯子,上面还有条蛇,不如拿下来好了。”
“别这么做,要是那两个顾问知道了扒了你皮怎么办!”
“得了吧,之前我看到宁姐悄悄把这尸体左手上的那枚镯子褪下来了,没事的,把袖子拉下来遮住不就不会发现了吗?”
这句话话音刚落,一个冷冷的声音传了过来:“……你们在干什么。”
“啊,啊,那个,顾问……我们刚刚没做什么,只是好像这尸体诈尸了……”
脚步声立马变大了,我听到了衣物的悉悉索索声,两边的袖口都被拉开,然后那个冷冷的声音更加低沉:“左手的镯子呢?”
“我,我们不知道啊,张顾问,别,别这样!”
“说!”
“是,是宁姐!您去问她就知道了!麻烦快松开我的领口,要透不过气来了!”
哗啦一声似乎是什么被甩落在地,脚步声变小后从更远的地方传来了对话声,之后脚步声回来,左手腕上被套了个温热的环,估计就是被拿走的那个铜鱼镯子吧。身体里似乎有什么暖流分散到体内的经脉,就像大夏天喝到的冰水一般让人舒畅无比。
一阵稍轻的脚步声再次传了过来,清脆的女声飘进耳朵:“呐,我说张顾问,拿了也不要紧吧,反正这家伙也已经是尸体了,你现在也是为我们老板工作的,这也算是和工作相关的物品。”
“……这是她的私人物品,和你们没有任何关系。”
“是是是,可是我们也没有必要一路上都拖着这具尸体吧,你放不下对以前同伴的感情可不要影响到我们的工作。”
这是我突然觉得突然闻到了一股烧焦的气息,还有隐约的噼里啪啦声音。
……嗯,我能呼吸了?我赶紧又深呼吸了两下,没错,的确可以了!
我再次试着睁开眼睛,这回轻而易举,但是外界的光线刺得我一下又闭回去了。
那个陌生的声音又传了过来,这回是带着发抖的颤音:“尸体,尸体刚刚睁开眼睛了!”立马声音的主人就被揍了,女人的声音随之传来:“少在这吓人了,就算这尸体再怎么奇怪,也不可能没进棺材就诈尸!”
我可不管外界发生了什么,自顾自地动了动手指,发现虽然略微僵硬但是还是能控制的,随后我就试着用手臂撑起上身,但是似乎是过于僵硬,撑起一半后再次摔了回去,背部撞到坚硬的地面后一阵阵钝痛袭来,我大口喘着气,听着外界的吸冷气声音越来越多。
算了,还是先睁开眼睛确认下情况好了。
我把眼睛稍稍睁开了一条缝,外界的光线依旧很刺眼,但是我隐约能看见好几个人影在我周围,他们似乎还在低声说着什么真是诈尸啊好奇怪之类的话。
眼睛还没完全适应光线,身体被什么扶了起来,一只手轻轻拍了拍我的脸:“喂,终于醒了吗?”
这时候围观的脚步声又传了好几个过来,其中一个略带戏谑的声音飘乎乎就进了我的耳朵:“嘿,哑巴张,还不是你当时那下用力过猛把这小女人给砸了个休克三天,现在这情况不会是砸傻了吧?哎哟哟那可真是可怜……”
“黑眼镜你够了,我说怎么小雨已经跟我说了在我该去的地方等我却不见踪影,原来是被你们两个家伙弄成这样!现在还有心情调侃?!”这是……吴邪的声音!
我的背后又被一只手托了起来,视野里又冒出一个黑影,那人的呼吸几乎都打在了我脸上:“喂,小雨,还好吗,没有哪里不舒服吗?”
我的视力慢慢接受了外界的光线,模糊的黑影也就慢慢显现出了它本来的轮廓和线条。等到完全恢复时,我才发现托着我的是吴邪和……那面瘫脸的闷油瓶。周围围着很多穿风衣的陌生人,里面我只看到两个熟悉的面孔,一脸痞笑还向我打招呼的黑眼镜和英姿飒爽的短发女人,即此时正一脸惊异地看着我的阿宁。
脸上被凉飕飕的风刮过,我顿时打了个哆嗦,手掌下的感觉有些奇怪,于是我抬起手一看,上面粘了一层薄薄的黄沙。
我大概清楚现在是什么情况了,于是我僵硬的面部表情就一直没有任何变化。
吴邪似乎是察觉我脸色并不好,于是用一只手在我面前晃了晃:“喂,没事吧?脸色好差。”
我依旧面瘫脸:“……………………………………”
黑眼镜挠了挠下巴叹了口气:“不会真傻了吧,不然就是面部神经被哑巴砸断了,现在包括瞎子我还有哑巴张,外加多了个面瘫雨,活脱脱残疾人三人组,真是造孽……”
我用目光把这几个人扫了一遍,闷油瓶依旧是那副冷冷淡淡的样子,表情啥变化都没有。我内心顿时又开始有一万匹草泥马呼啸而过,死盯着闷油瓶开口了:“……你这挨千刀的死瓶子,可以让我揍你一拳吗?不,可以让我揍你揍到我解气为止吗?”
闷油瓶把头扭到一边去,一脸淡然仿佛在说我刚刚什么都没有听见。
我,我擦,这时候装什么傻,敢作敢当才是真男人好不好!黑眼镜噗地就笑了出来:“看来没傻,不过精神上的刺激似乎大了点,今天倒是看了一出有趣的戏。”
吴邪不知道我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一脸不解地问我怎么回事。我一指闷油瓶说了句问他去就起身看着周围一群围观的大衣一族,怒嚎:“看什么看看你妹啊,不就是死了十五年的粽子诈尸而已吗?!他娘的不知道不想诈尸的粽子不是好粽子吗?!再看就咬死你啊!”
嚎完我就气势汹汹地把周围看了一圈,最后在我身后的汽车那里看到我那个陪我同生共死的背包此时正如风中残烛一般挂在车门边缘处,好不凄惨。
我忙奔过去把背包抱起来,拍掉了上面的沙子和灰尘,然后拉开拉链,看了看里面的东西。
很庆幸的是除了那些我丢在酒店的备用服装外,里面的东西倒是一个都没少,也没有被翻动的样子。松了一口气,我提着背包靠着车身盯着几个主角人物。
也不知道他们现在是怎么想的,不过闷油瓶擅自失踪应该就和阿宁、裘德考有关,然后一直装傻的黑眼镜就差不多属于帮凶。
我说怎么可能那么巧,闷油瓶前脚刚走,黑眼镜就告诉我吴二白找我,我离开长沙,几经周转迟早也会耗掉十天半个月的时间,这时间正好能够保证他们完全让我找不到他们的踪影。
闷油瓶起身,对着我和吴邪说道:“你们追到这里就足够了,回去吧。”
吴邪愣了一下,然后表情顿时就僵住了,全身气得发抖起来。
我心脏紧了一下,突然就火大起来,当即把手上的背包往沙地上一丢,大步走到闷油瓶面前,一把就揪住了他的连帽衫领口,他似乎也是毫无准备,就被我这个矮子揪得微微屈了身,双瞳微微放大,脸上浮出了一丝惊讶。
我努力压抑着想朝他大吼的想法,尽量把声音压得很低:“张起灵,我不知道在你眼里我和吴邪到底是在哪个层次,或许是拖油瓶,或许是累赘,你可以找出千万个理由直接把我们甩在身后,我们也可以找到千万个理由追你一路。我该庆幸我是个先知者,才不至于一无所知地在长沙永远待下去,等一个不知道会不会回来的同伴吗?”
顿了顿,我继续开口:“我不知道我在这个世界上存在的意义,我曾经帮助你们的目的在于怎么回去,但是我已经回不去了,现在想想也没什么太大的失落感。因为我还活着,我又不是什么林黛玉,不至于因为这种原因就要死要活的。再说了,我一点都不后悔来到这里认识你们几个生死之交的兄弟。”
只要现在还活着,其他无关紧要的东西算什么。
疗养院的试图抓住我的医生,张家本用奇怪眼神盯着我的陌生人,在飞机的轰炸中湮没在尘埃中的“我”,掩藏在厚重的门后的“终极”,这些算什么。
我深深吸了一口沙漠上的冷空气:“一切对于我而言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身边的人,就算迫不得已要在鲁王宫被炸飞,在西沙溺死,在疗养院跳楼,即使需要在长白山跳崖,或者我本来就已经死了不知道多少回了那又如何?
“老娘好歹也在鬼门关把阎王踹进了好几次油锅了,不就是个蛇沼鬼城怕个鸟啊!”
我最后这句是用尽全身力气吼出来的,随后把手一松,自己后退两步拾起背包,死死盯着闷油瓶。
他半低着头沉默了很久,过长的刘海遮住了他的眼睛,时间就在这种沉默和萧索的风声中一下下跳过,我和这个男人面对面对峙着。
旁边突然传来一声无可奈何的轻叹,我看过去发现是黑眼镜正摇着头,他对着闷油瓶说道:“这就是所谓的孽缘,从你把这个女人从鲁王宫带回来的时候就开始了。”
没等闷油瓶回应,他又转向了我:“败给你了,我黑瞎子第一次见到这么爷们的女人,就算哑巴张不带你,我都必须带你去一趟。虽然不知道你坚持到如此究竟是为了什么,不过至少凭着这股气势就不输给我们这支队伍很多男人吧。”
吴邪这时也突然出声了:“阿宁,我也要去塔木陀。”
阿宁听到这话只是笑了一下:“别开这种不好笑的玩笑。”
吴邪打断了阿宁的话:“想想在云顶天宫里,我是怎么帮到你们的。”
阿宁的脸色顿时变了,看看我又看看吴邪:“……你们是认真的?”
闷油瓶突然把头抬起来,脸色冷得可怕:“我不同意,他们去就是找死。”
“现在可由不得你同不同意,我和你一样是带队,这女人我是带定了。”黑眼镜扶了扶他的墨镜,点燃了一根烟,在初春的寒风中烟气飘散地很快。
阿宁则走到刚刚那辆车后,边把后盖打开边说:“我虽然只是个副队,还是有决定权的,Super吴我也带定了。”她把目光转向我和吴邪:“你们两个,装备随便拿,十二点后准时出发。”
我刚往那辆车的方向走了一步,闷油瓶低沉的警告声在背后像雷一般炸起:“萧雨茶!”
我顿了顿,没有回头,只是用同样的音量回了一句:“张起灵,我不知道这次我会不会真的死在这片沙漠里,但是我知道,要是我不去,一定会后悔。
“张起灵,你要是死在鬼城里,我会没日没夜地做噩梦。所以麻烦你,为我以后的睡眠质量稍微着想一下。”
这次分批坐车时,阿宁似乎也是考虑到我们几个之间的尴尬之处,于是我和吴邪就一起坐上了一辆车,由高加索人和藏人组成,而闷油瓶黑眼镜和阿宁三个领队则在打头的吉普车上。
吴邪靠在吉普后座的椅子上默不作声地盯着窗外,他此时已经换上了防晒的沙漠装,表情明显是在思索事情。
我不知道我该如何开口,低头轻抚着刚刚拿到的装备——一对军拐,呆呆地看着自己的双脚。
前面的高加索人似乎是看到我们后面一片死气沉沉,主动向我们搭话。我根本就不想回答,不如说根本就失去了气力——无论是生理还是精神方面,我现在都处于极度疲惫的状态。
但是我必须撑住,要是被黑眼镜看到这样的我说不定还是会把我丢下——虽然这家伙平常嬉皮笑脸的,但是真正考虑到大局时他会做出正确的判断。
吴邪一开始也是随口应了两句,继而问起他们目的地的事。高加索人很爽快地把情报透了出来,包括西王母国的传说。
我抬起沉重的眼皮往外面灰蒙蒙的天空看去。本应金灿灿的黄沙在这种天气下也失去了光泽,浅灰色的天和深灰色的沙漠,两者无限向外延伸,最终相交于地平线上。
就算永远不可能接触的两样东西,最后却在视角差下如同命运版连在了一起。
对于我而言,闷油瓶,吴邪,胖子,甚至黑眼镜和阿宁就和那天空一般,再怎么把手伸出去也触碰不到的缥缈的存在。
但是我终于触碰到了。
这是奇迹吧?
一定是的。
我妈说过我从小性格就特别犟,凡事不会变通只会认死理,属于前方有一堵墙,就算头破血流也要冲破墙。
听到这话时我已经是撞过不少墙,正是失意的时刻。人越长大越势利眼这种事我真的是从小见到大,在学生会工作时也见识了不少。
我一边在心里默默想着所谓的传统美德及人性本善,一边看着一些同事做着一些让我不舒服的事。
那时我的尖锐棱角已经被社会现状磨圆了,只有和我无关则冷眼旁观。
但是磨圆并不代表我能忍受在那种环境下的空气,所以后来就有了我进考古系文物修复班的决定,这不需要什么解释,之前应该已经把一切都说清楚了。
万事万物瞬息皆变,我就算见多了世间百态,也始终相信着人心中始终有不变的一面。
情义。
就算这种东西只存在于少数人之中,我也依旧还是保持着相信的心。
这样才不会是孤独一人。
就算我独自一人面对着巨大的障壁,我也不会因为那样产生真正的绝望。
抓住了自己想要的东西,死也不会再次松手。
这份不同时空的情义,我必死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