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影入湖心》伊安晏

2、虬鸣山

　　美女本就引人注目，更何况是这等绝色，谦烜所到之处，众人纷纷驻足观望。山中日子清淡，织影好久没见过这么多生人，现又处在视线焦点中，纵脸皮忒厚也不禁惶恐，相比之下，谦烜倒是一副淡然自在模样，兀自走着。早知道就趁着夜色上路了，被这么多人围观还是头一遭，卖酒的大叔，托着下巴流着口水，形貌极为猥琐；成衣铺的老板娘，手拿扫把，撇着嘴巴，又不屑又嫉妒，神态扭曲；茶铺的姑娘，仔细端详上下打量，约莫是找到了榜样；那边那个隐在人群中的男子，身材挺拔，风姿绰约，等等，他的玉佩似乎不是凡物。正想看得仔细些，却袖口一紧，被谦煊拽进偏道里。
　　“帮你摆脱了人群，当如何谢我？”那半是嘲笑半是调戏的语态彻底刺激了织影，她轻挑起面前人的下巴，眼神迷离，嗔怪道，“怎么办，看来只能以身相许了。”谦煊邪邪一笑，凑近了些许，轻轻呵了一口气在她耳畔，“当真？”织影竟有些招架不住，后退一步，装作若无其事地看向屋檐，赞叹其排雨设计之精巧。见谦煊也无继续为难的意思，暗暗松了口气，默默感慨自己万花丛中过，怎么偏生遇上这一朵，而且，她的气息……并不寻常。
　　走着走着，冷不防从巷道深处闪出两个身影，一看便知非善类。二人朝谦煊走去，言语行动中透着淫邪之意，谦煊正欲还击，织影却抢先抽出佩剑，捥了几个剑花，杀气腾腾。二人忙调转方向，冲向执剑人，谦煊便好整以暇地双手抱壁走到一旁，眼中流露出一丝兴致。几招之后，胜负即分，织影收起剑，瞪了瞪横七竖八的两人，“活得不耐烦了，我的女人也敢动！”谦煊面颊抽动，忍住笑意，玩味地看着不远处长相清秀，笑起来眼睛弯弯的小姑娘对着她故作霸气地说，“女人是用来宠的，不是用来调戏的，以后我保护你！”谁知谦烜只是淡淡一笑便转身走远了，织影不满地撇了撇嘴紧跟了上去。
　　黄昏时分，夕阳西下，温暖的余辉柔柔地抚着大地，世间的一切都被染成金色。织影面朝西方，似是陶醉地望着远山，谦煊侧身看她，光照之下脸上的细小绒毛清晰可见，睫毛扑闪，有着小动物般的温顺感，但眼底却透着坚毅和忧伤，仿佛一口深井，引领着你去一探究竟。谦煊忍不住道：“古人云：枫林满江色，夕阳终古愁，实在是道不尽的万古惆怅。”织影仍静静地站着，却用力闭了闭眼睛，再睁开时伤感已不见了痕迹，“文人骚客们就是喜欢触景生情，欢喜啊忧愁啊，都是生造出来的，大自然其实没想表达什么。”风过，树叶落下发出簌簌的声音，初春的季节，这叶落得似乎多了点，织影不自觉地向正西方向倾了倾身想看得更真切，忽听谦烜道：“你为什么不问我是谁，要带你去哪里，做什么？”织影转过头，看了她一会，谦烜的脸上带着疑问，眼睛却显得空洞，“必须要去做的事就少问为什么吧，再说，我问了你就会说吗？”谦烜看着她，沉默，似乎在隐隐地等待着什么，悠悠道：“不会。”
　　几乎是一瞬间的事，漫天的树叶飞起，如牢笼般困住二人，根本来不及逃脱，又一阵刺耳的声音划过，织影便失去了意识，再醒来时二人已经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手脚被特殊材料制成的绳索缚住。“美人你是故意的！刚才用心险恶地转移我注意力，否则是可以逃脱的。”织影恨恨地瞪着旁边的谦烜，美人却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没错，我是故意的。”鉴于自己被束缚住这个事实，织影稍稍压抑了自己的火气，冷冷道“理由呢？”那边厢，谦烜眨了眨眼，无辜的看着织影，“日子过得好生无聊，我们来寻个乐子。”
　　织影尴尬地扯动着嘴角，不去理睬谦烜，而尝试轻轻地挣脱绳索，发觉愈加收紧之后放弃了挣扎，开始观察起周围的环境。屋子是木制结构，简洁中透着高贵，两种植物交缠的图案似乎是这里的图腾，遍布在各式物品上，甚至在窗口门框处还挂了许多晶莹剔透的风铃，可见设计者颇动了些心思。除了他们两位俘虏外，对面墙角的椅子上还被困了一人，那人竟是织影识得的，人群中面无表情的戴玉佩男子。细细看来，男子气度不凡，在这种情形下并不显狼狈，依旧从容淡定、不卑不亢，定不是寻常人家的儿子，见织影盯着他研究，他微笑着点头示意，“在下容成缙，这里是风夷族领地：虬鸣山。”
　　对于容成缙的主动示好织影不免诧异，那日在人群中见他无甚表情以为其人冷冰难相处，今日看来倒是颇为温和，连声音也让人如沐春风。荣成是巫医族的大姓，若单名一个字的则是贵族身份，而缙这个字让织影觉得莫名熟悉，可能是街头巷尾听过的缘故吧。情不自禁地，织影回忆起自己在巫医族度过的日子，那样无忧无虑得不真实，山上开满了大片大片的芊凌花，粉的蓝的红的层叠着花瓣，十分惹人喜爱，记忆里还有个一直坐在溪边钓鱼的小男孩，却从未见他拉过竿，不知后来钓上鱼没有……
　　有风吹过，呜呜呜呜，风铃发出诡异的响声，似人的呜咽，这让人不寒而栗的声音阻止了织影继续回忆往事。片刻之后，风停了，屋内静的可怕，似乎是读懂了织影那一丁点惶恐，容成缙开口道：“不用害怕，被禁在风铃里的是树灵，他们很善良不会害人，只是怨念还没有散去。”织影对他笑了笑表示感谢，进而道：“你似乎对这里很了解，可是为什么也被困于此？”容成缙笑而不答，谦烜却突然出声，“原来是同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