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世空间》四方月

3、末世空间——3

　　3
　　曲靖元工作的卖场因为占地面积大，所以位置比较靠城郊，白天的时候人流还算大，但是一到了晚上，那就跟鬼城差不多。因为卖场地理环境的因素，无法给员工提供住宿，所以曲靖元至今仍是在秘境里凑合。不过拿着住房津贴让他住秘境，曲靖元当然一万个乐意。所以他每天都装模作样地踩着一辆自行车上下班，其实只是将车子骑到一个僻静的角落，避开那些高悬于顶的监视器，直接连人带车钻进秘境。
　　也许是在秘境里待久了，吃着秘境出产的东西，喝着那条小溪里的水，呼吸着清新的空气，曲靖元觉得自己浑身上下跟以前完全不一样。即使再劳累他也很少气喘如牛，哪怕东西再重他也能提着走几步。在秘境里感知外界的范围也加大了许多，以前只能感知秘境出口处几米范围内的动静，现在已经扩增到五十米开外。
　　“难道说这里面还有天地灵气、日月精华可以吸收？”曲靖元心里不住地纳闷，既然他能拥有这样神奇的秘境，再来点灵气能使人修炼成仙，也不是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那块界碑清楚写着“非我族类，见字立止”，也许说的就是只有修道成仙之后，才能进入那片迷雾。曲靖元对修仙这种事情并不太热衷，他不过就是个想把每一天过好的凡人，但是秘境带来的好处他也乐见其成，平时花在里面的时间也越来越多。
　　前段时间曲靖元特地背个小包去茸城城郊的一座山里“徒步”，一度惹来赵武的不满，说他光顾着自己出去玩，也不带他赵哥一起。其实曲靖元哪有这闲工夫上山游玩，他就是靠着大山长大的，有什么稀奇没见过。
　　这次上山曲靖元是别有用心，为的就是那座山里为数众多的植物——毛竹，漫山遍野的竹林少一根两根竹子根本没人会发现，尤其他专往竹林深处进发，整个“移栽”活动根本没人注意。之所以会选这里的毛竹，而不是自家山里的那些古木，是因为这边的毛竹根系比较细浅，方便他移栽且不伤根系，而且在秘境里面曲靖元要种植任何东西，都得亲力亲为，这些毛竹虽然一根根的都不轻，但是跟那些古木一比，就变得轻的不能再轻了。
　　郁郁葱葱的毛竹在秘境里面栽了一片，有高有低、有粗有细，绕着那块摆放家具的草地围出一个不小的圈，在靠近溪水的位置特意留出了一个缺口。曲靖元一心想着等这些毛竹落地生根、长成一片，形成一道自然成型的屏障，将他休息的地方包裹起来，浑然天成的一个独立院子。到那时清风拂来穿过那片竹林，带来阵阵竹叶清香，簌簌软唱如同温婉歌谣催人好眠，光想象就觉得那画面十分美好，曲靖元移栽的动作也变得愈加轻快。
　　在秘境待得愈久，曲靖元觉得自己跟秘境愈是契合，仿佛跟这片天地逐渐融为一体，秘境里面生机勃勃一天好过一天，曲靖元也感觉到自己的精神状态也变得越来越好。所以曲靖元越发乐意在秘境里面待着，挖挖草翻翻土，倒也不累。幸好这秘境里的白天黑夜基本与外界同步，如果一直保持白茫茫的天色，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按照曲靖元现在的精神头，估计就算累死，也想不起来休息。

　　身为卖场物流部的普通员工，曲靖元每天的工作重心，就是将仓库里的货物用叉车运到卖场里面，分门别类地架放在货架的顶上，偶尔也跟着外场分置员补充货架。每天的工作都排得满当当，几乎连喘口气的时间也没有，尤其年关将至卖场里的每个人都绷劲了神经，不敢出任何纰漏。
　　从外场将叉车开回仓库，空荡荡的仓库不见半个人影。曲靖元坐在叉车小心翼翼地环顾了一下四周，确定没人在场之后，才抬起左手从秘境里变出一个透着寒冷白烟的纸杯，心满意足地挖着他最喜欢的巧克力冰淇淋来吃。身为一个男生，曲靖元可算是嗜好良好，抽烟喝酒全不爱，零食也很少吃。说也奇怪，就是爱吃冰淇淋，尤其爱在十二月的大冷天吃。
　　而且秘境能够保持物品的温度不变，只要放进去之后不碰它，就算是冰淇淋也能经久不化。这还要从上次曲靖元冰淇淋挖到一半被赵武吓一跳的时候开始讲，那次曲靖元手一抖将半杯冰淇淋下意识地丢进了秘境，等他跟赵武哈拉一会儿，午休的时间也就差不多结束了，接着又是马不停蹄地忙完一整个下午，曲靖元下班后找个没人的地方准备回到秘境里面时，才想起来可惜这半杯冰淇淋。
　　虽然是特价买的，但是从来不浪费粮食的曲靖元想着当时好似还剩下大半杯的样子，心里就抑制不住地抽疼。但没想到的是，等到他进到秘境之后，等待他的还是那大半杯冰淇淋，融化状态跟他当时扔进秘境时根本没有任何差别。曲靖元心里一阵惊喜，但又不太清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情，要说秘境里面没有温度变化，曲靖元根本不信，毕竟他在秘境里面烧火做饭也不是一回两回，要是温度真不带变的，那他还怎么吃饭。
　　于是，接下来的几天，曲靖元从卖场冷库里弄了一些冰块回秘境实验。只要丢进秘境里面不去搭理，那些冰块就能保持进来时的状态不变，但是只要他在旁边煽风、加热，冰块就会慢慢融化掉。
　　也许秘境里面的一切原本是静止的，不管时间、温度、气象，但是只要他在里面，秘境就会随着他的意念开始慢慢自己流动起来，风有了动力，水有了方向，温度有了变化，日夜有了交替。
　　曲靖元非常喜欢这个仿佛是给他量身定做的功能，于是在卖场大批清理即将过期的冷藏品时，借着员工的身份低价吸纳了许多进口冰品，且时不时地拿出一小杯来，享受一下那沁凉入心的滋味。
　　将挖空的纸杯往秘境里一丢，曲靖元这才结束难得的“闲暇”，跳下叉车准备去办公室交接。
　　忽然，曲靖元脑子里警钟一震，耳旁好似一震疾风刮来，他本能地将脖子一缩、腰身一歪，头顶的发梢竟险险擦过突然冒出来的手臂。
　　这如同慢动作一般的场景，令在场的两人都不由自主地愣在当场，满含不置信的两双眼睛，紧紧粘在一起相互质问：这是怎么一回事。
　　“你小子行啊，平时都在我这儿装蒜。”赵武本就不是普通人，自然能看出个中门道，刚才曲靖元那一闪，根本就不是凑巧弯腰，而是感觉到威胁本能地闪避。
　　这小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警觉了？虽然心里纳闷，但赵武并未起疑，只是开口戏谑道。
　　“哪能啊，你赵哥还不知道我有几斤几两。刚才真就是那么灵光一闪，你说我是不是被锻炼出来了？”曲靖元这回真是被赵武给口头冤枉了，他那哪是深藏不露，只是最近在秘境待多了，五感增强数倍才能察觉有异，再加上赵武也没想下黑手，根本没带多少雷厉风行的速度，被避开真的只能说：瞎猫碰上死耗子。
　　“真不是耍着你赵哥玩？”赵武继续故作怀疑状，平时收拾这小子也不是一回两回，哪能看不出他是真是假，只是被这小子这么躲过去，身为习武之人又一直当教练的赵武，自己心里肯定郁闷，于是也不让曲靖元好过就是了。
　　“我吃了雄心豹子胆不成？一定是被赵哥平时训练的多，我顿悟了。”千穿万穿马屁不穿，曲靖元一脸认真的回道，哄得赵武笑的满脸开花。
　　“算你小子会说话。”赵武的笑声十分爽朗，就像他拍在曲靖元后背的那一巴掌——很实在，曲靖元无奈受着，心里默默流泪。
　　赵哥啊，这铁砂掌可不是谁都能受得了。
　　“对了，圣诞、元旦眼看着就要到了，班表也排下来了，从十九号开始我们都得加班，一直加到明年去。”赵武放开摧残国家幼苗的大掌，转而将心思放到值班表上。对他们物流部来说，平时的工作根本不算什么，过年过节的那才叫一个恐怖，人家乐乐呵呵地过节，就他们还在来来回回的补货，容不得半点马虎。于是，每逢年节临近，赵武都得头疼一回，要知道家里那位已经投诉许多回，他这次再过节加班不回家，以后的日子指定就跟《2012》一样——世界末日。
　　“我无所谓，反正没人跟我过圣诞，有加班费领也不错。倒是赵哥你，嫂子估计不会放过你。”曲靖元孤家寡人一个，过节不过节对他来说根本没什么差别，想着滚滚而来的加班费，他心里是满意的。但是一想到平时赵武对待妻子的妻奴样，就忍不住调侃他几句，事实上曲靖元还是蛮羡慕赵武，有人等着他回去过节。
　　“我去，你这是深深地羡慕嫉妒恨，我要跟经理报告，到时候轮我加班的时候，都让你顶上。”赵武一边骂一边一脸甘之如饴地笑道，虽然被曲靖元调笑，但是只要讲到自家老婆，赵武那是看什么都顺眼，听什么都顺耳。
　　“没问题，加班费归我，万事好商量。”曲靖元也不推脱，反正是举手之劳的事情，对方又是对他照顾有加的赵武，他乐得帮忙。这点小忙跟赵武平时对他的照顾一比，根本就是小巫见大巫。
　　说来也是有缘，别看曲靖元对谁都和气的样子，但是背地里这人可是腹黑的很，要说这种社会新鲜人刚出来工作不久，少不得受人指派差遣，但是整个卖场的员工从上到下，还真没有几个人觉得自己有占到过曲靖元的便宜。就连物流部门经理，曲靖元的顶头上司，也少不得被他架在那里上不得下不来的时候。
　　但是，曲靖元就是跟赵武交好，也不是那种特意巴结的感觉，就是觉得曲靖元对着赵武就连笑，都能笑到眼睛里面，那是一种真诚的交往，不需要任何代价。
　　“你个财奴。”赵武说话手掌狠狠地揉着曲靖元的头顶，感谢之意无需言表。

　　2012年12月21日凌晨三点
　　曲靖元签完最后一张货物清单，送走最后一辆货柜车，再看手表时间将近凌晨，天色最暗的时候。因为圣诞、元旦，两个节日离得太近，所以每年临近这个时候，卖场都会调大批量的货物到仓库，外场货架上上下下早就已经塞满，眼下仓库也被塞得满满的，就等着节日的到来，迎来疯狂的购物潮。
　　卖场里里外外都挂满了圣诞装饰品，每到夜色来临五颜六色的彩灯一亮，将整个卖场装饰得十分华丽，充满了浓重的圣诞气息。曲靖元锁好仓库大门，临时起意在卖场外面空旷的广场上闲逛起来，看着节日喜庆的灯光。虽然感受不到多少节日气氛，但不阻碍他欣赏这美轮美奂的午夜。
　　霎那间，天空划过一道银白，亘长的白光挂在暗黑的天空之上，映照一地银白，仿佛无数个月亮同时爬上夜空，亮如白昼。曲靖元愣愣地看着天空中的这番奇景，在亲眼目睹他这辈子见过的最大的流星划过的同时，他竟然感到一阵刺骨寒冷，穿透他身上的棉衣，刺进脊背并扩散到全身的骨头里面。
　　曲靖元不自觉地抖落一身被寒冷激出的鸡皮疙瘩，轻跳了几下转身准备回去值班室。本来今天除了他这个物流部的在加班以外，外面值班室还有保安大哥值班，但是那名保安临时有事，他就被经理直接拎到值班室里，令他暂时兼任保安一职。这种状况也不是一回两回，曲靖元早已习惯这种临时调配。用力的哈了一口气，看着升腾的白雾，带着莫名的心绪，曲靖元躲进值班室取暖。
　　今年的茸城似乎特别寒冷，往年他在学校里，从来没觉得冬天是这么难捱。

　　铃……
　　“喂？”曲靖元在值班室里烤了半天暖气，才稍觉得缓过气来。正在他热地站起身开脱时，棉衣里的手机乍然响起，刺耳的铃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尤为扎人脑仁。他忙不迭地翻出手机，按下接听键。
　　“靖元，市里乱了，你那边有情况没有？”电话听筒里传来的不止赵武焦急的询问声，还有不曾停歇的嘶吼和尖叫，恐怖的背景声听在曲靖元的耳中是那样不真实。
　　“赵哥，你别开玩笑了，这是圣诞节又不是愚人节，你在看什么恐怖电影呢？嫂子……”曲靖元以为赵武知道他值班无聊，跟他开玩笑。虽然心里有种莫名的惴惴不安，但是他宁可将之归为自己的神经质，也不愿往什么不吉利的方向去想。
　　“我没开玩笑，我跟你说，市里真的出乱子了，到处都是怪物，你那边人少可能还安全，但是你自己小心点，多注意周边……砰！”赵武鲁鲁地打断曲靖元的话，才粗吼几句即刻被一声巨响打断，电话听筒里仅剩断线的“嘟嘟”声。曲靖元举着手机半晌，一动也没动，就如同石化了一般。
　　怪物？两个字像是两座大山一般压得人喘不过气，曲靖元又惊又疑，惊的是不知赵武那边会发生什么事情，如果以赵武这样的身手都不能自保，他这种什么都不会的小鬼还有什么机会可言；同时他也疑惑市区会出现什么怪物，难道外星人攻打地球了？曲靖元忽的想起方才流星划过天际的画面——
　　难道……
　　一直不停地按着回拨键，但是电话那头的赵武再没有接听。曲靖元忽觉自己周身的空气就像真空了一般，一种强烈的窒息感铺天盖地而来。
　　突然，曲靖元将拎在手里的棉衣披上身，开门往外疾走。赵武应该不会跟他开这种玩笑，市区人多不像他这里跟鬼城一样，所以那边才会那么快乱起来，而他这边一点动静都没有。
　　曲靖元不敢奢望会有人来支援自己，他有秘境在手根本不怕什么突发危险。但曲靖元毕竟是个务实的人，碰上这种事情，他脑袋里升起的第一个念头并不是逃生，毕竟眼下他还算安全无虞；他想到若真有怪物作乱这种突发事件，那将会有一段时间没人安心生产工作，以后生活必须的物资肯定会越来越稀缺。毕竟谁都不知道今夜这场“乱”，要维持多久，会严重到什么样的地步。他与其庆幸自己暂时安全，还不如趁着危险还没到来，先囤积所需物资。
　　曲靖元一边在心里盘算后续可能发生的事情，一边用最快的速度冲到配电房拉下所有的电闸，整个卖场即刻隐入暗夜之中。在打算搬空这里物质的同时，他立刻想到卖场里无处不在的监视器，就目前而言他暂时没有暴露自己拥有秘境的打算。借着夜色打开仓库大门，曲靖元闪身进入之后，转手就将大门锁上，进到仓库里面也没时间去管什么分类，见到货架就左手一抬，将整个货架收进秘境，摆放在大空地上最角落的位置。
　　这也是曲靖元近来才发现的新功能，只要他在收东西的时候想一下秘境里的某一位置，就能将东西收到那个位置摆放好。无暇再多想别的，曲靖元在仓库里打了一个圈，顷刻间就将里面搬空，如果不是这仓库建设的时候为了防风，而将地基打得很深，他还想将整间仓库搬进里面，现在只能一间一间地搬。
　　搬空所有仓库之后，曲靖元顺手将仓库角落停放的叉车也收了一台放在秘境里面之后，才用值班室里的钥匙打开了卖场大门，为了过节卖场已经陈列上许多大大小小、高低不均的装饰货架，视线不同程度地被遮挡。虽然心知暂时不会有人想到这“荒郊野外”的卖场，但是曲靖元仍是竖起身上所有能竖起的神经，小心提防着周围的动静，这要是在秘境里面，出口处方圆五十米内的动静都逃不过他的感知，但是在外面他也就能感受到周身非常近距离的波动。心里越是提心吊胆，曲靖元的动作便越是有效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