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至》清显

2、之二

　　叶榛有一个朋友，挺特别的。
　　不知道叫什么，不知道长什么样，不知道从哪里来，不知道为什么好端端地就死掉了。
　　二十多岁的那么一个女青年，好像向来就那么没所谓的样子。
　　原本在那个一如往常的清晨挣开双眼，叶榛只是觉得自己做了个怪诞到有点水平的梦，可谓是有血还有肉，多渗人呢，可叶榛一点也不觉得害怕，反倒有点悲伤。
　　这种悲伤，不知道是因为这个梦，还是因为这只是个梦。
　　都还没有来得及问她的名字，还有那个他的名字。
　　叶榛听着秒针走动的声音终于迫不得已从被窝里挣扎出来一头扎进冬天的白日里。
　　从巷子里叼着肉包子往校门口一路冲的时候差点撞上同样飞驰而来的自行车，还没反应过来是谁，对方抛下一句不好意思就把自己扔进了一堆穿着校服的背影中再看不见了。
　　叶榛好容易咽下被惊吓而噎在喉头的肉包面皮，长出一口气。
　　一团白气慢慢在眼前消散，还有那张干燥的微微起皮的嘴唇。
　　“同学！打铃了！”校门口的值日生随着打了鸡血似的上课铃声叫喊起来，叶榛被催促着又是一路小跑，脑子一片空白。
　　只仿佛听到人群里相互打闹的声音里有这样的对话。
　　“你家今天晚上要做冬至么？”
　　“哎，你也是么？那可不可逃掉晚自习啊？”
　　今天是冬至哦。
　　你看冬天来了。
　　她却没有来。

　　“你来了哦。”她坐在阳光底下微微欠过身算是打招呼，看上去闲适的不得了。
　　“哎……咦！”我不得不表示讶异一下子，随即又好似被她的悠然自得感染一样平静下来，“还在这里么。”
　　“是哦，只能留在二十四岁了。”她拢了拢耳边的头发，对我随口的寒暄给予含义不明的回答。
　　“没有以后、将来和明天早晨了哦。”我顺着她的话往下讲，慢慢地挪到她身边。
　　“小鬼头你真是一点都不会安慰人。”她的身上已经痊愈，好似从未受过那么重的伤，只是眉目还是混沌，让人看不真切。
　　“所以你就跑到我的时间里面来了么？”我伸出手轻轻盖住她的眼眸处，她的体温一如周身的空气。
　　“你怎么就能肯定你不是来我这里做客的呢。”手掌中传来她眨眼的触感，对于身在何处，我确实也无解。
　　“我是来参观你的二十四岁好时光的，这位姐姐。”仔仔细细地开始描她的眉眼，“有带伴手礼。”
　　她咯咯地笑开来，接着就温顺地配合着我手头的活，用平淡地语气讲了个故事。
　　“看过《friends》么？中间有一季ROSS不是跟RACHEL分手良久复合未果之后爱上了英国来的EMILY么。”她其实一点也不在乎我有没有看过的吧。我心中默默碎碎念。
　　“然后他们热恋到快马加鞭转眼就论及婚嫁。然后他们就站在那教堂的残垣断壁里相互宣誓。
　　“可是ROSS却在那时把EMILY的名字喊成了RACHEL，结果一发不可收拾。那本就是不可挽回的。要是想要继续下去，其实就如同EMILY最后给ROSS指明的那已经算是让步的唯一出路。
　　“——你再也不能同RACHEL见面，老死不相往来，我们才能走下去，ROSS。”
　　说完这句她便沉默得像是从未开口说话一般，将时间的停滞衬得更加单薄。
　　“你也要求他与某个人老死不相往来过么？”我直到结束手中的工作才开口。我好像也没有那么擅长画画，可是手指描摹出来的眉眼与自己却无差一二，莫非真因她的二十四岁是个好时光？
　　“才没有呢。”她抬眼看着我，凝神的样子几乎让我有种看到镜子的错觉，只是她的神态并不是我会有的，“他或许会喊错我名字的宣誓都没有过。”
　　她顿了顿，继而又侧身望向远方。
　　“我与他的种种可能，都在以后、将来和明天早晨。”

　　再也，不会到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