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至》清显

3、之三

　　“你别怪我第一句就同你说再见。”她倚在楼梯尽头的那扇门边，背影被外面洒进来的光剪成很好看的形状。
　　她在跟谁说话呢。我想走上去看看，脚却一直抬不起来。
　　“喂！”身后有男生的声音。
　　是谁？是在叫谁？
　　她却蓦地回过头来，我看不清她的表情，我有种莫名的急切。
　　我非常想说点什么：“你……”

　　“你也稍微适可而止一点吧！”男生的声音在耳边炸响。
　　叶榛猛地醒过来，睡眼惺忪勉强意识到是后桌在喊自己。
　　“怎样？”惊醒之后心脏在胸口跳得几乎窒息般的难受，叶榛丝毫不想掩饰那十足的不快，皱着眉头回过头去，眯起眼睛盯着何聿。
　　何聿同样一脸的不满将下巴微微扬起：“喜欢在数学课睡觉的话以后就不要问我题目。”
　　“啧……”叶榛瘪瘪嘴角，“呕心沥血还是没能把我教会的情况下真是谢谢课代表你了！”
　　何聿真想把“关我屁事”四个字裱起来拍在叶榛脑门上，教她数学真是一场无尽的噩梦，这人根本就是跟数学八字不合命里无缘，凭什么要自己负责？凭什么父母牌友小孩的烂数学要自己负责？
　　直到高中念了两个多月的时候，何聿对这个前桌的印象还仅仅停留在“对谁都笑嘻嘻”、“爱看闲书”、“每次交数学作业都要催”。可惜情况在期中考试结束后所谓急转直下，归功于结识不久便在麻将桌上相见恨晚的两家父母的家常闲聊。
　　某日。
　　叶母：我家女儿的数学基因真是遗传老叶的，要活活把我气死！一萬！
　　何母：怎么了？期中考试砸了？九饼。
　　叶母：可不是！那分数我都不好意思跟人说，丢脸程度快赶上老叶当年高考数学13分的光辉记录。
　　叶父：……九饼。
　　何母：十八班的数学老师谁啊，是不是老师教的不好啊？
　　叶母：十八班？不知道啊。
　　何父：白板。
　　叶父：碰！红中。
　　何母：这你可要打听清楚啊，说不定是老师的问题，老师好不好很重要的！
　　叶母：打听十八班的做什么，我女儿八班的。
　　何母：哎？？？那不是跟我儿子同班么！
　　何父：胡了。
　　叶母：……
　　何母：……
　　叶父：……

　　“你们班有个叫叶榛的女生你有印象不？”何母炒着菜朝着何聿大声道。
　　“有！就我前桌！怎么了！”何聿漫不经心地扭头朝厨房喊着回答，眼睛还一眨不眨地盯着电脑。
　　如今继续上演着餐前喊话的戏码时，何聿悔不当初。
　　“那个叶榛的数学我能不管了么！她不是人能教的好的！”在游戏里又死了一次，何聿胸中一股无名火。
　　“你这孩子怎么说话的，人家小姑娘聪明机灵着呢，是你自己没耐心吧！”何母探出头。
　　“放屁！她聪明机灵个球啊！”何聿真是要吐血了，“教她教得我现在看见题目就恶……”
　　话没说完只见何母扬着锅铲就从厨房冲了出来……

　　所以叶榛在数学课上堂而皇之地打瞌睡这个事情对何聿来说简直是不知好歹。
　　“我不管你了！”何聿看着不似往常随和而摆着一张臭脸的叶榛真是气不打一处来。
　　“要你管！谁逼你了！”叶榛还要还嘴。
　　“我妈逼我了！”何聿怒。
　　叶榛这才突然清醒了：“课代表我错了！我下次数学再考这么烂我妈说要烧了我买的杂志！”
　　“关我屁事！”何聿真想大笑三声以示庆祝。
　　叶榛把脸上笑容堆了堆，十分狗腿地示好：“那要么课代表你先把今天的作业借我抄一下吧……”
　　何聿转而去应别人的问话，叶榛悻悻地转回自己座位。
　　良久，一本本子飞过叶榛头顶掉在她桌面上。
　　叶榛嘿嘿一笑翻了开来：“……就是字丑了点。”小声说。
　　“你说什么我听不到。”何聿扬声。
　　叶榛乐呵呵地转过身：“谢谢你！”
　　何聿默然，望向别处。

　　我从此，经常在数学课上，做有她的梦。
　　而梦总是以她的背影结尾。
　　听见她不知道在跟谁道别。
　　那个时候总是有种感觉呼之欲出。
　　可我的脚那么沉重，一次也没能踏上那段阶梯。
　　等她一回过头，梦便醒来了。
　　“再见。”

作者有话说

　　《三千年前》关淑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