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处，陌上瑾落》昕悸

6、感情没有缘由（3）

　　*******

　　东宇集团这次招标最后落在了徐氏公司。
　　徐楚陌望着东宇集团送来的合约书出神。合约书是他提出的，东宇集团甚至没有修改一点，他不知为什么笑不出来。
　　他打电话给柒瑾，无人接听。挂了电话没多久，他却接到了何慕青的电话。
　　驱车到了约好的咖啡厅。何慕青已然在坐。
　　“我想你知道我找你的原因。”
　　不等徐楚陌坐稳，何慕青就开了口。
　　“请你离开上海。”
　　“为什么？我答应你有什么好处？”
　　唇角上扬，徐楚陌的笑透着不屑。任何慕青锋芒般的眼盯着自己，他显得很淡然。咖啡厅的钢琴曲静静流淌。
　　“放过柒瑾。就当是你还他的。”
　　“还？我欠过她什么？如果她要我走，自己可以对我说，我会立刻消失在她眼前。”
　　搅拌咖啡的调羹从何慕青手中落下，他的眼睛近似燃气火焰。
　　“欠过她什么？这话你说的出口。我要你立刻离开，不然我会用尽一切手段。”
　　徐楚陌用看戏的姿态对着何慕青。
　　“手段？是，若是你使手段，我现在就不可能在你面前了。可是你不敢啊。柒瑾要是知道了会怎么想你，说不定就跟你分手了。你能给的，柒瑾同样能给，甚至更多。”
　　额上的青筋突起，何慕青忍着揍人的冲动，起身离去。
　　望着何慕青的背影，徐楚陌的笑溢了出来，把玩着咖啡杯的手指却渐渐收紧。

　　下午茶时间，咖啡厅的人渐渐多了起来。
　　“总监，你要喝什么我帮你点。”
　　“蓝山咖啡。”
　　“我去个洗手间总监。”
　　柒瑾寻了个座位坐下。下午硬是被夏兰扯出来逛街，兴是喜欢她的纯真，她并没有排斥。于是送了她几样东西。夏兰买了很多小玩意，都是在精品店淘的。柒瑾看着聚成一堆的袋子，黯然失笑，帮她整理起来。
　　夏兰去了很久，柒瑾看着稍显拥挤的咖啡厅，看向洗手间的方向。抬眼的那一刻，才知道有双眸子注视了自己很久。
　　有些人，即使可以回避，还是有避不开的偶然。
　　徐楚陌隔着桌子望着她。
　　很久以前，在青岛，人群中，她搜寻着，也是这样的一抬眼，徐楚陌的眸子在她身上流转。
　　未经得她的同意，徐楚陌便走向她，拉开椅子坐在她面前。
　　“为什么不接我电话？”
　　“我们之间没什么可说。”
　　僵硬了许久的动作继续了下去。她低头整理东西。
　　“为什么帮我？你男朋友找过我了，刚走不久。你早来些时候我们三个就能碰面了。”
　　脸上满是玩味的笑。他很想知道，何慕青的到来她知不知道。可是没有错愕在她脸上，柒瑾的脸一脸淡然。语气不觉轻佻了起来。
　　“安柒瑾，你可是说过会爱我一辈子的啊，你看看，现在却不想见我到让男朋友来赶我走，这原来叫爱我。”
　　东西从柒瑾的手中滑落，滚到桌角边。是一枚戒指。一百来块的戒指，刺得她的心隐隐作痛。原来他还记得，原来他没忘记。
　　“总监，怎么了，这位是.....？”
　　夏兰看着柒瑾失神的样子，又看到一旁的徐楚陌，还不清楚是什么局面。
　　徐楚陌看了夏兰一眼，
　　“你好，我是你们总监的前男友，也是你们总监说会爱一辈子的男人。”
　　望着夏兰瞬间放大的瞳孔，他似是很满意。“怎么柒瑾，你不承认吗？”
　　柒瑾从地上拾起戒指，失了血色的脸如一朵残败的花。“徐楚陌，你看，”她将戒指递到他眼前，“我以为这会是我们的结局，最后却什么都没了。”
　　“结局？才隔了两年，你知道再等下去不是这个结局？”
　　“为什么我一定要等你？”

　　咖啡迟迟没来。
　　柒瑾等不到咖啡送来就和夏兰离开了。留下独自出神的徐楚陌。
　　回去的时候是夏兰开车。
　　柒瑾坐在后座，眼神空洞。夏兰不敢开口询问，望着后视镜里的柒瑾，欲言又止。柒瑾的目光望向窗外，却是开了口。
　　“他叫徐楚陌，我的初恋。我们谈了一年半左右的恋爱，我却花了两年都没有忘记他。”
　　“总监.....”
　　“初见的第二天，他就说对我一见钟情。没多久的圣诞节，从青岛赶到杭州，就为了见我一面。我们没多久就恋爱了。一年多，我越陷越深，他几乎是我的整个世界，最后他却对我说不爱我了。”
　　“你看这条项链，”从包里掏出一个细绒布的盒子，打开递到她眼前，一条嵌着钻石的心形项链，“这是他用自己赚到的第一笔钱给我买的。半年前，我才将它取下来。我以为取下来了就可以不去爱了，见到他，才发现一切都是空的。我努力了两年的结果，就是见到他之后和他上床了。”
　　她的语调平静无波。盛夏的阳光刺得她的视线模糊了，两眼间，只看得间成片的绿色。多么有生机的色系，偏是在她心中生不出希望。
　　“那总裁.....总裁不是和你在一起吗？”
　　“是啊，慕青说爱我，知道我还爱着徐楚陌照样接受我，他守了我两年，却要看着我帮徐楚陌。全世界，我最对不起的人，就是慕青。”
　　“好奇我为什么跟你说这些吗？因为你的身上，我仿佛看到了两年前的自己，会哭，会笑，有情绪，而不是今天这般。你很善良。夏兰，如果有一天你爱了，千万不要深爱。我希望你永远开心下去。”
　　车子驶进了小区。夏兰一路不知如何言语。对她，只能用震撼来形容这一天。她忘记了八卦精神，只知道听下去。

　　柒瑾没想到何慕青会在这里。开门看到他时，她立刻整理起情绪。
　　“钱乐乐打你电话没回应，打过给我，说下星期想和你一起去看画展。”
　　“我会回电话给她的。”
　　柒瑾在他旁边坐下。何慕青搂过她。
　　“怎么看起来很累的样子，听说你和助理一起去逛街了，怎么没收获？”
　　“送了几样东西给夏兰，她这年纪爱买东西。”
　　何慕青失笑出声。“说的你有多老一样的，你才大她两岁，一个25岁的人，哪来那么老的语气。”
　　“是吗？那我是老了，上小学的情景还在眼前呢，一下子就这么大了。都成了总监的人，当然要学会老成了。”
　　“那你嫌不嫌我老，我快30了....”
　　“怎么会呢，那么多人喜欢你，想和你在一起......”
　　本是愉快的谈话，柒瑾的声音却渐渐沉了下去。她的每个细节何慕青都留意到了。
　　“是不是累了，那早些吃晚饭，然后去休息吧。”
　　　　“慕青，我去了你去过的咖啡厅，见过徐楚陌了。”退开至一定距离，她不打算隐瞒，“这次招标，是我决定给徐氏公司机会，在你已经将他们的方案筛除后。”
　　他的表情始终平静如初。
　　“为什么，为什么不质问我？看不出来吗，我想和他重新开始啊，我还爱他啊。”
　　何慕青的平静让柒瑾失控了，声音逐渐转为哽咽，她的身体都在颤抖。何慕青看着柒瑾，脸上浮现出心痛，拥她入怀。
　　“柒瑾，我知道的，你的想法我都知道。这两年你不接受我是不想伤害我，而你的突然接受只是想最终推开我。我了解你的，你不想伤害任何人，因为你知道，爱情的伤，也许永远都不可能愈合。”
　　他轻轻地拍着她的背，
　　“可是，给我们一次机会不好吗？有些东西，是该放下了。”
　　墙上的时钟在静谧中滴答滴答的走着，声音显得突兀。不知道秒针转了多少圈，何慕青又等了多久。
　　“好......”
　　柒瑾靠在他的怀里闭上了眼睛。也许她可以选择一个人去依靠。
　　孩童般的笑容出现在何慕青脸上。他没有告诉柒瑾徐楚陌说过的话。他很用力的去相信发生的这一切。一切终会如他所愿。徐楚陌会离开他们的世界。希望一切如此。

　　周末的早晨，柒瑾和钱乐乐到了画廊。
　　这是家私人画廊，坐落于上海的800艺术区。画廊装修的很现代，别具一格的布局吸引了不少年轻人。
　　柒瑾沿着长廊一路走过，偶尔会有解说员向她介绍作品。对艺术没有乐乐那般敏感度的她，只是保持着微笑，陪她欣赏。
　　“乐乐，怎么突然对画感兴趣了？”
　　柒瑾停在一幅油画前。画很朴素，形单影只的小女孩在路灯微弱的灯光下蜷缩着身体，风卷起了路边的落叶，吹动了她的发。
　　“我一个搞投资的人，混在钱堆里，觉得身上都有铜臭味了。想附庸风雅一下，去去铜臭味。”
　　“受不了你。别人都想如你一样，当个女强人，你还嫌弃自己的职业，不怕被人骂。”
　　“没有啦，这是我一个朋友开的，我来捧个场，再带你这个美女来增加人气。”
　　柒瑾给了她一个白眼。
　　主角适时出现了，钱乐乐的朋友。是个男性，一头短发，干净利落。T恤上印着的图案凸显着他的张扬与个性，很符合他这个画廊老板的身份。
　　“乐乐跟我提起过你，你好，我是莫非。”
　　“你好。Pansy。也可以叫我安柒瑾。”
　　“有这个荣幸带你们参观吗？”
　　柒瑾不置可否的微笑。莫非领着他们向长廊的一头走去。
　　看似画廊的人气很高，陆陆续续的人不断。人多了，倒不显得他们突兀，柒瑾很喜欢这种感觉，埋藏在人堆里，没人注意自己，也就不必太刻意装饰自我。
　　许久没有像今天这般放松了。发自内心的愉悦，笑容不自觉的染上了她的唇角。
　　“这是我很喜欢的一幅作品，推荐给你们。”
　　柒瑾随他们止住了脚步。莫非看着画的神情很陶醉。
　　“这幅作品的名字叫「梦」，比较抽象，但正是抽象，有了种朦胧美。我这人不是太喜欢现实，觉得很多事模糊些好。”
　　柒瑾看向这幅画，画如其名，真是太抽象了。对于她这个没过多这方面细胞的人，她只能从众，仿着钱乐乐的模样，看似很认真的欣赏。
　　“当然，这只是我的个人爱好。”
　　懂画的人看画必然陶醉。看着周遭一帮专心的人，柒瑾自叹不如。偷偷地转身，却正巧撞见了莫非凝视钱乐乐的模样。发现了柒瑾探询的目光，莫非快速的移开了视线，稍显尴尬。柒瑾低头暗笑，傻乐乐，说不定还不知道有这么一个人暗恋自己呢。
　　“需要我来介绍吗？这幅画是由.......”
　　伴随着脚步声，一个女声渐进，柒瑾望去，一身画廊工作制服的女子走至他们身旁。她却是听不见她接下来的话。直到有人撞了下她的手肘，她才反应过来。
　　“柒瑾你怎么发起楞来了，扫兴哦，有人在为我们介绍画呢。”
　　钱乐乐忙着打趣，忽略了柒瑾的异常，直到她发现柒瑾略显苍白的脸，和那位介绍者明显停顿的语气。她看向那人胸前的名牌，笑意瞬间隐去。她看见了，名牌上，清清楚楚的写着——Ann。而后，右下方，不大不小，却正好刺入眼的三个字——陶沛蓝。
　　正直中午的天空，阳光普照。她看的见窗外掠过的鸟儿。是室内温度不对吗？为什么她突然觉得好冷。
　　莫非很敏锐。
　　“Ann，那区需要人手，你去帮忙。”
　　“是。”陶沛蓝转身，没走几步却回过身来。脸上那细致的妆容配合她挑衅的语气，“柒瑾，好久不见，别来无恙啊。有需要我介绍的作品，尽管找我。”
　　末了，她看向柒瑾握的经络微显的手，留给她嘲讽的笑，然后背朝柒瑾离去。高跟鞋踩在地上，一步一步，敲击着柒瑾的心。而陶沛蓝的笑慢慢淡了嘲讽，恨意越发凸显。
　　这种氛围，莫非不了解情况，只是试图缓解压抑感。
　　“逛了很久累了，找个咖啡厅坐坐吧。”莫非提议。
　　“不了，我带柒瑾回去了。”
　　钱乐乐想尽快带着柒瑾远离这个地方。知道对面站着的是陶沛蓝的那一刻起，她的目光不敢离开柒瑾。她突然有点恨自己，为什么偏要带她来欣赏什么画，如果没来......她的心在柒瑾默不作声的状态下，越发后悔。
　　“才来多久啊，继续看看吧，我们是来捧场的，不是来砸场的。”
　　柒瑾紧握的手掌松弛了开来，只是脸色苍白到近乎透明。她不顾莫非和钱乐乐，兀自向前走去。
　　“这幅画我买了。”
　　努力微笑着，她随手指了下，眼神却是空洞一片。
　　钱乐乐望向她所指的方向，是一块白花花的墙壁。
　　莫非对突如其来的一切不明所以，只能静候在一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