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处，陌上瑾落》昕悸

25、黎明前的黑暗（2）

　　徐氏公司。黑夜过了近半。
　　陈星靠着沙发坐在地上，西装没了平整感，领带松垮的耷拉着。
　　他的身旁是狼狈不堪的徐楚陌。头发凌乱，青色的胡渣泛在下巴处，双眼通红，只着一件衬衫瘫倒在那。压在心底的复杂情感硬是把酒精的麻痹感冲淡了。此刻的他清醒异常，却不想清醒。他的喃喃声从未听过。
　　“为什么你不阻止我．．．．．．你知道我向柒瑾提分手时为什么不劝我．．．．．．．你们都瞎了吗？看不出来我爱柒瑾吗．．．．．．”
　　“你们看不出陶沛蓝是为了我的钱吗．．．．．．把真正爱我的人放走．．．．我发现时太晚了，太晚了．．．．．她都有了何慕青．．．．．”
　　陈星沉默的坐着。他试图阻止过，骂过，甚至揪打成一团。意识到再努力也是徒劳时，他归于平静。
　　“所以说你们是假兄弟，假兄弟！装什么对我情深意重，你们装！装！”
　　徐楚陌猛地站起，指着地上的陈星大骂。一会儿的功夫又跌倒在地。他右手揪着自己心口处的衣服，不断的捶胸。
　　“柒瑾，柒瑾．．．．．．我错了．．．．．我知道错了．．．．．小孩子做错了事都会被原谅．．．．你怎么这么狠心，我认错了还不原谅我．．．．．．”
　　一滴，两滴．．．．．．
　　断续的泪连接成线，疯狂的涌出。捶着胸口的拳摊开成手掌，捂住脸，呜咽声止不住的从齿缝间溢出。

　　陈星侧耳听着呜咽声，起初不敢确定这算哭泣。呜咽声持续中，他的眉头越皱越深。终于，他靠近徐楚陌，扳过他的身体。
　　徐楚陌掩面想遮住的模样还是进了陈星视线，他的身体不可自控的颤抖。
　　“你在干什么？没了安柒瑾真这么不能活吗？！”
　　盯了徐楚陌一阵，陈星豁的站起身，大步向门外走去。

　　疯狂的踩着油门到达目的地，他飞快的沿着楼梯跑到脑中所想的楼层。
　　“砰砰——”
　　用巨大的力气拍门。
　　“安柒瑾，你给我出来，你给我出来！！”
　　迟迟没有动静，陈星更大力的拍门，门板在他手下震动。他的喊声过大，引得楼上的住户开了门。
　　“谁啊？有毛病啊，大半夜的．．．．．．”
　　“给我住嘴滚进去！小心我揍你！”
　　不知是胆小还是陈星的语气太恐怖，楼上的住户缩了脑袋进屋，没了声响。陈星继续拍打着门。
　　终于——
　　“谁啊——”
　　钱乐乐睡眼惺忪，下意识的开门。门口的人冲进来时她才察觉反常，拼命想去拦住。
　　“等等，你谁啊．．．．．．哎，别进去——你再这样我报警了——”
　　陈星完全不顾她，推开钱乐乐一间间屋子轮着找人。发现没有他想找的人时，他定住脚步，回身抓住钱乐乐的肩膀。瞪大了充满怒火的双眼，盯着钱乐乐道——
　　“安柒瑾呢？安柒瑾在哪里？”
　　“她不在这里，你松开我啊．．．．．．”
　　钱乐乐吃痛的要挣开他，但他的力气大的惊人。
　　“她在哪里，你说不说！”
　　“她真的不在这里！”
　　“你说谎，我查过她，她和你住一起。”
　　抓的她更紧，陈星的目光能吞噬一个人。钱乐乐的心底泛起恐惧，害怕的不知所措。

　　“乐乐，你怎么了？”
　　从梅姐那回来，进门的柒瑾没来得及换鞋就看见了这么一幕。慌乱的奔上前去。
　　“柒瑾快走，他要抓你啊！”
　　努力撇过头，钱乐乐急急的叫喊。可是来不及了，陈星听见柒瑾的名字，立刻松开钱乐乐，一把抓住了刚奔至一旁的柒瑾。
　　“跟我走。”
　　说着，陈星半拉半拽的拖着柒瑾向外走。钱乐乐反应过来去阻止。柒瑾不能适应突如其来的事件，条件反射的去抵抗。乱成一团间，她急中生智。
　　“你带我走总要有个理由吧！”
　　陈星前进的步子因她的话停下。柒瑾得空看他的脸。
　　“陈星？”
　　误以为被抓而引起的心惊减退，取而代之的是疑惑。“你找我干什么？”
　　“你记得我就好。跟我走。”
　　陈星再次不由分说的要抓着她走。
　　“等等，”柒瑾制止他，“我们之间应该没什么事值得你半夜兴师动众的。有什么话在这里说。”
　　“兴师动众？你说的真轻松。你忘了徐楚陌了嘛！”
　　他霎时间咆哮着对柒瑾。“你一走了之是好，走了就别出现啊！为什么非要回来，带着个何慕青！你算什么，彰显你找了个有钱男人来刺激徐楚陌吗？！有了何慕青你还要去招惹徐楚陌，看他被你折磨成这样你高兴了，啊？是不是觉得很有成就感？”
　　在这片斥责声下，柒瑾失去了语言的能力。她的双唇轻微的颤抖，无法合上。
　　钱乐乐心疼的望着她的模样。
　　“啪——”
　　钱乐乐一巴掌打在陈星的脸上。
　　“你知道什么？你有什么资格这么说？是徐楚陌不要柒瑾的！现在搞得他很无辜似的，恶人先告状啊！”
　　钱乐乐满是愤恨的骂着。柒瑾仍是恍若未闻，良久，她缓慢艰难的抬眼——
　　“是他告诉你的吗．．．．．．是楚陌亲口告诉你的吗．．．．．．告诉你说，我用何慕青折磨他．．．．说我是报复他．．．．．．说我一走了之别再回来最好．．．．．．”
　　“不用他说我都知道！”
　　陈星的思维被徐楚陌毫无生气的模样占据，根本不理会钱乐乐打的一巴掌，满腔的不平发泄在柒瑾身上。
　　“是不是他说的．．．．．．”
　　怔怔的，柒瑾再次问他。
　　“是不是他说的你去见了他就知道。”
　　这次柒瑾没有反抗，机械着挪动步子跟着陈星走。钱乐乐试图挽回。
　　“柒瑾，你醒醒啊，别跟他走！”
　　钱乐乐的呼喊中，柒瑾于门口回转过头，她的声音像隔了层时空。
　　“乐乐，我去问他，是不是他说的．．．．．．他是不是说，我走了最好．．．．．．．”
　　看清柒瑾，钱乐乐绝望的停住了脚步。那种神情，熟悉不过。那个表情下，灵魂不属于柒瑾，支配她的，是徐楚陌。

　　坐进车里，出来。坐电梯到达楼层，柒瑾一路如行尸走肉般。
　　“他在里面。”
　　用目光示意后，陈星离开。
　　只剩下她一人时，柒瑾陡然清醒过来。然后开始害怕。但急欲想知道答案的心驱使着她。推开虚掩的门，小心翼翼的走着。
　　一个人影也没有。
　　她疑惑的环视一周，想退出去时意外瞥见了倒在沙发旁的徐楚陌。迟疑着靠近他，柒瑾屏息。
　　他似睡着的模样。柒瑾壮着胆子在他身旁蹲下。
　　好久不见，楚陌。
　　对着他微笑，柒瑾的手轻轻掠过他的发，手指顺着他的眉线描摹。指腹移至他的面颊时，柒瑾感受到了湿意。目光顺着手指转到他眼脸处，眼角的泪渍还未干透。
　　答案一下子成了可有可无的存在。
　　看到徐楚陌泪水的时刻，她的伤痛次要的可怕。
　　楚陌，是谁让你哭泣了？陶沛蓝吗？你就这么在乎她。
　　发生了什么，他竟是这样憔悴。睡梦中都锁紧眉头。青色的胡渣，深陷的眼窝，这些都不适合他。
　　眼泪在她不知情的情况下掉落。温热的液体滴至徐楚陌的唇角。他的眉心轻轻攒动，然后，在她毫无准备下，睁开双眼。
　　“柒瑾——”
　　柒瑾慌忙的去擦拭泪水，匆匆想起身。
　　“柒瑾——”
　　看清后，他的睫毛抖动，瞳孔放大。拉住她的衣角：“柒瑾——”他的语气欣喜的像个孩子。
　　撑着沙发直起身，徐楚陌紧紧抓住她。
　　“柒瑾，你怎么在这里．．．．．．？你是来找我的？”
　　他因自己的想法傻笑起来，高兴的拥住柒瑾，“你是来找我的对不对？”
　　“回到我身边好不好．．．．．．柒瑾．．．．．．”
　　柒瑾的心开始一寸寸的沦陷。理智让她推开徐楚陌，理智提醒她还有个陶沛蓝，可是手脚不听使唤。
　　黎明的曙光划破天际，穿透玻璃照在周身。天空的泛起了鱼肚白。柒瑾的脑子一片空白。
　　此情此景，她是不是可以理解为，只为她？他的泪水也是为她。
　　垂于身侧的手在勇气的驱动下缓缓抬起，差一点，马上能回拥住他。

　　“放开她！”
　　门受力弹开。逆着光线看去，何慕青的身影看不真切。
　　一步步的逼近中，徐楚陌眯起眼，拉住柒瑾的手将她护在身后。
　　“你来干什么？”
　　“带她走。”
　　绕过茶几，何慕青拉住柒瑾的另一条手臂。
　　“放开她！”
　　眼光触及何慕青拉柒瑾的手，徐楚陌刺痛的怒吼。
　　“凭什么？你问过柒瑾的意见了吗？大半夜叫个手下去别人家里半绑架的把人带来，这叫心甘情愿？”
　　暗黑的眸子外加犀利的眼神，何慕青半带嘲讽地看他。
　　徐楚陌的心咯噔了一下。真如何慕青所说，柒瑾是强行被带来的吗？但片刻后，他挥去心中的犹豫。那又怎样，只要柒瑾说愿意跟他在一起，只要她说愿意。
　　“柒瑾，跟我在一起。”
　　深深地望着柒瑾，徐楚陌字字清楚。
　　柒瑾失神的抬眼。
　　“楚陌，我．．．．．．”
　　她的最半张着。我愿意和你在一起。她想说。
　　“凭什么让她跟你在一起？凭你半夜去找陶沛蓝？”
　　世界静默了。柒瑾的话淹没在喉间。
　　．．．．．．
　　安柒瑾，这些天躺在楚陌的身边感觉如何？．．．．．．欣赏着属于我东西的美妙感是不是现在还没褪去？．．．．．．你不会忘了你对楚陌的报复吧，他都记得．．．．．．
　　．．．．．．
　　脑神经不断的抽搐，柒瑾从徐楚陌手中抽出自己的手。他掌心的温度随之散去。
　　何慕青紧盯着柒瑾抽离徐楚陌的手，抽离一寸，他的眉心放宽一寸，眼睛也多一层光亮。只剩下指尖的接触。
　　“柒瑾，你听我解释．．．．．．”
　　他狂乱的伸手去捕捉她的手。
　　．．．．．．
　　不好意思什么？和我的男人睡了那么多晚还是自作聪明的以为徐楚陌还喜欢你？．．．．．．
　　．．．．．．
　　方才又是一个局吗？
　　柒瑾触电般的逃开他的碰触。
　　“慕青，带我走。”
　　徐楚陌的手僵在半空中，徒留一手空气。他问：柒瑾，跟我在一起。慕青，带我走。这是她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