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处，陌上瑾落》昕悸

20、守望幸福（1）

　　阳春三月。
　　柒瑾从公司对面的咖啡厅买了咖啡出来。回暖的天气，飘起了小雨。
　　淅淅沥沥的雨，给天空蒙上了一层纱。
　　“什么破天气，都没带伞！”
　　路过行人在嘀咕。柒瑾好笑的看着他们，走进雨中。飘飘洒洒的雨，没有夏雨的猛烈，少了秋雨的萧瑟、冬雨的冰冷，混合着风扑在她的脸上。
　　一路踱步至公司门口，撩开额前湿了的头发。
　　“怎么不撑把伞？”
　　何慕青立于门口，目视着柒瑾到大门前。
　　柒瑾的心情似乎很好，见到他时没有错愕感。
　　“你不觉得雨一下，整个世界都澄净了吗？”
　　说完，她绕过何慕青去乘电梯。
　　何慕青望着她渐行渐远，几天前严墨的电话在他耳边回响。
　　．．．．．．
　　“总裁，我在病房外听到安小姐要出国，说可能去了不会回来了。”
　　“知道原因吗？”
　　“安小姐说没法面对您，留在这里.......只会让您痛苦。另外，她说徐楚陌不爱她。”
　　．．．．．．
　　柒瑾步入电梯，门合上。
　　徐楚陌的心又开始隐隐作痛。他是怎么了，听到她要离开，竟是比她说不爱他更痛彻心扉。他竟是情愿选择痛，也不愿见不到她。

　　销售部。
　　柒瑾放下咖啡，就叫夏兰把销售报表整理出来给她。
　　看着图纸上不断上升的曲线，柒瑾合上文件。品牌初期销售的业绩超出预期值，开业至今，VIP客户已经过百。
　　今天早晨，柒瑾接到该品牌负责人的来电，说是很意外初期业绩，感谢销售部的努力，期待更多合作。
　　有人敲门进来，是John。
　　“总监，HW公司的负责人明天会抵达上海。”
　　“我知道。这些事你没必要跟我报备，这个案子我全交由你负责。”
　　“是......但如何制作出不一样的方案吸引他们的眼球......”
　　“HW公司的产品一直打着‘绿色’的旗号，你对比下往年和它合作的公司，寻找下共通点。和市场部沟通下，根据他们的价格定出可行性策划案。”
　　“谢谢总监。”
　　“有什么地方不明白的尽管找我。”
　　“好的，那我先出去了。”
　　柒瑾目送他离开。最近把工作慢慢移交给John，她倒是无事可做了。
　　打开网页，在搜索栏边踌躇。
　　决定了离开这里，她该计划一下去哪个国家。徐楚陌的脸浮现在她眼前，不受控制的，她输入了“希腊”。
　　每隔几秒，网页上就跳出了无数张图片。
　　无尽的爱情海像一面蓝色的丝缎铺展开来，配上小岛上的白色房屋，像千年不化的积雪，构成一幅壮大的图画；余晖中，天与海共同演绎出绝妙的夕阳西沉。圣岛的蓝顶小教堂，人来人往的伊亚小镇......
　　美的虚幻的景致，古老的浪漫。楚陌，你早已经忘得一干二净了吧。

　　徐氏公司。
　　徐楚陌坐在办公桌前，桌上堆积的都是报表。
　　短短几个月，徐氏公司名下的第二家酒店已经开业。照理他该高兴，可徐楚陌的眼神阴沉的可怕。
　　HW公司的人这时该抵达上海了，陈星一早就去接机。也许老天都帮他，此次HW公司的负责人是陈星一个老同学的亲戚。陈星不久前调查时发现了这层关系，立刻拜托同学帮忙，HW公司的负责人李总自然没有推脱，答应先见一下徐氏公司的负责人。
　　思索间，陈星来了电话。
　　“徐总，接到李总了，现在正去酒店，你可以直接到酒店。”
　　“知道了。”
　　挂断电话，他往地下停车场走去。

　　东宇集团。
　　负责去接机的人员扑了个空，等了半天没见到HW公司的负责人。后确认李总已被人接走，慌忙赶回公司汇报。
　　“总裁，李总是被徐氏公司接走的。”
　　“徐氏公司？”
　　墨色笔在纸张上停顿，留下重重一点，何慕青抬头望向面前战战兢兢的人。
　　“是的，他们似乎比我们更清楚李总的行踪。”
　　“知道了。严墨，你派人去查下怎么回事。”
　　“是，总裁。”
　　“对了，这事保密，更不要让安总监知道。”
　　严墨点头后退了出去。何慕青没了看文件的心思，走至窗前，负手而立。上海这座城市充满欲望。他站在这个位置，踩到过无数个人，得到了那么多，却是得不到安柒瑾，打不倒徐楚陌。

　　柒瑾闲适的在公司呆了一天，提前回家了。路过超市时她买了很多菜。和钱乐乐在一起的日子相剩不多，她想用心为她准备一次晚餐。
　　钱乐乐回家就闻到了一股菜香味。她急急换鞋进屋，把包扔向沙发。
　　“哇——今天有口福了！柒瑾，什么日子呀，你变这么好心。”
　　柒瑾从厨房走出来。
　　“还有一个菜就好了，你坐着等等。”
　　没过多久柒瑾端上了汤。钱乐乐没等她坐下就迫不及待的开吃起来。
　　“好吃.....好吃......”
　　她嘴里塞满了食物，说出的话含糊不清。柒瑾忍俊不禁，拉开她身旁的椅子坐下。
　　“你慢点吃。”

　　不觉间桌子上的盘子差不多都空了。钱乐乐主动揽起洗碗的活，在洗碗池边忙活。
　　从客厅望向厨房。一个多月前，她以同样的视角，望到的是徐楚陌。
　　不由自主的拿过一旁的包，掏出细绒布盒子，心形项链上嵌着的钻石光芒依旧，时光没有无情的在它身上留下痕迹。
　　犹豫的把项链放到胸前，手已经伸到颈后，再一个动作就可以戴起。
　　．．．．．．
　　你去死，死了就不爱了......
　　够了安柒瑾.......你忘了他是怎么对你的，你忘了两年前的车祸吗？......
　　不好意思什么？和我的男人睡了那么多晚还是自作聪明的以为徐楚陌还喜欢你......
　　．．．．．．
　　双手失去了力气。随意的把项链扔回包里，她走向淋浴房。

　　冒着热气的水从她头顶喷洒下来，顺着发丝流下。水蒸腾而出的热气弥漫了整个空间。氤氲的水汽中，她陡然转身，在身侧布满雾气的玻璃上，一笔一划，认真的描摹文字。
　　两撇，一竖，一撇一捺......
　　手抽离玻璃，徐楚陌的名字划破不真实的雾气，出现在柒瑾眼前。怔怔的望着它，望着它，她的瞳孔不断的扩大，直到全是惊惧之色。
　　好似刚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她慌乱的去擦那三个字。字没了，那一角少了雾气，变得清晰而透明。于是她更用力的去擦、去抹。
　　她把水量调大最大，水急急的喷洒，水蒸气四散开来，可就是掩盖不了那残缺的一块，它依旧突兀的可怕。
　　终是忍不住自嘲的笑了开来。
　　存在过的是抹不去的，无论怎么努力。就如徐楚陌，在她生命里出现过，就有了痕迹。她可以假装遗忘，也可以努力微笑，但只要静下来，过往的痕迹就无孔不入的钻进她每一个活着的细胞。她无处可逃。

　　踏出浴室走到客厅，钱乐乐正笑趴在沙发中。听到脚步声回头看柒瑾时她仍捂着肚子。
　　“怎么不吹干头发？”
　　“开着暖气呢，一会就干了。”
　　柒瑾挨着钱乐乐坐下。
　　电视里是老掉牙的都市喜剧，早在上学时就看过无数遍的东西，她居然还能笑成这样。她的心能有钱乐乐一半的乐观该多好。
　　“这不是老电视剧了吗？这么好看？”
　　“现在的新剧不行，还是以前拍的好。柒瑾，你跟着我多看看这些。多笑会年轻的哦。”
　　钱乐乐的目光未曾从电视机屏幕上挪开过。
　　“是吗？”
　　半信半疑的问了句，柒瑾把头转向了屏幕，想随着钱乐乐无忧一次。
　　柒瑾全神贯注间，钱乐乐缓缓的转了过来，望着柒瑾的侧脸。
　　曾几何时，柒瑾的眉宇间染上了淡淡的忧伤，像是刻入了她骨子里，挥之不去。
　　她们朋友近10年，钱乐乐伴着柒瑾，一起哭一起笑。但那时，即使哭，她的眉眼深处，仍是留着青春、有着单纯。
　　她们一起买过小说，交换着看。闲暇时讨论内容，然后偶尔，憧憬下书中的情节，遥想未来。
　　柒瑾，我们都会遇上自己喜欢的，也喜欢自己的人。我们中谁先找到那个，一定要分享喜悦啊，不准藏着。
　　钱乐乐记得她对柒瑾说过的这句话。她也记得，大一的某个夜晚，柒瑾兴高采烈地打电话给她：“乐乐，我恋爱了！”
　　柒瑾滔滔不绝的向钱乐乐诉说和徐楚陌的相识、相恋，隔着远远的距离，钱乐乐在电话里祝福她：“柒瑾，你要幸福。”
　　谁会知道，钱乐乐的祝福停留的如此短暂。而柒瑾美好的青春，那颗还未来得及感受尽美好的心，完全的摧毁在初恋中。毁的太彻底，以至于怎么努力，她的眉眼里都有了悲伤，并烙印在了心上。
　　柒瑾，我多想我的笑容能染进你心里。我又多么想，这些笑容，能掩盖去我对何慕青的喜欢，对你的愧疚。

　　接近午夜。
　　双人床上，柒瑾和钱乐乐的头靠的很近。
　　几分钟前，电视结束，钱乐乐要回自己房间休息，柒瑾提议今晚两个人睡一起。
　　这是时隔很久后，她们再一次躺在一张床上。柒瑾闭着眼睛，依稀记得年少时，她们深夜弓着背躲在被窝，说一夜的悄悄话。
　　“乐乐，记得以前吗？”
　　“当然记得。你扎两个马尾的样子我都记得很清楚。”
　　“呵呵。你说，如果现在给我扎两个马尾，我能回到从前吗？”
　　“柒瑾......”心疼而复杂情绪使她的双眼充满惆怅。
　　“回不去了是吗？存在过就是存在。”
　　柒瑾悠悠的睁开眼。“乐乐，不要用那种眼神看我，决定离开时，说明我都放下了。”
　　“乐乐，我去过青岛，年初。”
　　“什么.......”钱乐乐惊得瞪大眼睛，后慢慢的恢复平静，却满腹疑问，“那你怎么还要出国？你说他还爱你啊，不是应该在一起吗？”
　　“是啊，他说没忘记过我，一直在找我.......可是，陶沛蓝同样没有忘记我......”
　　“什么意思？”
　　“乐乐，他们觉得那时我的痛苦还不够，想再加点给我......他们一起演了一出戏，给我温暖，看着我傻瓜似的信以为真.......然后，在我最幸福的时候，告诉我，这一切只是个局......半夜里徐楚陌用行动告诉我，他爱的是陶沛蓝.......”
　　“到底什么意思？你说清楚啊！”
　　钱乐乐的双唇微微颤动，柒瑾无喜却带笑的表情让她无法镇静。从被窝里伸出手，她握住柒瑾露在外面的手。
　　时钟滴答滴答走动中，柒瑾讲完了青岛那些一闪而过的幸福与消逝不去的伤痛。
　　钱乐乐无声的望着她。柒瑾最终对她微笑。
　　“乐乐，都过去了，我准备开启新生活，不为我高兴吗？”
　　“柒瑾，既然你决定和徐楚陌结束，那何慕青.......”
　　“回不去了乐乐。我们注定相遇，然后错过。”

　　窗外好似飘起了雨，不大的雨点敲打在玻璃上发出声响。星星自天空中隐去，徒留黑暗中的一片阴霾。
　　雨声击进柒瑾的心底，荡开一层层波后变得异常平静。
　　“柒瑾，我们离开上海，回老家好不好？我会一直陪着你.......只有我们两个......”
　　钱乐乐的眸子被点亮，这个想法是她能抓住的最后一根稻草。
　　“乐乐，睡吧。”
　　希望的火光自钱乐乐眼中熄灭。
　　柒瑾已经合上了眼，黑暗中她的脸庞只剩下轮廓。钱乐乐拉过被子替她盖过肩头，漆黑中，久久凝视柒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