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处，陌上瑾落》昕悸

17、幸福转瞬即逝（2）

　　青岛的冬天比南方来的冷。柒瑾靠在副驾驶里，身上裹着徐楚陌给她盖得毛毯。睁开还是迷蒙的眼，阳光从她眼缝里溜了进来。
　　“醒了？”
　　红灯口，徐楚陌停下了车子。一旁一脸惺忪样的柒瑾让他不自觉的染上了笑意。凑过去在她脸颊落下一个吻。
　　“到哪里了？”
　　“再过一小时就到了。盖好，别冷到。”
　　替她盖好伸懒腰后滑落的毯子，他摇头叹息。她似乎永远长不大，这么大的人，总是让人担心。
　　“你一大早把我拖起来都不让我睡觉，到底带我去哪里？”
　　“秘密，到了就知道了，你再睡会。”

　　车子慢慢驶离市中心，密集的建筑物消失在眼前，树木变得多起来，只是都剩下枝桠。空旷的郊区看不到几辆车。
　　柒瑾越发好奇起来。
　　“这里有什么好东西吗？”
　　“真是一点都耐不住性子。到了。”
　　替她解开安全带，徐楚陌牵着她的手，向一间破旧的屋子走去。柒瑾踩着一块块的石板，亦步亦趋的跟着他。
　　打开微微生锈的锁链，大门吱呀而开。大门里面还有一扇玻璃门，透过玻璃门传到柒瑾眼中的景象，让她呆立在原地。
　　“这是什么？”
　　她惊到已经无法正常思考。
　　“进去看看就知道了。”
　　好笑的看着她，徐楚陌为她打开了玻璃门。
　　那是什么？
　　满室的梨花树。一树树梨花，千朵万朵的闪烁着黄白相间的光晕，云烟氤氲，像流泻的花瀑。那些梨花，密密匝匝，层层叠叠，落下的花瓣，如白云轻飘，如雪花漫洒，满枝，满树，满园。
　　阳光从头顶透明的玻璃屋顶倾泻而下，照出一室的洁白万顷，流光溢彩。梨花的馨香在枝旁枝尾悠悠荡荡，熏人沉醉。
　　“我记得你初见雪时的欣喜。”
　　从身后拥住她，徐楚陌的下颚抵在柒瑾的头顶。下巴轻轻地摩挲着她的发丝。几片花瓣落在她的长发上，她的身上都好似有了梨花淡淡的香气。
　　柒瑾的手覆上腰间徐楚陌的手。惊诧在她隐没在她幸福的笑容里。
　　原来，两年深入骨髓的思念是值得的。原来，他也是这样喜欢着她。
　　“你怎么发现这里的楚陌？”
　　“一年多前我买下了这块地，改造成了一间温室，从别处运来梨树。像不像雪？冬天没有下雪的时候，我就会来这里。”
　　“为我？”
　　“嗯。”
　　她的心瞬间被填满，难以言喻的喜悦感。柒瑾从他怀里回转过身，脚跟微微踮起，双臂勾于他脖间。
　　鼻尖轻触他的鼻尖，四目近距离相望。
　　她轻吻他的唇，闭上了眼睛，睫毛微微颤动。心底的涟漪一层层激荡开来，原本冰凉的唇瓣变得炽热。徐楚陌加紧了她腰间的力度，于是，两人间的距离不剩丝毫。
　　满园的梨花怒放着生命，见证他们的爱情。

　　回到市中心已是黄昏。
　　不知不觉在青岛呆了近半个月，春节接近尾声。返乡的人都回到了青岛，再过几天，她也要回到上海。
　　“晚上吃西餐？”
　　见柒瑾对着车窗发呆，徐楚陌开口问她。
　　“去超市吧，买食材我来煮。”
　　“好。”

　　超市里很是拥挤。多数都是过日子的两口子，推着购物车左逛逛右看看。
　　徐楚陌推着推车，柒瑾挽着他的手臂，穿梭在人群中。
　　“楚陌，楚陌....”
　　她突然低低的喊他。
　　“嗯？”
　　见他侧头，她点起脚尖，凑到他耳边：
　　“你看他们一对对的，我们走在中间，是不是很像新婚夫妇？”
　　徐楚陌好笑的看着她：
　　“不是像，我们就是小两口子。”
　　听到他的答案，柒瑾兴奋的就差跳起来。快速的在他脸上轻啄了一口跑开了。徐楚陌推着车追在她身后。
　　“番茄炒蛋好不好？你最爱吃的。”
　　在一堆西红柿前停下脚步，柒瑾笑眯眯的看着他。
　　“好。”
　　“还有冬瓜，你爱吃的排骨冬瓜汤......”
　　她一个人开始自言自语的挑菜，专注到都没抬头看他。徐楚陌甚至不忍心打扰这么专注的她。
　　良久。
　　“柒瑾，不用买这么多，吃不完。”
　　“嗯.....？”她分出神来，“怎么会吃不完，吃不下也都塞你肚子里。”
　　“好，好。”

　　公寓中。
　　柒瑾忙活了一阵，终于做满了一桌的菜。
　　徐楚陌要帮忙，被她拦在了厨房外。她一个人围着围裙在厨房里两个小时，额头都渗出了细细的汗。
　　桌子上的菜蒸腾着热气。菜香味飘满了整间屋子。
　　“什么时候学会的做菜？我记得你以前可是什么都不会的。”
　　“在英国，一个人吃不到家乡的菜，只能自己摸索着做，做着做着也就像样了.....”
　　霎时的沉默。
　　徐楚陌发现自己问错了话，英国的回忆提醒他伤害过柒瑾。而柒瑾，她想到了何慕青。她在英国不是一直一人，何慕青时常会陪她，给她做饭烧菜。
　　“菜真香，尝尝老婆的手艺。”
　　徐楚陌的话成功将柒瑾的思绪拉了回来。老婆，老公。年少时他们之间的称呼。如今听来，恍若隔世。
　　“怎么了，老婆？”
　　“没什么。”
　　扯出笑容，她在他面前坐下。徐楚陌夹了菜，伸长手喂她。
　　“真好吃老婆。”
　　他吃的认真。柒瑾望着他的模样。
　　老婆老婆。她记得，刚成为他女朋友没多久，他也是这般自顾自的这样叫她。

　　徐楚陌把一桌菜吃完了，就差把汤都给舀尽。柒瑾试图阻止过他，怕他吃坏，他却执意吃完了一桌菜。
　　柒瑾看他撸着肚子的模样，努力憋笑。
　　她拿起围裙准备穿上，收拾桌子。
　　“我来我来。”
　　徐楚陌夺过围裙，不给她反抗的机会。于是，他的胸前一只大大的熊出现了。在他高大的身躯下，窄小的围裙显得滑稽而别扭，根本遮不住他的前半身。
　　柒瑾坐在沙发里，电视机开着她却是拿着遥控器在那乱转台，目光一直在厨房里流转，看他忙进忙出的模样。
　　月亮在云里微笑。
　　“怎么不看电视？”
　　他清洗完厨房走了出来。
　　“春节啊，都是那些电视，没什么看的。”
　　“今天坐车那么久累了吧，早点休息好不好？”
　　“嗯，但是......我懒得洗澡.....你不许笑我！”
　　“懒虫，你坐着别动，等我一下。”
　　徐楚陌走进里间，没过多久，端了个水盆出来。放置柒瑾身前。
　　“把脚给我。”
　　他蹲在她身前，状似无奈。
　　柒瑾蹬了两个脚丫子在他眼前，作势要踢他。“你要干嘛？”
　　徐楚陌伸手抓住她的脚丫子，浸入水盆里。一下，两下......他用水泼在她脚上。手抚过她的脚掌，缓慢而轻柔。
　　温热的水烧的柒瑾的心滚烫。
　　“楚陌.....”
　　“别说话。”
　　柒瑾仿佛能听得见时间流淌的声音，时针划过彼时的他们，就差定格。

　　深夜的卧室里。
　　躺在他身旁，贴着他温热的皮肤，柒瑾还是感觉不真实。把头埋在他怀中，手在他脸颊上兜转。她的声音闷闷的。
　　“楚陌，楚陌.....”
　　“嗯？”
　　“你不要对我这么好。这样对我，哪天你离开了，我怎么办？”
　　“傻瓜，怎么会离开你。相信我，我们再也不会分开。”
　　“我相信你。”
　　她搂的他更紧。
　　“早点睡，我一直在你身边。”
　　“嗯......”

　　．．．．．．
　　．．．．．．
　　“安柒瑾，你算什么东西，徐楚陌爱的是我，哈哈哈哈......”
　　陶沛蓝笑得狂妄。徐楚陌就在她身旁，两人依偎在一起，笑容甜蜜到让人嫉妒。
　　柒瑾伸出手，想抓住徐楚陌，被他狠狠的挥开。
　　“柒瑾，你就这么爱我？你没看见我和陶沛蓝在一起了吗？”
　　“楚陌，不要这样，不要.......”柒瑾绝望的呼喊，“你说过，再也不会离开我的，你说过的......”
　　满是期待的等着他的回答，柒瑾紧紧地盯着他。他是爱她的，他是爱她的......可是——
　　“安柒瑾，你滚，我不想再见到你。”
　　．．．．．．
　　．．．．．．

　　“不要......不要......”
　　柒瑾挥舞着努力想抓住什么的双手，尖叫着从梦中醒来。细密的汗在她额间。头顶的天花板　　让她意识到这是一场梦。她暗自松一口气：幸好是梦而已。
　　虚惊过后，她习惯性的往左侧靠去。感受到的是少了温度的空荡感。
　　也许只是没搂着我而已。她想。
　　慢慢的转过身来。
　　他在....
　　他在....
　　她默默祈祷。
　　事实是，她的左侧空无一人。
　　也许他有事去了别的房间。她又抱起了希望。那只不过是一场梦。
　　她赤脚走在地毯上。
　　“楚陌....楚陌....”
　　她轻轻地喊着，一间一间的打开房门。最后寻至阳台，仍是空空荡荡。她开始疯狂的奔跑起来，再次打开一扇扇门，又重重的一次次关上门。
　　“楚陌....楚陌.....”
　　她的叫声响亮无助。
　　夜还是黑的。她跌坐在床沿。
　　几点？
　　她从柜子上拿过手机。
　　她的目光还未来得及去看时间，屏幕上的一条短信就摧毁了她的世界，她刚刚建立不到一个月的幸福。

　　「安柒瑾，这些天躺在楚陌的身边感觉如何？又开始眷恋他的体温了吧。小洋楼、温室，欣赏着属于我东西的美妙感是不是现在还没褪去？可怎么办好，我的同情心用尽了，我要把他收回来了。
　　我们的演技堪比奥斯卡了呢！哦，对了，你不会忘了你对楚陌的报复吧，他都记得。所以我们共同给了你这个新年礼物。新年快乐。陶沛蓝」

　　陶沛蓝。陶沛蓝。
　　手机屏幕暗了，柒瑾的手指未挪动丝毫。她是不懂苦痛了吧，不然，一颗心怎么会无悲无喜。
　　手指划过失去温度的被褥，她安静的起身。
　　打开窗户，冬日凛冽强势的风从窗口灌入，窗帘的薄纱飞舞起来，拂过墙边的小圆桌。
　　立于窗前，她拨出熟记于心的号码。
　　“嘟嘟——”声中，电话接通了。
　　“柒瑾，我和陶沛蓝在一起，她......”
　　“啊——”
　　柒瑾尖叫着把手机扔出窗外。背倚着墙慢慢下滑，最后坐在墙边抱膝哭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