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处，陌上瑾落》昕悸

16、幸福转瞬即逝（1）

　　深夜的青岛火车站，人群仍是川流不息。时光仿佛没有走动过。
　　临近找了间酒店住下，第二天天刚亮，她就赶去了海边。
　　出租车里，柒瑾把车窗开到最大，咸咸的风灌进车厢里，吹散了她脖间的发。前头的司机不可思议的盯着后视镜。
　　“小姐，你大冬天的......”
　　“我喜欢海......”
　　她继续忘我的沉醉在风里，直至车子停下。
　　梦一样的海水近在眼前。昔日的栈桥楼阁迎着海风。海潮阵阵，鸥鸟欢鸣。海水退潮而裸露在外的礁石上还深深嵌着贝壳和海螺，斑斓如花。
　　她真的回来了。
　　闭上眼睛，感受微冽的海风吹乱头发，冷冷的，湿湿的，咸咸的；听着海水对沙子和风的微语，她才觉得真实。
　　拾一枚贝壳在手里，俯身，一笔一划的写着。
　　细细的沙滩上，徐楚陌三个字清晰可见。柒瑾傻笑着抬头，泛着碎碎阳光的海水让她撇过头。背着阳光而立，她见到了他。
　　茫茫人海中，为什么第一个看见的总是你，楚陌。
　　好久不见，楚陌。我很想你。
　　可是，你能不能对我说，站在你面前的陶沛蓝不是你的本意。
　　她忘记了，忘记了陶沛蓝原来也属于这座城，只有她不属于这里。海风似乎不温柔了，刮的她生疼。手中的贝壳无声掉落。
　　她的幸福在哪里，是不是终是没有幸福，还是，她也该如梅姐般，等候三十年，等到白发染上鬓角，等到心枯死。
　　这般不堪了，让她静静离开多好，他却还要带着陶沛蓝，重蹈两年前的那一幕，看她可笑的渴望爱情。
　　她一步步后退的脚步中，徐楚陌侧过身看到了她，然后向她跑来，全然不顾身后的陶沛蓝。
　　不短的距离，柒瑾看不见徐楚陌瞬间变亮的眸子和满是愉悦的笑容。后退的步子越来越大，直至转身奔跑。
　　“柒瑾.....柒瑾......”
　　呼喊声夹杂着喘气声。她的体力不敌徐楚陌，没多远就被拉扯住。
　　“放手！”
　　她试图用力甩开他。
　　“我不放！我不会让两年前的错误再重来一次！”
　　他将她抓的更紧，甚至无法顾及这样的力度是不是会伤到她。柒瑾放弃了反抗，人来人往的沙滩，细细的沙子在她脚底摩擦。两年的光阴没有改变这片沙滩，两年前的画面却没法重来。
　　“徐楚陌，你演够了吗？”
　　她的声音埋在喉间，低到飘散在咸咸的空气里。
　　“两年前你和陶沛蓝在我面前炫耀幸福，为什么到现在都不放过我？来......你亲口告诉我，你们俩携手并肩的在这里等了我多少天？我这落魄的模样你们期待了多久......”
　　拼命想遗忘的往事疯狂地蹿进她的脑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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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空无一人的沙滩，黑色的夜色浸没了整片海。深黑色的海水像个张牙舞爪的涌来，似要将她吞噬。
　　红色的小洋楼外，柒瑾抱膝坐在墙角，一下一下的，用后脑勺敲击墙壁。
　　“楚陌......”
　　“楚陌......”
　　她在这里等了徐楚陌两天，今天中午，徐楚陌答应她见她一面。她穿上了那条他最爱的长裙，站在海边等他。
　　远远的看见他 ，柒瑾就对他挥手。徐楚陌答应见她了，他们还有可能。
　　徐楚陌渐渐接近她了。然后，她看见，他的臂弯里，勾着另一个女子的手臂，不是她的。
　　“你好，我是陶沛蓝。”
　　柒瑾的耳膜嗡嗡作响，陶沛蓝一张一合的嘴唇让她晕眩。
　　“楚陌，你就这么厌恶我？”
　　徐楚陌没有回答她，甚至连一个眼神都不愿意给她。陶沛蓝紧紧依偎在他旁边。
　　“我知道你们分手后还有联系，我都知道。我爱楚陌所以不会计较那些，但是，到此为止。”陶沛蓝以一个胜利者的姿态站在她面前，语气里尽是包容。她的表情善良到无可挑剔。
　　“我们以后不要再见面了。”
　　徐楚陌终于愿意看她一眼，而第一句话是告诉她，从此不见。
　　徐楚陌离开的背影决绝。分手半年后的此刻，柒瑾对自己说：你们真的分手了，真的，再也不见了．．．．．．
　　僵直在原地半天，看着人群散去到海滩空无一人。她躲到初次来时和他过夜的小洋楼外，一遍一遍——
　　楚陌．．．
　　楚陌．．．
　　天空飘起了零星的小雨，淋湿了她滴血的心。

　　睁眼看着太阳从海平面升起。拖着一夜未眠的身体，她起身回杭州。
　　行驶的火车里，她克制住不停抖动的手，掏出一张白纸，黑色的墨水在纸上留下痕迹：
　　「倒霉鬼。请允许我这样称呼你，这位不知名的人。
　　留下这封信只想告诉所有人，这场车祸和肇事者没有任何关系。
　　我一心寻死。我的亲人们，请你们不要伤害无辜的人。虽然我知道，我这样的举动已经让此刻看信的人受伤害了。
　　最后说句，对不起。」

　　那个夜里，何慕青的车前，暗红色的血自她裙摆晕染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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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楚陌，你现在，是在重演那一幕吗？那我是不是该回到上海，然后选择一个无辜的人，利用他让自己死亡。可是你知不知道，我现在连结束生命的勇气都没有。我怕，我怕再有一个何慕青，无辜的承受本该由我们来承受的痛。
　　“柒瑾，不是这样的，今天这不过是个巧合！我一直在这里等你，我等的是你.....”
　　徐楚陌害怕的望着柒瑾，她的灵魂好像都被抽走。明明她的眼里有他的身影，却空洞到可怕。柒瑾的这个模样他见过。恐惧感一层层的扩散。抓着她的肩膀，徐楚陌用力的想摇醒她。
　　“柒瑾，你相信我，只是巧合。我和陶沛蓝早就分手了。这两年来，我拼命的找你，拼命的找你......十字绣挂件，你送我的！圣诞节，我们的节日！雪，你喜欢雪.......我都记得，柒瑾，我都记得！”
　　他的语气焦急万分，生怕她不信的恐惧让他近乎疯狂。
　　他都记得。柒瑾的目光由涣散渐渐有了焦距。她的变化让徐楚陌欣喜。他丝毫不敢停下。
　　“你看，你看那栋小洋楼，我把它买下来了，我们第一次在一起的地方......”
　　大颗大颗的泪从柒瑾眼中开始滚落。下唇已被她咬的渗出血丝。咸咸的泪滑落到她嘴角，她剧烈的颤抖。
　　“为什么，为什么当初要抛弃我楚陌......”
　　“对不起柒瑾，对不起.......原谅我，再也不会了，再也不会了，我再也不会放开你的手......”
　　轻轻地拥她入怀，暗黑的双眸闪烁着疼痛。心里的绞痛感让他松不开眉。
　　“楚陌，我有多爱你......”
　　离开了两年的怀抱，再次拥抱，她呜咽出声。靠在他颈间，眼泪打湿了他的衣领。鼻息间浓浓的他的气息，他可知道，她寻了多久。
　　“原谅我柒瑾......我们重新开始......”

　　傍晚的海风有了寒意。
　　徐楚陌取下脖子里的围巾，裹在柒瑾颈间。柒瑾的目光从海面上收回，无声的望着他。
　　他们并肩坐在沙滩上，十指相扣。
　　“楚陌，我喜欢海。”轻轻靠在他的肩头，她缓缓地开口。“海边有你，还有，我怎么也收不起的回忆。”
　　低眼看着她，满足的幸福感洋溢在他脸上。
　　“柒瑾，我们一起制造新的回忆。我再也不会让你的回忆里有悲伤。”
　　“真的吗？”
　　“真的。”
　　“那你躺下。”
　　她突然抬起头来，目光炯炯。
　　“嗯？”徐楚陌不明所以。
　　“你快躺下。”
　　等不及他，柒瑾把他按倒在沙滩，再将他的左手臂伸直铺躺开来。然后，她挨着他躺下，头枕在他的臂弯中。
　　柒瑾对着天空大声的傻笑，眼睛璀璨如星。徐楚陌就势收起臂弯，柒瑾一下子趴在了他胸口。
　　“傻瓜，以后，我们每天都这样。”
　　真的吗楚陌？
　　柒瑾紧贴在他的胸口。噗通噗通—— 心脏规律的跳动声在她耳边。她抬起右手，在他心口的下方，一笔一划笨拙的描摹着字：Je t'aime .
　　“在写什么？”他抓住她的手，细细摩挲。
　　“你不用知道。”
　　她依旧贴着他，感受着他因说话而微微震动的胸口。
　　“写的你爱我？”
　　“不是。”
　　“肯定是。”
　　“不是不是不是......”
　　她开始抵赖，把头埋的更深，不停地摇头。
　　“我爱你。”柒瑾安静下来。
　　Je t'aime，我爱你。楚陌，我们现在就开始制造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