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辞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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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老，尹公子等了许久了。”元勿在门外恭敬地通报。片刻后欧阳少恭面无表情地出来，抚琴调弦的手上尽是淋漓鲜血滴落，倒把元勿吓了一跳。
“有何事？”他不悦地皱眉，取了元勿送上的帕子拭手。少年惊疑不定：“他、他没有明说，只是要见您……您这是怎么了？”
那屋里的病人前两日才上山来，看去未见得如何严重，怎弄得这般……
“毒素入骨，不得不动了刀……让他先回去，晚间再来。”他抿了抿唇，“进来帮我。”
白日里下了决心去辞别，久等不至，尹千觞回到下层闲逛，决定先去与寂桐话别。
老妇人在一片青翠中莳花弄草，神情专注。尹千觞唤了声“寂桐前辈”，她柔和地笑笑，招呼他近前来：“尹公子今日还好？”
“受前辈精心照料，已好多了。”寂桐总给人长辈的温馨安宁，与她在一起犹如春日照耀，他由衷地微笑起来，好奇地凑前去，“这是什么花草？似乎从未见过。”
“这是君影草……是少恭亲自种下的。”她凝视那捧翠白的小花，目光柔和。
“欧阳长老精医理、通诗文，对花草也颇有了解，年纪轻轻已有如此造诣，着实难得。”
寂桐笑而不言，摘去几片干枯的花叶，温和道：“尹公子可有心事？”
“总瞒不过前辈……千觞今日，特来向前辈辞行。”他抱拳，“数月来多受前辈照顾，千觞感激不尽。”
“……”寂桐目光黯了黯，“江湖多风霜，尹公子想好了？”
“前些日子跟随欧阳长老下山去，发现没见过的太多太多。我本已是个死人，如今多得条命，想好好看遍这天下风光，不辜负了这偷来浮生。”
“……也好，年轻人，多历练些。”她有些感慨地看着眼前意气风发的年轻人，“寂桐祝尹公子一路顺风了。”
每次来到青玉坛上层，尹千觞都有种难以言说的感觉。终日深黯的星空，荧荧的花草，冥冥都在撕扯记忆的某一点。向熟悉的高台走去，果见杏衣身影端坐其上，一张石案，一炉香，一把琴，再无其他。
欧阳少恭望见他来，起身迎接，歉意颔首：“白日里遇着个病患颇为棘手，让千觞久等，是在下的不是，千觞勿怪。”
“欧阳长老医者仁心，千觞敬佩，断无责怪之念。”
两人坐下，良久无话。欧阳少恭袖手不鼓琴，气氛沉闷一反往常。尹千觞斟酌了些许，开口道：“今日实是来向长老辞行。”
“是么……”他不动声色地垂眼，“总觉得近日有事，果然。”
“长老救命之恩，千觞铭记。之前随长老出游，发现世间有万种风情，可恨不得一一赏玩。我这条命是偷来的，不敢想做些大事……”他低下头，“总觉得自己先前活得太累了，想随便走走，看看长老所说的万里山河，究竟何等壮美。况且尘世繁杂，也总会……总会寻到点前尘记忆吧。”
“……红尘万丈，千觞切莫迷了心神。”欧阳少恭轻叹一声，“至于记忆……太执著于过往，未必是好事。”
“其实能否寻得记忆，也不甚重要。只是想随心意而活罢了。长老教诲，千觞谨记在心。”尹千觞抱拳，看着他道，“数月来与长老相处颇为愉快，若能同游，想必快意非常。”
“自然之美，同赏固然美好，独赏亦有其味。若是有缘，自会再见。”欧阳少恭仍袖手，仰脸望着天空，“我视千觞如挚友，今日却不能以琴曲饯别，实在遗憾。”
“……见了血的手再去碰琴，实是污损风雅。千觞不会怪罪在下吧？”
“自然不会！”他笑了，“能被欧阳长老视作挚友，已是千觞大幸。”
“既然千觞决意离去，可要在下为你备些行旅之物？”
“这却不必，长老好意心领了。七尺男儿行走江湖，此等小事，当自食其力。”
“倒是有志气。”欧阳少恭也弯起唇角，解下腰间一个精致香囊，“少恭无以为赠，这囊中草药乃千里香，凝神静气，千觞且收下罢。”
青玉坛中求医问药之人不少，每日来来往往，因此没几个弟子察觉尹千觞的离开。
欧阳少恭并未去送，一人在丹房内对着丹炉，整日未踏出一步。
“长老，武肃长老来了。”元勿话音未落，雷严已进门来：“那人放走了？”
他云淡风轻地点头，双眼仍锁在炉腹的繁复花纹上。
“……究竟留他何用？”雷严自那日被抢白便诸般不忿，见他二人连月来一味游玩，和乐融洽倒与挚友无异，心里着实弄不通。欧阳少恭偏头看他一眼，淡然道：“日后便知。”
沉寂片刻，他讥诮地笑了：“少恭行事，应当不必与雷长老尽皆言明吧？”
“我见你待那人极好，他倒也信你……若有朝一日那人恢复记忆，又当如何？”
“……”他低头，唇边一抹笑意，“真到那日，想必十分有趣吧。”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辞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