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贞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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繁花落尽，燕未归来。
冬日悄然而至，好不容易有了一日晴天。贞风就是在这一日找到李空空的。
不大不小的庭院里摆放着一张很大的躺椅，李空空躺在上面，任由阳光照在她身上。背后的屋檐投下一片阴影，却一点也没有遮住她。
印象中的李空空，无论做什么事都是随心而为，总会把事情弄得一团糟。因此，见到李空空用那样正经的姿势躺着，贞风确然是感到意外的。
双手叠放在身前，面色平静，睫毛微微颤动，全然看不出她醒来之后是怎样的性情。
贞风甚至不愿出声打扰了这平静。
不知何时从走廊的尽头缓缓走出来一个人，他看上去就像是寻常的纨绔子弟。但纨绔子弟又怎会有这样一双睿智的眼睛？若说他是江湖名侠，侠客又怎会有这般风流的气度？
所以他是盗帅楚留香。
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在她面前走动，她却一点动静也没有察觉到，这样的轻功，非但不曾亲眼见到，更是连听也没听说过。除了楚留香，谁还能有这份功力？
楚留香没有说话，任贞风盯着他瞧。
女孩子是不该做这样失礼之举的，不过面对楚留香，大多数女孩子都会暂时忘却己身良好的家教，总会忍不住要多瞧他两眼。
多瞧这两眼之后，贞风方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
她脸红了。
相较于李空空的光风霁月，贞风只是个年纪尚轻的纯情少女。她当然应该脸红。
楚留香还是没有说话，只是微微一笑，做了个手势请她进屋。
两个人都很有默契地避免将李空空吵醒。
贞风才坐定，楚留香礼节周全地为她斟了一杯茶。
遇上贞风这样家教良好的女孩子，他就是绅士；遇上水性杨花之人，他就是流氓。
“好茶。”贞风在宫中可说是见识过天下说得上号的名茶，却还是忍不住要赞一声好。
并不是多名贵的茶叶，区别只在于沏茶的人。
楚留香淡笑着接受了她的称赞，道：“还未请教姑娘姓名。”
贞风道：“香帅唤我阿真便是。”
听她这一句话，楚留香心中便已有谱了。
会在这种节骨眼上来找李空空的，不是穆显便是昭襄夫人了。现下看来，这位自称“阿真”的少女应该是昭襄夫人阵营的人。她的一举一动都带着深厚的宫廷气息，很可能是昭襄夫人身边的某位女官。
“阿真是来找那孩子的。”楚留香的眼神投向庭院里晒太阳的李空空。
楚留香私下里更喜欢称她为孩子。
“原本是的。”贞风笑道，“不过很久没有见过她睡得这样香了，要打扰她的好梦，有些强人所难呢。”
“那孩子的伤才好一点，近来精力也不像从前那样好了，常常像这样打盹。”楚留香笑着回应道，望向李空空的眼神中带着淡淡的担忧。
“托香帅的福，她捡回了一条小命，真不知该怎么感谢香帅才好。”贞风也看向李空空。
“阿真和那孩子是朋友罢？”楚留香的语气虽然是疑问，心中却基本已经认同了这句话。
贞风看李空空的眼神太过熟悉和自然了。若不是关系极好的朋友，也不会如此自然地流露出深深的感激。
“我和她是一起长大的。”贞风答道。
楚留香微笑道：“那孩子最近在努力地练剑，看样子是要去找他师兄报仇。不知为什么，我总为她现在的状态感到担忧。”
“她竟然在练剑！”贞风的惊讶溢于言表，眼睛无意识地睁大，连声音都提了一倍。
“怎么了？”楚留香问道。
贞风蹙眉道：“自从她败在她师兄剑下后，她已誓言不再持剑了呀。”
楚留香暗忖，这倒是李空空干得出来的事。
“既然阿真和她是朋友，去劝劝她吧。”楚留香道，“她还那么年轻，何必为了仇恨葬送了自己。”
贞风轻叹了一口气，道：“此事却不是我能劝阻得了的。她和穆显之间，注定要有个了断。那是自从穆显来到连山后便埋下的祸根，经历了这些年，已是根深蒂固了。”
人和人之间的感情，并是不选择题，非爱即恨。还有除这二者以外的其他感情。
“恐怕连他们自己，也无法理解事情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贞风道，“但这已经是既定事实了，他们都不能逃避。”
“有时候，我真的看不明白李空空是个怎样的人。”楚留香忍不住慨叹道。
“那是自然的。”贞风脸上尽是理所当然，“大人怎么看得懂孩子的世界呢？”
“一开始见到她的时候，还以为她是个很神秘的小姑娘。后来才发现，真实的她和我想象中的她全然不同。”楚留香微笑道。
贞风颇有同感地点点头，道：“最开始我以为她是个孤傲的天才，后来才知道自己大错特错了。”
她是真实存在的，却又像是活在另一个世界。
贞风顿了顿，从袖口中取出一封严密封存好的信，道：“原本是想和她说几句话的，可惜已经没有时间了。这封信还请香帅代为转交。”
信封上用瘦金体清楚的写着“李空空亲启”。
李空空总是很忙的，就算是大病初愈，也总有人会给她找点事情做。
楚留香明白，贞风这是在向他告别。
“我送姑娘出去罢。”楚留香接过信，微笑道。
走过庭院的时候，楚留香发现他们谈论的主角已经醒了。
“贞风姐姐要走了么？”李空空静静地瞧着他们，嘴角含着一丝微笑。
“嗯。姐姐可是个大忙人哦，才不像你这么悠闲，还有功夫晒太阳。”贞风半开玩笑地说道。
“看上去是很悠闲。”李空空笑了，“不过一看到贞风姐姐，我就知道自己悠闲地日子即将一去不复返了。”
“那不是正好么？”贞风也笑道，“总好过你如今漫无目的地活着。”
“说教的话还是别说的好。”李空空淡淡道。
“空空，你幸福么？”贞风笑着问道。
李空空沉默着不知该怎么回答。
“我希望有一天你能坦然地回答这个问题。”贞风认真地说道。
李空空的眼神渐渐暗淡下去。
“你这丫头啊，偶尔也试着交两个朋友吧，别总让自己显得和世界格格不入啊。”贞风语重心长地说道。
李空空没有说话。
已经来不及了，她们两个都心知肚明。
不过，如果有万分之一的机会，李空空能侥幸活下来，贞风也希望她能开始一段新的人生。
“我会的。”李空空努力地笑了笑。
贞风看了却更加担心——她到底有没有听进去啊？
“这一次就不用说再见了吧？”李空空笑问道。
贞风勾了勾最近，道：“总觉得有点伤感呢。”
“我会努力活下来的。”李空空道。
在这样温暖的日光下，李空空却感到了挥之不去的寒冷。所谓的故人，送走一个就少一个。如果时间一直停留在童年就好了。
可是人不能总是活在过去，我们总是要活在当下的。
因着这了悟，就连这晴空，也变得悲伤起来。
作者有话说
第30章 贞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