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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罪无可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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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眉战战兢兢进来,一下子就跪倒在地,抹起眼泪,哭道:“求奶奶饶命。”
迎春也不理她,只是端起茶碗,有一下没一下地拿碗盖撇着茶沫,看也不看她。
空气中有一种令人窒息的威压,月眉越来越怕,眼泪也越来越多。
迎春终是心软,叹了口气,道:“罢了,你想说什么就说吧。”
月眉抹把眼泪,道:“奴婢自伺候奶奶以来,奶奶待下宽和仁厚,连高声说话都没有,奴婢本应尽心伺候,可是却猪油蒙了心……”
“嗯……”迎春冷冷地看着她。
月眉一咬牙说了出来:“受了柳姨娘的好处,在院里埋了脏东西。”
“是么?”迎春似笑非笑看着她,不知是信还是不信,让人摸不着头脑。
月眉吓得一哆嗦:“求奶奶饶命,奴婢再也不敢了。”
迎春唇角挑起一抹笑,眼睛里去是寒意逼人。
“我早发现你在搞鬼,一直不揭穿,只是想给你一个悔过的机会,也提醒过你,有钱拿也得有命去花,而你却如此执迷不悟。”
月眉吓得鼻涕眼泪都下来了,这位看上去很老实的面瓜奶奶真是太可怕了,看她平日里与人为善,可是一旦有人惹到她头上时,反击起来十分犀利,先是揭发了苏姨娘的丑事,又破了太太的陷害,现在又看破了身边人的不忠,可是她究竟是怎么看穿了,真是太可怕了。
苏姨娘和秋雁等人的悲惨下场下人们都看到了,令人胆战心惊,月眉深恨自己贪图财物,居然一步踏错。
月眉痛哭失声,道:“奴婢的哥哥前些年从军,传来消息说是死在外面了,奴婢的母亲得了哮喘重症,无钱医治,弟弟妹妹年纪太小,不能生计,家里十分困难,柳姨娘知道,许诺事成之后给一笔钱帮助,事先还赏了一些东西。”
“知道了。”迎春起身到闷户橱前,打开抽屉,似是翻找什么东西,其实是从空间取了一瓶灵泉水,给了月眉,道:“听你的境遇也怪可怜,又是军属,我没别的可帮你,这瓶药水是我根据上古秘方配制而成,不敢说包治百病,对人体也是有些好处的,你拿去给你母亲治病用吧。你虽然可恨,你母亲却是无罪的。”
“谢谢少奶奶,多谢少奶奶。”月眉感激得眼泪又下来,她听说马房的乔大的小孩子双腿被马踩断,本来会残废,就是少奶奶以药水辅治,居然得以康复,可见这药水是奇宝。
迎春又冷冷地说:“至于你,虽情有可原,然罪无可恕,做出这种背主之事,我也留不得你了,你去吧。”
月眉呆住了,连忙磕头求饶:“求奶奶宽宥,我再也不敢了。”
迎春看着窗外明净的月光,长叹一声道:“有些事一旦做出来就无法挽回,你即已经背叛过一次,我们之间已经有了裂痕,就算你勉强留下,日后如何相处呢?你去吧。”
月眉听了呆了一呆,又流下悔恨的泪水,如果她把困难据实相告,以少奶奶的宽厚仁慈,未必不会帮她,而她却选择了背叛,虽然事后悔过,然而裂痕已成,再也回不到往日里主仆间亲密相处的情景,说来说去,也怪她一时把持不住自己,越过了底限。
司棋憎恨地看她:“若不是奶奶警觉,今日就被你害死了,就算奶奶宽宏,肯原谅你,你还有脸继续留在这里吗?”
月眉见无法挽回,只得含泪磕了头离去。临去时又说:“奶奶宽厚,饶我性命,以后我会立长生牌位的。”
绣橘素日与她交好,看她凄惶离去,不禁叹了口气,虽然她有所悔悟,怎耐主子不原谅,也没办法。
莲花却一脸好奇道:“姑娘是怎么知道那月眉有问题,让我盯着她呢?”
迎春解释:“是因为她戴的镯子。”
“哎?”丫头们齐齐惊讶,这和镯子有什么关系?
迎春见她们还是不懂,只得更详细解释:“那双碧玉镯成色极好,约摸着没有几十两银子拿不下来。你们想想,月眉一个二等丫头,月钱才五百,怎么可能买得起这样贵重的镯子。她一辈子挣的钱也买不起,而且我调查过她家里的情况,她家里非常困窘,一个病母带着两个孩子,艰难求生,全靠她接济,如何能为她买首饰,可见是有人送她的。”
司棋绣橘等人有点明白了。
“第二个问题就是,是谁送的?为什么要送她这么贵重的首饰?”迎春继续解释,“以她的姿色气质,很难傍上个有钱男人,而且我观察她的神情举止,也不象正在谈恋爱的样子,那么这镯子不是定情之物。也就是说送她这贵重东西的人觉得她有利用价值才送她东西,她一个小丫头,能有什么可以让人利用呢?答案是没有,那么,最后一个可能就是目标在我身上。”
“原来是这样。”司棋绣橘恍然大悟,深恨自己不够细心,缺乏推理能力,管理小丫头这种事,原本应该是她们这样的大丫环要做的活才是。
绣橘还心有余悸,说:“幸好姑娘及时发现,也是这小蹄子眼皮浅,她要是不把镯子戴出来,还发现不了呢。”
“她只是个小丫头,怎能抵御珠宝的诱惑。”迎春笑笑,想起前世里看的一个电影,大内密探发现了美女是杀手假扮,就是因为他拿出珠宝时,那女子没有失态尖叫,没有立刻戴在身上,由此他看穿了所谓美女就是杀手假扮的,再清高的女人也抵御不了美丽珠宝的诱惑。月眉也是栽在这上头,露出了破绽。
“这就是推理。”迎春举例给她们讲了如何根据从眼前发生的情况中找出和平常不一样的地方,再从这一点反常中推断出最有可能的那个结论。比如身处内宅的王夫人从跟着贾政出差的仆人们的妻妾们穿衣打扮的变化推断出那些仆人必然跟着老爷在外捞钱,而贾政为人清廉,肯定是被他们蒙弊的,如果事发,承担责任的则有他这个主官,由此推断出贾政目前处在危险中。
多了几百年见识的现代人怎么可以比不上一个内宅妇人,只是她一人精力有限,必须要培养得力帮手,司棋绣橘等人忠心没得说,智商还有待加强。所以迎春随时拿身边的事举例,教她们如何留意,如何发现反常情况。
司棋恨得咬牙:“这孙府的人一个个真不是东西。”
绣橘也说:“一天也不想多呆,赶快离了这里最好。”
迎春冷冷地说:“不错,居鲍鱼之肆,久闻不知其臭,再待在这里,时间长了,连我也沾染得跟他们一样肮脏了。”又吩咐丫头:“去请大爷来,我有话要说。”
丫头们不明所以,还是去前面把孙绍祖叫了来。
孙绍祖不知是何事,待赶到迎春院里,只见屋里已经摆了一桌酒席,上面都是他爱吃的菜色。
“你……这是怎么啦?”孙绍祖坐下来,看着迎春为自己斟上一杯。
“你知不知道,这些天发生的事是怎么回事?”迎春也为自己斟上一杯。
孙绍祖默然了。
迎春将事实全部合盘托出:“我早知道苏姨娘和她表哥有染,本不想管,不料她却命人打晕张顺,骗我出后园门,企图害我身败名裂,所以,我就使人挂上了铜铃,召来冯元,把她的丑事让你知道。”
孙绍祖依然沉默,将杯中酒一饮而尽,迎春又给他斟上一杯。
“还有,你母亲故意使我为她做汤,暗中在碗里涂了毒,再指使秋雁指证我下毒,这事估计你心里明白,只是不方便挑明罢了。而我,装做不知,暗中使人换了那个毒碗。”
孙绍祖长叹一声:“有些事,还是糊涂些好。”
“爷可以糊涂,我若糊涂,只怕死无葬身之地。”迎春冷笑,“就说今天这事吧,柳姨娘买通我的丫头,在我院中埋下人偶,再用掺有毒草的枕头害得方姨娘落胎,然后嫁祸于我,以期一箭双雕,我早就察觉,只是故做不知。柳姨娘使人埋人偶不假,只是这人偶却是埋在我的院中,而我,只是把她埋的东西移到了她的院里。你很惊讶吗?是不是觉得我太狠毒,太阴险?明明预料到柳姨娘要害方姨娘的胎儿却坐视事情发生,明知柳姨娘埋人偶,却不揭发,而是转在她的院里,你是不是觉得我太恶毒卑鄙?”
孙绍祖沉默一会儿,道:“这不怪你,都是我的错。”
“哦?你错在哪里了?”
“是我宠妾灭妻,使妾室们忘了自己的本份,居然起了陷害正室的心思。是我对你保护不够。”
迎春笑了,果然孙绍祖的反省只能到这种程度。
“你笑什么?”
迎春又倒一杯酒喝了,脸上泛起红云,如染飞霞。笑道:“你真正的错并不在此,男人,只要做不到对妻子一心一意,只要免不了三妻四妾,这些内宅明争暗斗就免不了。不同的是,你的妾室手段龌龊了些,智商低了些。再加上太太的纵容,以致这样。
所以,如果能让我选择夫君,我要选那种赤诚君子,对妻子绝无二心,不会勾搭别的女人的那种人。”
孙绍祖疑惑地看着她。
“可惜,你不是。你也做不到。”迎春支着头,“所以,你还是放了我罢。”
“你怎么又说这话?”
“我受不了,再这样下去,我不知会变成什么样的人。这次我坐视无辜的胎儿被害,下次,我就有可能自己下手,陷害妾室的孩子。人的底线一旦突破,只会越来越低,最后,连我也控制不住我会变成什么样的人。
我只想堂堂正正,干干净净做人。自在随心的生活,过自己想过的日子。”
孙绍祖勃然变色,道:“你休想。”
迎春失去最后的耐心,摔了杯子,吼道:“说了半天你怎么还不明白,我很累,很烦,很憋闷,觉得活着没有意义,没有价值,在虚耗青春,懂不懂?我要离开这个肮脏的牢笼,懂不懂?我只想做一些有意义的事,就这么难吗?”
“反正我是不会放了你的,你生是我的人,死了也是我的鬼。”孙绍祖还是不能理解迎春的想法,只能蛮横地使用夫权。
“跟你这号人说话真是对牛弹琴,给我滚。”迎春也懒得说太多,直接让他滚蛋。
孙绍祖很生气,司棋好说歹说把他劝走,只得按捺性子,想慢慢把她的心思回转过来,出去后严令剩下的两个姨娘,绝对不可以对正房奶奶有任何不敬,下人更是如此。又去和孙母一番深谈,求她做个好婆婆,怎奈孙母也是个使横的性子,难以交流。
第二天,迎春坐上车带上丫环婆子去了神武将军府找陈玉薇,给她说了自己的打算:“现在能帮我的只有你了。”
毕竟同时来自现代社会的人,陈玉薇很容易就理解了迎春的苦恼,对于虐打女人的男人也是非常看不惯,说:“你想要我怎么帮你呢?”
“借我几个家丁护院,估计这事不能善了。”迎春提出要求,并告诉她自己的打算。
陈玉薇又找到陈之俊,要他出手相助。陈之俊得知迎春的打算,震惊的一时间说不出话来,半晌叹道:“真看不出她娇弱温柔,骨子里竟是如此刚强,居然这等事也能做得出来。”
陈玉薇说:“如果不是被逼到那份上,一个弱女子也不会迸发如此大的能量。”
迎春确认了陈家的相助,做了一个震惊整个京城的举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