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红楼之迎春的空间》凤初鸣

20、黛玉之病

　　贾母说起一件多年前的往事：“当年我还在史府做姑娘时，有两位世交姐妹，做姐姐的温柔敦厚沉默寡言十分孝顺，最令父母省心，做妹妹的活泼豪放伶牙俐齿一点不让人，后来听说他家出了件大事，有位姑娘跟人私奔了，我们都以为是那个妹妹干的，却不料是那位姐姐，事发之前，谁也不相信姐姐是会做那种事的人。大家都说，越是乍乍呼呼的人，其实胆子是很小的，越是不吭不哈的人，搞不定会做出让人大吃一惊的事。”

　　王夫人道：“老太太的意思，迎丫头就是那种不叫的狗，指不定啥时候吓人一跳。”

　　贾母点头：“不错。越是这种看上去老实的人，反而能做出让人不敢相信的事来，所以我很担心，觉得迎丫头恐怕会做什么不妥当的事。”

　　王夫人和王熙凤互视一眼，她们知道迎春要与孙家和离，贾家五世簪缨，从来没有发生过这种事，只怕贾母是不能接受的。现在说出来，搞不定贾母一口气上不来会晕过去。所以，两人很默契地什么也说，只说“迎丫头最老实，翻不出什么大浪来。”

　　贾母却是不信，只觉得迎春这“老实”人是不会任人摆布的。
　　当晚，贾母辗转反侧睡不安枕，终于打定了主意。

　　次日，众姐妹省过贾母各自回房，贾母留下迎春说家常话。迎春知道她有话说，便听她说。

　　唠叨完开场白，贾母说：“做人媳妇不比当姑娘时可以任性随意，紧要的是侍奉长辈相夫教子。和夫君相处更需技巧，小两口之间开始难免有些磕磕绊绊的，你要忍，你为人木讷，不够乖巧，嫁了人时要长点心眼，学着奉承夫君，他要你做什么就做什么，懂吗？”

　　迎春愣了一下，良久才明白“他要你做什么就做什么”是什么意思，当时红了脸，也不接话。

　　贾母又说：“若是得不了夫君的心，你也不要生气更不可跟他闹，惹不起还可以躲得起，夫妻情份上淡些也没什么，要紧的是赶紧要个孩子，有了孩子，你就有了依靠，只要儿子争气，没了丈夫也不打紧，说不定看在孩子份上，他回转了心意，你们和好了也说不定。”

　　迎春总算听明白了，贾母这是表明态度，不支持她与孙家和离了。可是和一个不爱的人做床上运动，还要为他生孩子，过一辈子，这不膈应么？只怕她将来要和黛玉一样郁郁而终。

　　迎春忍住郁闷，说：“孙绍祖凶恶残忍，要挽回他的心并不容易，还说什么生孩子。而且孙女原本就体质虚弱，现在愈发感到难支了，有了孩子也未必生得下来。”

　　贾母听了沉默一会儿，又说：“你生不出孩子，可以找丫环代替，到时留子去母，孩子是你养的，长大后自然听你的……”

　　“老太太……”迎春脸色大变。

　　贾母知道她想说什么，又说：“如果你不忍心，也可以等丫头生了孩子后给她一笔钱，远远地打发走，孩子仍然是你的。”

　　迎春深吸一口气，努力使自己平静下来，一字一句清晰地说：“我没有权利抢别人的孩子，更没有权利害人的性命。用别人的痛苦甚至是生命为代价保自己的地位，这种事我绝不会做的。”

　　迎春是个好说话的老实人，但是并不代表她没有原则，真要做了这种事，和那没人性的朱瑜有什么区别，为了一个渣男，做这种缺德事，把自己的人格降到这样低的位置，值得吗？

　　也许这事在古代的宅斗中属平常事，丫头只是一件不值钱的玩意，可以随时被主人转让买卖甚至牺牲，但是对于受过现代教育的人来说，一个微不足道的丫头，或是对手的孩子，也比变心的渣男更有价值。

　　贾母见她斩钉截铁拒绝了自己的提议，料知不能挽回，叹了口气，不再多说。

　　这日，邢夫人派人来接迎春过那边住两日，迎春只得与姐妹们作别，临行前又专门去了一趟潇湘馆，见黛玉的气色比初见时好了一些，只是依旧是弱不胜衣我见犹怜之态，白天夜里仍然是咳好几次。

　　迎春心知灵泉之水有用，但是用处有限，一不能治心病，二不能使先天孱弱之人变强，好比这屋子破了，可以修修补补，但是拆了大梁重建是不可能的，这属于逆天，所以灵泉之水的作用应该只是增加细胞生命活力，但是不能让人脱胎换骨，所以灵泉水对黛玉只是起了个补品作用，不能彻底改变体质，只能慢慢调养。

　　黛玉歪在美人榻上，一会儿功夫就咳了两次，

　　迎春坐在榻前，对榻上的黛玉说：“妹妹的身子要慢慢养，而养身最主要的就是养胃，胃养好了，才能吸收食物的营养，身体才可变强，否则就会营养不良，没有抵抗力……”

　　迎春住了嘴，说了半天，这话和宝钗当年对黛玉发表的一通“平肝养胃”论完全一样，她又何必把人家说过的话再重复一遍，怪没意思的。

　　“总之，宝姑娘之前跟你说过，你这身子保养需以平肝养胃为主，养胃以喝粥最好，我就不再多说了。”

　　“姐姐的话自是在理，只是我这身子就这样，自打宝姐姐劝我吃燕窝粥以来，我天天吃，还是那样，看来我的病是不能好了，就是好的时候我是个什么情形，就可知了。”黛玉说这几句话时，就咳了几声，脸上是悲凄之色。

　　“妹妹的病就是心思太重。”迎春忍不住皱眉头，黛玉的病主要是心病，父母双亡，无人做主，和宝玉的这份情还不知有什么结果。别看那些红楼同人的作者读者们使劲骂王夫人恶毒，因为她不喜黛玉做儿媳妇，可是轮到她们自己坐在婆婆的位置上挑儿媳妇时，只怕也不会挑黛玉这样的女孩作媳妇。

　　以前迎春小时候看《红楼梦》时，为宝黛的爱情洒一把同情泪，觉得宝钗是破坏他们爱情的罪魁，等到上了初中，才知这样的想法很可笑也很幼稚，宝黛的爱情从未被破坏过，不能结合的悲剧是社会造成的，他们的婚姻要服从家族利益，而不是随自己的心意。没有薛宝钗，还有张宝钗，李宝钗，这是最让人无奈的地方。等到上了高中，才觉得这样的想法也有些不全面，宝玉黛玉的性格本身也是有问题的。

　　有句话说的好，性格决定命运。黛玉的脾性，多少影响了她的命运。

　　迎春本来不大想管宝玉黛玉的事，可是见黛玉弱不禁风的样子，又激发她的保护欲，忍不住想劝她一劝。

　　“妹妹这性子，还是改一改的好……”
　　迎春说了半截又说不下去了，改成什么样的好？

　　迎春最喜欢读的书就是《红楼梦》，也看过不少红楼同人，发现一个有趣的现象，就是作者都想让黛玉有个好结局，大多选择了改变她的性格作风的法子，也就是说觉得黛玉性格有问题的不止她一个。

　　那么把黛玉改成什么样才好呢？

　　红楼同人对黛玉的改造大致有三种，一是刻薄脑残没教养型。老是觉得别人在害她，总是把人往阴暗处想，不管对方是不是长辈是否出于恶意，说话总要带着刺儿明嘲暗讽。比如宝钗不喜脂粉，房中不摆陈设玩器，黛玉领着姐妹们一通冷嘲热讽，一点礼数都没有。换上李迎春的性子，绝不会“脸上讪讪的，把帕子几乎绞烂。”而是直接让她滚了，我把自个儿房间摆啥样关你屁事，怎么打扮与你何干，你一个年纪比我小的平辈有什么资格说三道四，有多远你给我滚多远。

　　这种对黛玉的改造法最惨不忍睹，完全没有大家闺秀应有的教养。

　　第二种是女强人型，如果作者不安排林如海复生或是给黛玉造一个牛逼兄弟或姐妹的话，那么把她改造成女强人型就可以安排她的喜剧结局了。这样的黛玉冷静理智精明强干胆识过人。绝不会成天流泪，但是迎春细打量黛玉那不食人间烟火的超然和风一吹就倒的身板，觉得这种改法不现实，除非这黛玉是穿的。

　　第三种就令人玩味了，就是把黛玉改成宝钗型，包括那些黑钗派作者，笔下的黛玉行事作风都无意地向宝钗靠拢，甚至比宝钗更圆滑更精明更八面玲珑还多了一分市侩。可见在复杂的环境中，宝钗这样的人物要比黛玉更容易混得下去。

　　迎春想了想，决定了该怎样劝她。清咳一声，道：“妹妹的病，多是由心而起，太过细心，太在意别人的看法，这样活着只会把你累死。你千般小心万般在意，也不会使人人满意。自入府以来，你不敢多行一步路，不敢多说一句话，生怕被人耻笑了去。何苦来？

　　那些人又不是你的什么人，耻笑就让他耻笑去，你是为自己活，又不是为了那些八杆子打不着的人活。
　　还不如象宝姑娘那般我行我素，活得还轻松些。
　　你看她，从不爱花儿粉儿的，连她亲妈都说‘宝丫头怪着呢。’她依然是这样。明知道老太太喜欢奢侈排场，她也不迁就，照样把自己屋子按自个儿的喜好布置得朴素淡泊，才不管别人的看法。邢姑娘为了打赏下人，把御寒的棉衣都当了。宝姑娘怎么说她的，‘不要理那些人，他要尖刺让他尖去，实在听不过就走开。自己的身子才当紧。’

　　有些人的贪欲是怎样也不能满足的，有些人的刻薄再完美的人他也能挑出刺来。何苦去在意那些身外之事无关之人。

　　同样是自幼父母双亡，史姑娘就不象你这般忧郁。圣人说的好，做人外圆内方才是保全之道，对自己好，对别人也好。”

　　黛玉听了默然无语，迎春知道短时间她的性子改不了多少，只是要她放宽心，不要太在意别人的看法。

　　怕别人耻笑处处规范自己，是一种自尊强烈的表现，我行我素按自己的心意而活，又何尝不是一种自尊的体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