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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家人团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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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见贾母神色凄凉,忙拿些喜庆话来逗趣玩笑,说了会儿话,贾母觉得精神不济,众人便退出,迎春往王夫人院里来,众姐妹和凤姐李迎春纨等也跟过去。
一进屋子迎春便双膝跪下,趴在王夫人膝上哭道:“求婶娘救我,若是不和离我是活不了。”
王夫人慌了手脚,道:“这话是怎么说,小夫妻之间,吵架绊嘴是常事,过几年就好了,哪能说离就离。”
迎春可不信什么磨合期,再磨合迁就也改变不了渣男本性。依旧淌眼抹泪地诉说委屈:“姓孙的简直不是个人,一味好色荒淫,又好赌酗酒,家里媳妇丫头,但凡平头正脸的,绝不放过,全都淫遍,我劝他几句,他就骂我‘醋汁子拧出来的老婆。’
成日里指着我的脸骂‘你少跟我充娘子夫人,你父亲使了我五千两银子,拿你准折卖给我的。好不好,打你一顿,撵到下房睡去。当日你爷爷在时,贪图我家富贵,上赶着相与。我和你父亲本该是一辈,如今做了这门亲,平白晚了一辈,让人看着赶势利似的。’
婶娘听听这是什么话。
非但如此,他还宠妾灭妻,叫姨娘管着家务。对正经妻子,一句不合就非打即骂,我躲着他,他在外生了气,回来后也拿我出气,拳打脚踢的。前几天我实在受不住悬梁寻了短见,幸好绣橘这丫头忠心又机灵,把我救下来,昏了两天,又发高烧,他家连问都不问一声,连大夫也不请。”
一行说,一行哭得泪落不止,王夫人和众姐妹无不落泪。(原著第八十回)
王夫人一边抹泪一边劝解:“即遇上这种混账东西又有什么法子,想当日你叔叔也劝过大老爷,不叫作这门亲的,可是大老爷不听,他也没法子。如今到底误了你,我的儿,这是你的命啊。”(第八十回)
迎春哭道:“我不信我的命就这么苦,从小没了娘,幸而在婶娘这边过了几年舒心日子,如今又是这么个结果。(第八十回)
前几日我上吊自尽时,只觉一缕魂飘荡荡无所依凭,恍惚间好象一个白发老翁对我说:‘你阳寿未尽,本不该死的,荣国公托我跟你说,贾家姑娘都是珠玉般的人,怎么能让人如此作践,且回去和那坏人拼了,索性离开他,也胜过这么被折磨死。’我寻思着祖宗显灵,必是不忍见我这么被欺负死,这才指引我一条明路。”
迎春又抹眼睛,又掐胳膊的,只是为了达到和离的目的,一个女子要想和夫家脱离关系,一定要得到娘家的相助才可,可是贾家世代簪缨,容不得这种事,所以她想了几日想出这个法子。先是可怜兮兮哭诉,又把死了多年的荣国公搬出来,古代人是敬祖宗敬天地畏鬼神的,她可不怕,也不怕拿祖宗忽悠人会天打雷劈,只管把荣公搬出来,反正也没人对质去。
果然,搬出荣国公,王夫人等人立即肃然起敬,开始考虑和离这个方案。看迎春这老实样,反制孙绍祖是不可能的,如果继续过下去,只是白送她一条命而已。
宝玉听了叫好,说:“对啊,和离好啊,省得受那畜生作践。”
王熙凤横他一眼,道:“别瞎说。咱家这样的门第,哪有姑娘与夫家和离的,下堂妇的日子可不好过。光是别人的吐沫星子都要淹死人了。”
迎春说:“等不到别人的吐沫星子淹死我,我已经被孙家折磨死了。既然都是死,何不活得顺心顺气,象我们这样的家,姑娘嫁出去被夫家折磨死,娘家眼睁睁瞧着也没法,别人也未必多看重我们。”
宝玉又插嘴:“说的是,说什么姑娘与夫家和离是不体面的,难道被恶男人折磨死反倒是体面不成?”
王夫人寻思半晌,叹道:“可是下堂妇的名声毕竟不好,你一旦下堂,再嫁可就难了。”
迎春忙说:“我情愿一辈子伏侍老太太和婶娘,待老太太、太太百年,我剪了头发当姑子去。”
迎春也把后路想好的,下堂之后,关起门来好好过自己的日子,她有手有脚有头脑,又有空间在手,什么也不怕,如果有幸遇上个好男人,当然是要抓住的,若是遇不上,宁可独身一辈子也不凑合。实在寂寞就收养几个贫苦人家的小孩子,外人的,族人都可以。即做了善事,又能老来有靠。
现在为难的就是怎么说服贾家同意和离。
离婚这东西,放在现代都是宁拆十座庙不毁一门婚,搁古代更是不行。
若是王夫人的亲生女儿,也未必不能为她做主,但是她只是侄女,中间隔着贾赦两口子,也不好越过去。所以王夫人很是为难。
迎春又说:“如果是孙家要休了我怎么办?姓孙的不知好歹,常骂我说‘真后悔做了这门亲,如今你家圣眷不在,又得罪权贵,眼见就要抄家,我休了你,也好另找个有助力的妻子。’听他的意思,休妻也只是时间问题了。”
这话就纯粹是迎春瞎编了,孙绍祖怎么可能知道贾家快抄家了。迎春这么说也是想提醒贾府众人,贾家快被抄了,政治危险解决不了,经济损失好歹能少一点,现在赶紧把穿戴的值钱东西寻个隐密地方藏起来,做以后度日之资,还是可以的。料想王夫人和凤姐绝不可能去找孙绍祖问:“你怎么知道皇上要抄我家?”
果然,王夫人听了这话神情紧张,忙问:“这姓孙的为何这么说?”
迎春一脸愁容说:“我也不知道,仔细想来,好象是那天某个宫中内监来孙家,和孙绍祖两个关在书房叽咕了好一阵子,然后当天晚上,孙绍祖就指着我的脸骂,也记不得他夹七夹八骂了什么,只记得他说了这么一句。”
王夫人和凤姐的脸难看得要死,这事无法查证,又非同小可,真是为难。
迎春趁热打铁,说:“反正他是打算休了我了,若是我有法子能比较体面的离开孙家,婶娘可许我和离么?”
王夫人早被她的话弄得又伤心又害怕,六神无主,只说:“我跟你叔叔商量一下再说。”
迎春见她意思松动了,也不再多说。
王夫人提起贾政,忍不住抱怨道:“老爷在江西粮道任上,没有一两银子带回来,家里的反倒掏摸了不少去,跟着他去任上的奴才们去了没多久,他们家里的大小老婆们就金头银面的打扮起来,这可不是背着老爷在外面捞钱吗?将来事发被人弹劾,罪过还得老爷背着。
二老爷这人教训起宝玉来一套是一套,自己却管不住下人,只怕他的官位就要被这些下人败了去。”
迎春忍不住佩服一下她的推理能力,从跟着贾政上任的奴才们留在家里的大小老婆的穿衣打扮的变化,来推出她们的男人跟着贾政在任上捞了不少钱,而贾政本人是清廉的,却被这些奴才们生生坏了名声,不可否认,她的推理完全正确。
王夫人话中有埋怨贾政不通庶务不会驭下的意思,同时也暗示了贾政自己也是麻烦事多多,恐怕不会为侄女的事奔波费神,不要对他抱太大指望。迎春心里也明白,难免失望。
姐妹们眼见迎春的遭遇,都起了兔死狐悲之感,一旁垂泪不止。
王熙凤一边劝解一边问安歇之处。迎春说:“自离了姐妹,每天只是日思夜想,只要还能在我以前的屋子住几日,死也甘心了,不知下次还有没有命回来呢。”
王夫人忙劝:“快别乱说,年轻夫妻,斗牙斗嘴,也是常事,何必说这些丧话?”
一边忙命人收拾紫菱洲房屋,命姐妹们陪伴劝解,又吩咐宝玉:“不许在老太太跟前多嘴。”又嘱咐绣橘等丫头:“你们的嘴也夹紧些,老太太上了年纪,精神一天不如一天,家里无论出什么大事都不许回老太太。”
姐妹们簇拥着迎春回大观园,迎春见大观园虽然亭台依旧,花草美丽,可是却缺乏生机,还有几处抛荒的地界,显着一种说不出的凄凉。
迎春和姐妹们一边往园里走一边说话,谈起以前结社做诗,赏雪联句的事,恍如隔世。说起菊花诗社,迎春忽然觉得少了一个人,便问:“林妹妹怎么不见?”
提及黛玉,宝玉一脸忧愁。其它姑娘也神色黯然。迎春心里明白,若不是病得起不来,她也不会不过来,便问:“可是林妹妹又病了?”
探春说:“林姐姐素日多病,好的时候就那样,近来越发不大好了,也不敢回老太太。”
迎春发愁:“我去瞧瞧吧。”
又问:“宝姑娘怎么不见?”
“宝姐姐家里事多……”探春说着叹了口气,薛家现在也是乱得够可以。
迎春也叹了口气,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真是没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