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香如梦》哑丫

18、红月

　　收集毯子，加旺炉火，想尽办法为她取暖。我进进出出忙得团团转，小家伙却是嘟着个嘴，坐在一边，冷眼瞅着我张罗。当我叫他帮忙拉毯子时，他还背过身去装腔作势拿水袋喝水。从被我叫去看的第一眼，他对这个女孩就很反感。问原因也不说。
　　“你到底帮不帮老娘？”一边把水袋往炉旁暖，一把扶着她身子。至少应该让她喝点热水，这死小子还一而再三的与我唱反调。火死了，忍不住对着他大叫。
　　“帮你，但不要帮她！”拖着二条鼻涕虫的小脸仰起，对着我大吼，一点也无视我的怒气。一副天下他最有理的样儿。还不忘顺便吸下那二条大虫。
　　“死小鬼，你没看到这个姐姐都快要冻死了，你有没有一点同情心呀，她这样漂亮，死了多可惜呀，要不你长大了给你做媳妇好了。”硬的不行来软的，脸上马上挂起有多虚伪就多虚伪的笑。
　　“我才不要，她是妖怪！”他指着女孩与我比谁的声音大。
　　“真是个白痴，人家姐姐多漂亮，你看她眼窝多深，鼻子多漂亮，眼睛要是张开了，会多美，你老娘想变成她那样的妖怪也变不了，你到底过不过来，再不过来，有你好看！”只是长得有点点不一样，就成了他口中的妖怪，要是知道我是怎么来的，那还得了。
　　“你到底过不过来，你爹把你扔给我，我看你是越来越不听话了……”扶起她慢慢给她灌温热的水，又忙着把她的手扯到火炉边使揉搓，一边不忘记碎碎念叨“你看，这姐姐的手多漂亮，耶，你看，她和你老娘我一样，手背上也长有一个圆圆胎记了，好巧……咦？你不是不帮我的吗？”看着从我手中抢去手的小家伙对着手又吹又捏的，故意奇怪问道。这小子再也忍不住与我较劲儿，终于示弱。
　　他只是低着头，不理我，显然还气着了，难道是因为我只关心这个女孩而忽视了他，这小子没这样容易吃醋吧？
　　停下来，歇口气，眼睛又不由自主瞄向那支白臂上的环。一寸多宽的黄金体身上雕刻着微小奇怪的图案，还有一些夸张的符号，最为奇特是那条那轮鲜红的弯月。那材质也许根本就不是玛瑙，闪亮夺目，不时发出刺眼的光芒。刚刚在雪地还不觉得这石头的奇特，可是，随着女子体温回升，这只环上的红月透出近乎妖艳的色泽。这个环也许是见过的，只是怎么也想不起来。强力克制住想取下环的欲望，低头又打量起怀里的女孩。
　　麦黄的肌肤，因为炉火渐渐有了些红润色泽，紧身兔毛滚边羊皮裘服做工精细，大红的袍裙不知道什么皮料，摸上去柔软细滑。细嫩的手，越来不象个整日手握长鞭的牧羊女。特别是那个臂环。一想到此，终于忍不住诱惑伸出手去摸那轮红月。
　　好艳的红，似是深不见底……
　　独立在高高的石台上，下面全是密密麻麻身着兽皮的人，头顶插着五彩的鸟羽，对着我身后跪拜。随着他们虔诚膜拜，色彩斑斓的彩羽，在微风中摇曳。有人拿刀在自己额头刻划，鲜红的血液，顺势流淌，一双双直瞪瞪的大眼吓得我惊慌失措，急急向后张望，却是空无……
　　翠绿的长裙在嫩绿的草地上飘逸，一望无际的绿，和煦的阳光，好似自己长了翅膀，在草地上滑翔……
　　稚嫩的童颜，生涩的双眼，虔诚的小女孩在眼前对着我身后跪拜，姿势奇特，无视于我惊讶……
　　一个披头散发，歇斯底里的女人对着我大吼，你怎么还没有死，为什么还没有死，神情凄戾，那伸过的手马上要掐住动弹不得的我……
　　……
　　手背生疼，眼前幻影消失。一道深深的血痕划在我裸露的手背上，圆形的胎记被血缝一分为二。而自己那双鲜血淋淋的手，正五指紧抠着那血红宝石。璀灿的光芒刺痛着我的眼。
　　“天，这是钻石吗？”每一个小侧面似乎都闪着光，红得耀眼。这样大一颗钻石，我的天……
　　极度的诧异让我忘记手背的疼。从狂喜中惊醒，才注意到好疼。慢动作缩回手，依依不舍收回对钻石的注目，回到女孩的脸上，她正用极度奇怪的眼神，瞪着我那只还流着血的手。一双淡褐色的眼。
　　她为何要看我的手？还那样奇怪的眼神。我手上的伤口是怎么来的？难道？
　　“啊，对不起！对不起！我只是很好奇那颗钻石，很漂亮，我并没有企图把它给抠下来，真的没有！”语无伦次作着解释，而粘满血的手不由自主的摆动，几滴血溅到了她的皮裙上。
　　可是，我说错了吗？她听了我的话，不但没有安稳下来，原本注意我手的双眼反而惊恐瞪着我。
　　“真的没有那个意思……”依然流着血的手高举着，慌忙的解释变得徒劳。突然发现自己急急对她叫的是说了二十多年的普通话。于是低头看着受伤的手背不再说话。
　　“你个死妖怪，给我走开……”身边传来愤怒孩子的大吼，小嬗冲了过来，用力去推仍在我怀里的女孩。还不忘拳打脚踢。
　　“嬗……”头一次看到他发怒，那张极度愤怒的脸，夸张扭曲着，我让呆呆忘记后面的言语，甚至忘记要阻止他的恶行。他疯掉了吗？
　　“我要杀了你！”他狠狠踢了脚我怀里的女孩，愤愤转身，走到帐角我刚刚放刀的地方。
　　“霍嬗！你疯了！”从震惊中清醒，急急放下怀中的女孩，对着刚刚提起刀的要冲过来的小孩大吼。
　　“娘──她是妖怪──我要杀了她──她是妖怪──”
　　“什么妖怪，人家姐姐刚刚清醒了，你有完没有？”夺下他手上的刀，扔到一边。死死捏着他的手，因为愤怒，他全身绷紧，僵硬。
　　“娘，她是妖怪！”小小的头颅高高仰起，含着泪的双眼赤红瞪着我。这是我从没有见过的嬗的另一面吗？
　　“乖──”忍着痛，另一手抚摸着死死抱住我大腿的嬗，安慰着。抬眼又看向炉边的女孩，她正呆呆盯着手臂上的环，神情复杂。不由又瞟向那颗硕大无比的钻石。也许真的如人所说，石头都是有灵性的。那轮红月，真的有记忆！刚刚看到的情景浮现在脑海。我胸前的那颗香玉也是有故事的吧！不由闭了下眼，张开，看到女孩慢慢脱下臂膀上的羊皮套，咬牙，把紧密套在手臂上的环取下，脸上露出极为古怪的笑。象是愤恨，又似释然。也许小嬗说得没错，她的笑确实让人感觉很邪恶。
　　亮光一闪，冷风扑面，厚重的帐帘被人掀起。一张年轻焦急的脸探了进来。
　　时间好象在他身上停止，他瞪着女孩手上的臂环，如雕像般立在门口。冷飕飕的风充斥着整个帐里，原来微弱的一点暖气被风吹散。紧紧抱着我腿的小家伙动了下，想上前站一步，可又那小胳膊又抱着不放。想保护我，又有些胆怯。
　　“河拉！”久久，他不确定看着坐在毯子上抬头看她的女孩，眼睛在人和环上面来回扫视，无视于我和孩子的存在。
　　河拉？河那？更或者河娜！
　　突然想到不久前有二个人对着我手上的胎记大声争执，口中说着我的不懂的这个词。是这个女孩的名字，还是那只臂环的称呼？
　　手背依然很疼，鲜红的血痕让人有些眩晕。那个女孩手背上也有如我一样般的胎记。
　　地上的女孩小心举着手上的环，对着僵硬立在帐门的男孩急急说着我听不懂的语言，然后满脸欣喜回头看我，又急急对着那男孩大叫！原本无视我们的男孩终于注意到帐有的我们。
　　震惊！惊恐！狂喜！虔诚！
　　一个人的脸上的表情怎会如此丰富。
　　暗暗拉着孩子向帐角缩！
　　我在害怕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