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莫能助》Miyee

3、陌生的重逢

　　窗外是一片白的世界，自己坐在一片白的地毯上。周围是熟悉的摆设，沿窗的一排小绿植还是生机勃勃的样子，颜色夸张的沙画亲密的贴在墙上，样式可爱的衣柜其实只用来存放杂物，以及独占一方的电视，几乎只有吵架的时候才会打开它。这是蒋天远突发奇想租来的房子，由于自己拒绝入住，这房间便一直闲置着。严颜一边很有主人自觉的检查自己，确保自己不会弄脏地毯，一边有点儿茫然的想：“我怎么在这儿呀？”。刚准备站起来就看到蒋天抖着手上的水走过来，走近了还不甘心的在裤子上擦了擦。她想都不想就打他的手：“嘿，坏习惯还真是改不了啦是不是。”他在严颜身边躺下，头枕在她的腿上，撒娇似的蹭来蹭去。“这么凶，”他用一只眼瞄着她，“我这次可是主动洗了碗。”
　　“哼。”严颜用鼻息结束了对话，用指腹磨蹭他的下巴，能感觉到胡渣细细密密的划过，痒酥酥的让人忍不住想笑。他侧了侧身，有力的手臂环上自己的腰，脸贴着自己的毛衣，严颜觉得脸上有点儿热。“记不记得我跟你说第一次见你，你问我要不要吃糖。”他声音闷闷的，严颜脸上更烫了。
　　“能不记得吗，你说过不知道多少遍了。但是我真的一点儿印象都没有哦。”
　　“当然，”他松开手，仰面躺着，两眼看过来，不带任何表情，就像窗外的一片白，“因为这根本就没有发生过，是我骗你的，从一开始就是骗你的。”
　　严颜哗的睁开眼，呼吸被这样一个算不上凶险的梦搅得一团糟，她用手臂遮住眼睛，梦境残留的眼泪被衣袖迅速吸收，没有再不断流出。“严颜，你真的够了，别这么没出息。”她这样警告自己。
　　林晨在那天的电话之后就把蒋天远的手机号给了她，当严颜发现刚看到那一串数字的前两位自己就不自觉的在心里默默把后面补全时，果断地决定把这事儿先放放。其实自己也有看中的人选可以补这次的空窗，只是平心而论他们确实没有蒋天远合适。毕竟蒋天远之前也是杂志社的王牌，在不少读者心中也算得上是大神级别的人物，单单他重新拾笔这个噱头就足以掩盖专栏空窗。
　　这一放就放到了后半个月，这天严颜仔细看完了某个专栏的稿子，觉得基本没什么问题了。她有点儿疲惫的揉了揉脸，觉得这事儿真不能再拖了，便下定决心似的深呼一口气，拿出手机，没怎么犹豫就选择了手动输入电话号码。当按下最后一个呼出键时，她的心情竟然有几分类似于备考已久的学生听到了考试开始的铃声，那是令人精神一振的兴奋与担忧，让近段时间莫名压抑的严颜轻松了不少。很可惜的是她用尽全力的这次出拳打到了棉花上，对方停机了。她盯着自动挂断的手机，无奈的想：他还真是我的克星呢，和原来一样。不过现在的我已经不一样了。她合上电脑，收拾收拾就往办公室走。
　　正赶上下课时间，前前后后都是聊着天的学生，严颜埋着头随着人潮走，琢磨着这期刊物封面风格和排版的问题。去行政楼的人很少，分道时她沿着间隙穿过人墙，一走出来便深呼一口气，嘿平时也没见学校有这么多人呀。刚一抬头就看见有人向着自己的方向不紧不慢的挥手，仔细一看便看见那双极易识别的笑眼。其实小半年并不能让人发生什么变化，严颜偏偏就觉得自己不认识这个人，即使是同样的发型同样的身材同样的穿衣风格，还有同样的一张脸。
　　在她走神的时候对方已经来到她面前，勾着嘴角跟她打招呼：“嘿小妞，一个人吗？”
　　看着他脸上那见者想抽的笑，严颜还是没有一点儿吐槽的兴趣，只是回了个微笑：“蒋天远，最近忙吗？”
　　“到处闲逛，求跟你偶遇算不算忙呀？”他挑挑眉，似乎打算把厚脸皮进行到底。
　　“唔，正好我找你也有事，”好像觉得有点儿不妥，她又补充，“正事儿，估计林晨跟你说过吧。”
　　“他就一提，我还是什么都不明白。”
　　“行，现在有没有空去办公室一趟，我给你仔细说说。”没等他回话，严颜就和他错开向前走去。
　　蒋天远看她自说自话的走开，倒没有立即跟上去。只是想到刚刚自己一走进就闻到她身上类似柠檬的清新香味，竟然忘记酝酿了好久的开场白，冒出那么一句没品的搭讪。他有点儿苦恼的揉揉鼻子，再看那丫头已经大步走进了行政楼，丝毫没有停下来等自己的意思，他赶紧小跑几步，默默承认自己真有了某种叫做严颜的情结。
　　刚跟美编打了招呼，严颜就看见蒋天远进了门，便带他到旁边的会议室，随便拿了近几期的样刊。
　　“喝点儿什么？有橙汁、咖啡和纯净水，”把书递给他之后，严颜便转身要走，“啊，好像还有点儿茶叶，是上次活动剩下的。”
　　“有没有酸奶呢？”
　　“你等等啊。”严颜淡淡的回了一句。熟悉她的人都知道她爱极了酸奶，几乎是随身必备，他这一要求倒有几分深意。其实从一见面严颜就觉得不真实，仿佛之前的相互迷恋、相互折磨和分离都只是一场过于真实的梦，自己这一梦醒他就在身边，用无比认真的表情说着没轻没重的玩笑话。
　　“开什么玩笑啊。”严颜做了个深呼吸，练习似的笑了笑，便推门走进去。他闻声抬头，接过不怎么冷的酸奶，也不说话就直直的盯着她。
　　“不好意思，没吸管了，撕开喝吧。看到那篇叫《如果天空不死》的连载了吗？”严颜很自然的开口，拿过书翻了翻，又推到他面前，“就这个专栏，作者最近有点儿事儿没办法赶上这次的连载，所以希望你能补这次的空窗。”
　　“咸咸，你的意思是让我接着写吗？”只有蒋天远的脑回路才能给严颜想出这样一个奇葩的绰号，或用他的话说是爱称。
　　她倒也不见生气，甚至算得上是无动于衷，只是笑着回他：“怎么会呢，是用你的文章占她的分量。你之前也遇到过这样的情况，不是吗？”
　　“啊算是吧，”自己的胡闹被对方揭穿，蒋天远脸皮再厚也有点儿不好意思了，便正经起来，“有什么要求吗？内容啊字数啊什么的。”
　　“没有，只是我们要得比较急，所以希望你能尽快完成，直接发到我邮箱就行”
　　没料到两三句话就把事情说完了，蒋天远有点儿不甘心的翻了翻杂志，没找到什么话题就开始打量四周。嘴也没闲着：“你的邮箱还是原来那个吗？”
　　“对啊。”见他背过身去翻看堆在角落里的书，严颜松了口气，他头发长长了不少，后面的头发时不时扫过衣领。
　　“这儿的书还挺杂的，杂志社买的还是你们带来的啊？”
　　“自己带来的。”他似乎还瘦了不少，衣服穿着显得空荡荡的。严颜有一搭没一搭的想着，伸手去撕自己那瓶酸奶的盖子，竟然撕了好几次都没撕开。她还没收回心神，手里的酸奶就被拿走，同时听到来自头顶的声音：“笨死你。”
　　仰头就看见林晨毫不费劲的把盖子撕开，垂着眼看自己。严颜伸手接过酸奶，很得瑟的说：“嘿，哪儿能呀，不是有爷您在吗。”
　　这才是严颜，虽然骨子里固执又爱面子，但平时撒娇耍赖的时间更多一点儿。蒋天远看着眯着眼喝酸奶的严颜，带着自己都不知道是什么的心情这样想着。
　　“好久不见，天远。”
　　“好久不见唉，你怎么在这儿呀？”蒋天远很随意的揽着林晨的肩。
　　“我是这儿的主编好嘛。”林晨很嫌弃的斜了他一眼，“你是把脑子留在国外了吧。”
　　林晨和蒋天远是发小，小学初中高中都是同一个学校同一个班，考到同一所大学进了不同的系，蒋天远说这是缘啊，林晨就回他一句的确是孽缘。严颜是进了杂志社之后才认识的蒋天远，那时还不知道他认识林晨，倒是有听闻过主编有个连主编都拿他没办法的好朋友，只不过任谁也不会把这二者联系起来吧。后来严颜把自己负责的第一本杂志的样刊送给了蒋天远，男生指着主编那一栏夸张的“他、他、他、他、他”了半天，害严颜以为林晨是跟他打过架还是跟他抢过出租车，当然这两件事都发生过。听到他说林晨是他最铁的哥们儿时，严颜还是吓了一大跳，不得不感叹世界也太小了吧。
　　这边儿严颜还在胡思乱想，那边儿蒋天远已经说服林晨给自己接风洗尘了。见严颜没反应，他只好叫她：“咸咸啊，你也和我们一起去吧，人多热闹。”
　　“啊，不了，我有点儿事。”虽然没听到是一起去干嘛，但严颜很确定自己不想再和他呆在一起了，至少今天不想。
　　“去嘛，这家伙好不容易请吃饭。他平时指不定怎么支使你呢，你还不抓住机会吃回来。”蒋天远想走近一点儿去劝她，她便赶紧着起身要走。慌乱间有点儿急了，便不管不顾的说：“你闹够了没？”
　　话一出口就后悔了，蒋天远反而开心起来，之前处变不惊、客套冷静的严颜对于他来说太过陌生，一时竟不知如何是好，现在乱了阵脚的严颜才让他有了点儿信心，也就不再纠缠，他很好心情的说：“那就算了吧，以后有的是机会。”
　　严颜也不搭理他，兀自向外走，忘记了跟林晨道个别。林晨看着她匆匆的背影，不自觉的皱起眉头。
　　“不就请吃饭嘛，至于愁成这样。”蒋天远把手心放在林晨眉间蹭了蹭，“让我想想哪家店最贵，让你一次心痛个够，走走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