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城之夜》陵渊

2、第 2 章

　　凉城戒严，对进城的人来说很忧桑，对在城内的人来说同样忧桑，清皇就是个在城内默默忧桑的人，这次他还是扮成当初农舍内秃顶老瞎子的摸样，不同的是这次拿了个“天命可道”的灵幡，扮了个算命先生打周游之名，行逃命之实，来到凉城是半个月前的事情，一路的围追堵截令他苦不堪言，过于紧促的追杀令他身心俱惫，还得抽空抹除身上的追踪术法，来凉城之前他拼着伤势加剧的后果抹掉最厉害的一个，凉城地处偏远，却恰巧有个他尚做司水之神时有过泽惠的妖精在此隐居，那狐狸见到曾经的恩公，自然是倾尽全力助他隐匿行踪，疗伤并暂作休息。
　　“黄老先生，这是奴家曾经机缘下得到的翠芝，颇有补气疗伤的功效，这年头谁出个门也都战战兢兢的，您还是将就着，趁热喝吧。”化身乐师妻子的狐狸名作绮莲，将药碗递给装成瞎子的清皇，然后忸怩着腰肢，走向在有些年头的柴扉，丈夫楚乔向来在日落时分归家，饭菜已经做好，就盼着郎归了。
　　“唔，劳烦夫人，老朽谢过。”清皇坐在竹椅上，摸索着依旧手握竹杖为礼，他的化名姓黄，邻里都当是楚氏夫人娘家的远亲，对于这位学识渊博的算命先生还算尊敬，也时常来算算前程姻缘什么的。

　　一切似乎都还很好。
　　一切真的很好么？

　　卜弈的唇角翘起了一个段仲从未见过的，森然而诡谲的弧度，他在微微呢喃，“声东击西？”
　　好吧，其实炎婴现在很想仰天长笑来着，他正在窃听一些很私人的通话，而所谓‘窃取’这种事情，向来会都让人在一种浅淡的内疚中，被浓重地涂抹上百分的自豪和万分的刺激。
　　今日的这次窃取也算很是巧合，炎婴是魔界土著的魔，他当然见墨玉灵犀这种石头，这种漆黑带些白色烟纹的石头在魔界天界其实很常见，一般都是被安放在公共场合，当做广播放放音乐搞搞通知来着，却不料今日一见，这类在天界魔界满大街地板砖的货色，不知怎么被人类修士得到并稍加修炼，兴许还布置了点阵法，用来传递消息还有了天然加密的优势。
　　当然这种优势在炎婴这里实在是输得很冤枉，没办法，这是先天的族类不同而导致的无可更改的杯具。
　　现在，可以听听这俩人是怎么用在炎婴眼中万分熟稔，也许在人类修士中是暴殄天物的对话：
　　“唷，大哥，见着城门口那堆刺儿没？是否需要在下先踩踩点儿，兴许能乘乱往牢里丢俩个祝疗术，混可是在下的强项，浑水摸鱼的话——诶大哥，城内龙跃居的鲤鱼不错，你来了不许推辞，必定得多喝两盅。”
　　“沈老二哪这么多废话，可有方法进城？”
　　“唉~多日不见，大哥也不念半分情意，一来就指使在下干活，干活，怎么老子跑出青杏仙庄还是逃不了个劳碌命啊——”
　　“二弟——”
　　“好了好了，正事，正事！现已经混入‘欠你一梦’，当今情势，是如何避开巡查，诶，也不知谁人如此得天独厚，蜀剑门、清道宗、纵横城等等可不止一个门派的精英啊。想混入城内，至于这浑水之法——”
　　“是——天逆义盟？沈老二你又在凉城欠了哪家姑娘一梦？！废话少说！早有约法半章，可还记得？”
　　“哎哎哎——什么背信弃约，大哥别污蔑啊。计划从简，今晚，趁夜，声东击西，北门放火，南门便是虚位，欠你一梦这帮家伙将府邸扎在城正中央，北为正门，正门失火当可吸引更多兵力，你可于南门趁乱进城。”
　　“………………”
　　“………………………………”

　　“声东击西？这倒是个老计策，虽然老，但也管用。”炎婴听着听着，忽然做出高深莫测状点头出声，顺便捋捋下巴上属于卜弈那几根须子，段仲和几个卜弈的心腹爪牙在商讨怎么进城的事情，悠悠然也飘出几个熟悉的词语‘声东击西’‘南门’‘北门’，兴许是他们听到刚才那个故作高深的自言自语了？魔尊习惯了独来独往，偶尔唤出个魔头办事也不必吩咐，却忘了人类之间是没办法做到心灵相通的。
　　声东击西、将计就计……炎婴的心情忽然间就很好，手下的一众仆从还在商议，他却在黄昏暗淡的时刻哼其歌来。

　　“禀头儿！”作为一个当城门兵的，钱老三向来感觉自己劳苦功高，站门口的差事，每每不是迎着朝霞、送走夕阳的，哪怕你天大的官儿也得从城门口进去不是，就算皇帝驾临也必定是他第一个接驾啊。而今却来了一批据说是神仙人物的修士，守着个城门也不知道在干什么，成天对着他们这群老骨头呼来唤去，还尽是些不知所谓的勾当，像是贴两片纸啊，用朱砂画在墙角画上几笔，唉，墙角向来都是畜生呆的地儿，真是，没法摸点进城油水，竟还被当成畜生，这不，戒严了，截了只鸽子，他得挪着老骨头给百夫长报信儿，也不知信给了，鸽子能不能落回手中下下烧白干儿啊。
　　“头儿，凉城小，城里可就一户姓段的人家啊。”钱老三涎着老脸，看那只瘦弱的鸽子被捏在头儿手中挣扎不休，挺有活力啊，要是给捏死了就不好吃了。
　　百夫长这几天也是受够了那个天……什么盟的鸟气，成天盯着戒严不说，还占了城中最好的府邸，那可是他暗中置办给小娇的，唉，家里那婆娘发现了这事儿没少给他颜色看，这群修炼的杂毛也不知许了上面什么好处，指手画脚，呸，让他们引天雷的时候顺便把他奶奶的给劈了。
　　不过也确实有那么些好处的，百夫长一边咒骂，却一边想着这鸟事儿若是办好了，兴许可以捞点油汤，这群杂毛能给上面许个长生，到这里没功劳有苦劳，兴许也能多混个几年阳寿，想想，还是吩咐下去把城里那户姓段的人家找到，你想声东击西？哼，军爷也会将计就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