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梦千重》陶淘涛

2、蝶梦庄生（2）

　　他是在昏迷一周后醒来的，妻子不在身边，穿着白色裙子小女儿在一旁的沙发上玩着水彩，小保姆陈莲正在倒保温桶里汤。他想说话却没有力气，左手上了夹，腹部随着身体的晃动一颤颤的疼。心想怕是为了一回鱼肉，挨了一下刀俎。
　　“爸爸！”小女儿蹬蹬地跑过来，发现父亲醒了惊喜地叫道。他想伸手摸摸孩子的头，却真是有心无力，然前突然闪过那一家三口的影子。那保姆见他醒了高兴地说道:“先生可醒了，我去叫霏姐姐。”不等男人回话，陈莲双手在衣上搓一番，径直走了。“嘿嘿……”女儿一直对他笑个不停。
　　“傻孩子，笑什么呢？”
　　“爸爸，你不乖哦！你都睡了……”小孩一阵为难样，扳着着胖乎乎的小小手指说：“一，二，三……爸爸就是不乖，比蓉蓉还赖床，蓉蓉只是早上睡一点点多，爸爸都睡好长好长，比长发公主的的长头发还长。妈妈怎么叫都不醒。”听着孩子的童言稚语，他心一阵柔软，满怀歉疚，怕是把她吓坏了。正思及此处，门吱的一声开了，进来一个神色疲惫的女子，她一望见床上那人的眼，泪水顷刻倾涌而出。“妈妈……”看着平日欢颜的母亲，女孩的声音也蓦然带了颤音，跑过去抱着妈妈的腿不放，呜呜的哽咽。
　　“蓉蓉这是怎么了”去张医师办公室寻人无果的小陈回来便听孩子凄凄切切的绕梁音，伸手就要去抱，被背对着的女主人挥手挡下。柳虞霏抱起孩子，一手趁机摸干泪水。还是那么好强，他心中一阵嘀咕，却放下心来了。她抱着孩子走到病床边坐下，腾出一只手，给丈夫压被角。陈莲看着，深觉自己做的是孔雀毛插错地，还是乖乖做小麻雀去。讪笑腹语一番接着先前的活，倒好汤，端过去，笑着：“霏姐姐每天都叫我备着先生爱喝的汤，说先生醒来怕是一时还吃不下饭，好营养的汤倒可能喝的下几口。”虞霏接过碗，可怀里不安分的孩子老是扭来扭去，汤水洒了绸裙几个斑点。
　　“霏姐姐，孩子给我吧。”陈莲赶忙在老板发火前说道，又笑脸对着小女孩说：“蓉蓉宝贝，莲姐姐带你抓大锦鲤去，昨天你不是说没抓到不睡觉吗”
　　“真的？真的！”小孩儿一下蹦出母亲的怀抱，拉着保姆冲出去。
　　柳虞霏放好老公未沾一点的汤碗，轻轻抚摸着他受伤的左手：“还疼吗？”
　　“手术都好几天了，怎么……”他抬眼看见的便是两行清泪，不禁住声，横过右手，可是手臂短不说还扯到伤口，立即眉毛纠结作出痛苦状。“怎么了，哪里……哪里又痛了？我马上去叫医生，你不要怕，不疼的，不疼的。”女人立马止了泪，关切问道。
　　“嘻嘻……”
　　“好啊！慕容啸凡你有胆了，敢骗我！”她一愣一惊间反应过来，使劲拍着床。
　　“哎呦，疼……疼，疼……这次真是真的了，我笑得太用力，扯着痛呢。”
　　“你就一个劲的祸害我吧！”说是这么说，虞霏还是温柔得给他揉着小腹，仔细地避开伤口。房间里满安静的温馨，慕容啸凡结婚来第一次如此静静地看着“相濡以沫”二十多年青梅竹马的妻子。虞霏穿着一身嫩水粉红的褶皱绸裙，看似娇小玲珑，那副躯体里却隐藏真无上的骄傲，丝毫看不出是将要年近三十的女子。自小他们是公认的匹配，绝佳的王子与公主式的郎才女貌，家世相当，一切顺顺利利地如大家希望的恋爱结婚并有了一个孩子。可是，自己好像一直忽略了一个问题：这是自己真正所想要的吗？脑海里走马观花似的闪过，过去与妻子的几千日夜
　　“你到舒服，魂都出窍了。”妻子愤愤然。
　　他突然觉得妻子有些不一样的可爱了，打趣道：“那魂儿真离了这副臭皮囊，我看你找谁生气去？”妻子眼中马上又有泪打转转，他立刻大声道：“别别！我不想再痛了。平常女强人一个，今天怎么要水漫金山了？”她方才停住，讪讪道：“我才不想哭！”说着，拿出手提包里的纸巾擦尽泪水。一双媚眼红肿得看着让人心疼，他自是知道，人前好强的妻子不知自个在那无人处哭过多少回了。
　　“老婆，近点，让我摸摸你！”
　　她靠近过去，依旧流着泪，说：“我们一家三口好好的，你别再吓我了。”
　　一家三口？他的心一惊，问：“我撞到的那一家人……他……他们没事吧？”
　　女人身体一僵，离开丈夫的胸膛，冷静说道：“两个大人当场死了，那个孩子还在重症监护室，医生说可能会很危险。”言及此处她紧紧握了握丈夫发着寒意的手，又说：“这事不能怪你，有人在你的车上动了手脚……”“可是他们终究是我害的。”未等妻子讲完，他闭着眼说，“我想去看看那孩子。”
　　“你现在的身子能动吗？这几个月都最好不要动了。那些个警察可是天天按时报到，也不知收了谁多少好处。要不是乾明帮忙，我看得24小时“监护”你了。我会给医生护士打好招呼的，你就好好养伤吧。”她冷笑道。屋里静得深沉，许久一声长长的呼气，说:“好吧。”
　　女人得了满意的回答，两人相对无言几时，她便提了包要走，开门的瞬间，男人问：“我出车祸的事，你告诉爸妈了吗？”
　　“他们两人才消停几年啊，我没告诉他们。他们再回来，我的麻烦就更多了。”
　　“他们终究会知道的，这么大的事，到时岂不更麻烦。”
　　“放心，媒体那边已经乖乖闭嘴了。就算他们回来，到时只需解决一个麻烦就够了。”女人说着，转身出去，却又回头说：“我看还是让阿莲带孩子去爸爸那里住几日，小孩子一高兴就爱乱说话。”他未应声，她像得了回答般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