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美之境》侧影芳华

10、虚伪的春天（之六）

　　本来满脸困倦的皇帝秦禳一下子来了精神，捏了捏眉心、以确定自己的确没有做梦。皇后玉珂则用芙蓉扇遮住鼻子，好像看到最肮脏下贱的东西：“这简直太难以置信了。”
　　唐娆和李翔的面前自然闪出一条道路。人们纷纷闪避到两旁。一刹那，她身上一袭烈烈的红色，像一团疯狂蔓延的烈火，灼烧着每一个人的眼睛。
　　人们的眼睛里折射出惊愕、不解、鄙夷和愤懑……
　　除了那身放肆的着装，更让人不能忍受的是她傲慢的表情。她下巴高昂，嘴角甚至挂着微笑。她目视着前方，却用眼角的余光扫视着众人，那明明是一种嘲弄的眼神，肆无忌惮地践踏着每个帝国子民的骄傲。
　　“这就是迷星公主？真是个乳臭未干的无理之徒！”
　　“看看这个傲慢的尤物，好像我们倒被迷星征服了。”
　　“看好吧。皇帝陛下不会饶恕她。她会被明明白白的羞辱打垮在地！”

　　李翔无视满场哗然，脚步从容地带着唐娆走向宝座。
　　秦禳想站起来，玉珂马上在芙蓉扇后说道：“陛下难道要迎接这样无礼的人？”
　　秦禳于是坐回宝座，俯视着唐娆，只用点头礼回敬了她的问候。
　　而在玉珂看来，皇帝的点头礼也是多余的：“陛下，难道您忘了皇佑星自古是最尊重礼仪的国家？”玉珂已气愤到极点，她眼睛里甚至噙了泪光。
　　比起愤懑不平的玉珂，秦禳倒显得不以为然：“李将军都没管教她，我何必多事。”
　　“难道您没看出来，她在公然藐视您的权威？这是公主的成人舞会，是皇家最隆重庄严的典礼。她以这种态度出席，您完全有权力治她重罪，让她知道自己真正的分量。”
　　秦禳摆了摆手，示意不想听玉珂再说下去。
　　玉珂见说服不了秦禳，不由怨憎起秦禳的懦弱无能，继而再次懊悔起当初对婚姻的选择。如果早知道秦禳会变成一个只会喝酒狂欢的荒唐皇帝，当初，她无论如何也会嫁给李翔。
　　见皇帝陛下对唐娆的失礼不以为意，舞会的气氛立刻轻松了不少。
　　男士们一边揣度迷星女王这身红色短裙的政治暗示，一边将目光滑向女王陛下露在短裙下面的玉腿，流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而刚才目瞪口呆的年轻小姐们，则开始在芙蓉扇底、愤愤不平地交头接耳起来，她们的不快多是源于天生的虚荣和嫉妒，因为实在不能忍受这个迷星的女人、竟敢用如此无礼的方式博得全场关注。

　　李翔和唐娆到场后，贵宾全部到齐。内侍官正式宣布舞会开始。在满场的掌声里，秦禳离开宝座，牵住玉珂的手，走向舞池。
　　因为秦鸯公主是舞会的主角，按照礼仪，皇帝皇后进入舞池之后，应该是公主和她的舞伴出场。秦鸯公主身份尊贵，第一支舞并不接受邀请。而是由内侍官指定一位男士作为她的舞伴。出席这个舞会的男士，都是有钱有势又年轻英俊的名门公子。能够成为公主舞伴的，自然要是这些青年才俊里最出类拔萃的一位。虽然每个出席舞会的男士都是自视甚高的人物，但是也没有多少人奢望自己会成为那个幸运者。既然少将军李翔出席了这场晚会，那位幸运的男士、除了他，应该不会有别人。
　　果然，内侍官走到李将军面前，深鞠一躬，宣布了这个特殊的荣耀归“紫恋骑士”所有。李翔走到秦鸯面前，优雅地躬身一礼，向公主殿下发出邀请。舞厅里立刻又响起一阵掌声。只有李家小公子李仞流露出极为不快的表情。
　　等待公主和将军走进舞池，已经选好舞伴的男男女女们，便纷纷随后涌入。

　　唐娆站在花篱边，她身边的姑娘们都被男士们邀请走了，只剩下她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舞池边。她倒是早料定这个结果，同时也不屑跟这些皇佑星的贵族子弟共舞。
　　她从花篱上捻下一朵玉簪花，把花茎含在嘴里，翘着腿，深深坐进花篱边的大扶手椅里，漫不经心地观赏满屋子的翩翩俪影。
　　一曲终了。在两支舞曲之间，有片刻的安静。
　　一霎那的安静，令人绝望的孤独突然从内心里暴露出来。为了镇定情绪，她从仆人的托盘里拿起一杯酒。杯子端在手里，才发现居然是迷星特产的月光酒，是用月光花的果实酿制的。她没有想到在皇佑星的皇宫舞会上，会备迷星的特产。她看了眼已经回到宝座上的皇帝秦禳，秦禳竟然也正看向她，而且，手里同样端着一杯月光酒。秦禳向她举杯一笑，做了个“干杯”的动作。
　　秦禳与迷星女王的隔空传“情”，没有逃过玉珂的眼睛。这位美丽的皇后立刻被激怒了。她胸口憋闷得厉害，不得不起身道：“臣妾有些不舒服，请宽恕我先行告退。”
　　秦禳并没有挽留玉珂，只是给了她一个礼节性的吻别：“亲爱的，好好休息。”

　　第二支舞曲响起来，不同于第一曲的欢快，这是一支异常温柔的舞曲，仿佛月光下的情人密密私语。
　　这第二支舞，公主秦鸯已经可以接受任何人的邀请。这位穿着白色曳地轻纱裙的公主，纯洁的就像玉簪花瓣上的露珠。满场不知有多少男士，情不自禁地向她走过去。李仞几乎小跑起来，终于赶在第一个向秦鸯发出邀请。
　　宾客们更换过舞伴，又纷纷步入舞池。
　　唐娆听到一声低笑。一个漂亮的小姐挽着舞伴的手臂，用芙蓉扇遮住嘴唇，跟另一位小姐窃窃私语着，朝被冷落在舞池边的她投来讥笑的目光。
　　唐娆也回报以微笑，虽然她的笑容带着更强烈的鄙视，但是，她的心忽然有点馁。一种孤军无缘的气馁。从一开始她就知道她的做法是冲动的，可是她无法控制，这是她所能想到的最直接强硬的一记抗议。她没有想到的是，秦禳竟然用如此柔软的态度化解了她的挑衅——这就好像她当众打出一拳，却发现面前跟本没有敌人存在，继而陷入不冷不热、孤零零的尴尬境地。
　　窗外的迷星，不经意地升上夜空。舞厅里太明亮，那个天上的故乡愈发显得清冷而遥远。
　　一个高大的身影走过来，遮住窗外的月光。
　　李翔向她伸出手。
　　对于李翔的邀请，唐娆倒是不感到意外。她早料到偌大的宫廷舞会，也只有他可能向她发出邀请。
　　她把手放进他的手心，他把她带进舞池，轻轻揽到胸前。他胸口的热度熨烫着她。她感到他注视的目光很近，很暖……一向自信的她竟然没敢迎上去，而是低下了头回避过他的注视。一股暖流，忽然从心底涌上来，流遍了全身。
　　她真的有点后悔喝了那杯月光酒，她觉得到处都飘荡着月光酒的醇香，连舞曲都带着些醉味。她真的跳得有点忘情，好像再向前走出一步，就要掉进一场华而不实的梦里去了……
　　不过，她是不可能掉进梦里去的，因为接下来发生的一件事，让她彻彻底底地清醒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