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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死亡 ...

  •   ①
      在邺城那片血红的天空下,很多人排着队走向看不见的远方,他们走着走着还不时回头向他招手微笑,“小公子慢些跑,别摔着了,替我们好好照看大公子。”
      他们是他的叔伯父兄,姊妹婶娘。
      他狠狠地擦了擦干涩的眼角,头也不回的奔向他们来时的方向,再也不敢去看那些人,只怕看一眼自己便会无法自持的随他们而去。
      以后他们会在他的梦靥里扎根,一边让他如锥子扎心一般疼痛,一边让他不得不好好的活下去。
      谁说活着的人幸运,当一个人的生命里附属了太多别人对生的期许,也许他才是最不幸的那个。

      有一天会习惯死亡,就像习惯卑微的生。

      ②
      阳平关的一切都是灰蒙蒙的,就像那些他一直试图忘却却偏偏又刻骨铭心的日子一样。
      在经年不曾散去的药味里时间川流不息的走过,把一个曾经桀骜不驯的人改变成既服老又怕事的模样,就像一潭流动的水在风吹日晒中变成了只会妄想去穿石的一滴。
      在那个人余年里最重要的两次上疏写罢后,他都佯装无视身后的叹息扬长而去。
      那个人说:“你有你的委屈,我有我不得不做的。”
      不是他不懂,是太懂了,懂得在这小心翼翼生存的世界中没有人能给自己一个自暴自弃的理由。

      死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情。
      若可能的话,他宁愿替那个人,也不想做只带着一桩执念的躯壳。

      ③
      他讨厌了那个人好些年。
      讨厌到在出征前偷偷拿走了那个人的盔甲,一直放到生锈也不想归还。
      讨厌到有时候恨不得就那样一枪剁死了那人。
      讨厌到甚至对跟那个人模样相仿的人即使同在一个军营里也装作不见,刚好,对方也是。

      唯一的一次不抵触是在北伐军出征那天,他任由那人抚着自己已见雪花的鬓角说:“终于还是等到这天了。”
      鼻子一酸,一定是太高兴的原因。

      后来没多久那人就去了。
      那个模样相仿的人说:“父亲从来没有那样温柔的摸过我的头发,从小到大一次也没有。”
      不知道为什么,他们就那样一句话也没说的抱在了一起很久。

      ④
      一抹斜阳映着山巅。

      对面站着的人带着笑:“没想到他们居然会让你来,这不会是先丞相的遗命,我能猜猜是谁?”
      他没有回答,扔出一个酒壶。
      依然笑着的人接过酒壶:“是最后一次了吧,领我的人头回去复命吧。”

      他知道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在沉默的对饮时,另一人的军队正在往着同样的方向而来。
      对方却是似乎一切都在意料之中,没有将死之前的悲伤,也没有遗憾,突然手指向北方,“一直往那边打,就能到洛阳,可惜我已经回不去了,也许你能去。”
      他别过脸,让黄昏的风吹干脸上的水痕,“这乱世里,幸好有个人做过伴,只是我现在还不敢去死。”
      对方脸上的笑容越发从容:“你别急着过来,至少也要看到这乱世的结局。”

      殷红的血终会蔓延过他剩下的所有年岁。
      当时不敢言情无价,末了却记得临别时许多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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