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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六】江南江北又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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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五哥,明天便要回去了,今夜你陪我说说闲话罢,我睡不着。”
“好,进来吧。”
白玉堂为她披了件风衣,这才坐下,为她斟了杯茶:“月华妹子,你想说什么话,便说罢。”
“多谢小五哥。”丁月华捧着茶杯一口一口喝着,她沉默了片刻,方低声道:“说说展大哥罢,当年的事……我不是很清楚。”
她于灯下注视着白玉堂:“小五哥,你说,展大哥为什么要去好水川?”
千军万马,尸骨未还。
彼时他尚在极南之地,也未能与那猫儿见上一面,待他得了消息回到汴梁,意欲去寻的时候,却传来了好水川宋军大败、全军覆没的消息。
红梅如火烈,卓然未得长久。
也许该道一句“注定”。
白玉堂在杯沿间来回摩挲的手指一顿,神情淡然道:“因为他是展昭。”
因为他是展昭,所以他知道了,便一定会去。
丁月华默然无话。
难道她真的不知道么?其实何必多问,她都懂的。
二人相顾无言,良久后,丁月华抿了一口热茶,才又叙道:“小五哥,有件事,我放在心里很久了,一直很想问你。”
白玉堂看着她的眼,温声道:“问吧。”
丁月华迟疑片刻,终于下定决心:“小五哥,当年冲霄事了,我只听得哥哥们说,你受了很重的伤,回岛上养伤。可后来……”
白玉堂看她犹豫,只难得温然道:“有什么话直说罢,月华妹子。”
丁月华便不再迟疑:“那好,可后来却听说你突然辞了官,离开了汴梁和陷空岛,四处游历去了,是真的么?”
“不是后来突然辞官,而是回陷空岛之前,大哥便请包大人替我请辞了。”白玉堂神色微动,三言两语便将当年之事一笔带过。
丁月华的手在竹桌下渐渐握紧,她突然盯着白玉堂看,问道:“小五哥,我想问你,为何要辞官?你和展大哥不是一直都好好的么,何故你要离开?”
这个问题搁在她心底七年,始终如鲠在喉,如今终于说出了口。
为何,你丢下他一个人宦海沉浮?
白玉堂沉默了很久,手里的茶渐渐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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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猫儿,我得回陷空岛养伤去。”
日光穿透窗棂,在榻上投下一大片温暖的阴影,白玉堂低头看着棉被上自己白得近乎透明的手指,对展昭说道。
那人捧着他的药碗,半晌做不得声。
他亦静静看着那日光,自己的影子被拉成斜斜一条,面目模糊。
“猫儿?”白玉堂忍不住抬头去看展昭的眼,“大哥说,此番回去之前,他已要请包大人为我请辞,你可知道?”
展昭眼底神色几度变幻,最终仍是笑得一派煦然,他抿了抿唇,说道:“先生都告诉我了,这事儿……挺好的。先生说,官家听闻你此次险些命丧冲霄,心中不忍,大约辞呈递上去,不日便能应下了。”
他说这话时,手指紧紧扣着白玉堂的药碗。
然而白玉堂只一心注视着他的表情,无暇顾及其他。此刻听了展昭这般回答,便觉方才喝下的那些药,苦得人眼眉都拧起来了。
他笑得有几分酸涩:“猫儿……你也希望我离开?”
日光微烈,晒人眼前好似一片苍白的茫茫然。
白玉堂暗暗握紧了拳头。
若你说不,我便留下。这诡谲庙堂,勾心斗角,纵艰难污秽,也难舍你一个温润微笑。
展昭……猫儿……
展昭侧首看向窗外明亮的日光,慢慢地道:“玉堂,你不适合官场,也不属于这里。你看那窗外日光,便好似你一般,若收起来,光便黯淡了……”
所以你走罢,做回不用收敛,不用压抑的光。
那明亮的色彩太令人眷恋。
他不忍。
白玉堂怔怔地盯着展昭,二人默然良久,他方低声笑道:“好。”
那笑意带着几分失落和怅然。
也许他太高估了自己在那只猫儿心中的地位,是否对展昭而言,他并没有那么不可离开?
白玉堂只觉有几分心灰意懒。
也罢,你既喜欢这样的白玉堂,我便成全你。
还是先离开一阵子吧,待养好了伤,再出去走走。
几时他想明白了,便应归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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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玉堂涩然一笑,将一杯冷透了的茶慢慢咽下去。
当年他只是想暂时离开,好好想清楚,那只猫儿是否知晓他的心意。他从前总觉二人灵犀相通,纵是自己什么也不说,那猫儿也该懂的。
可是他却说,白玉堂不适合这里。
他承认,当时心中是有失望的,所以才远远走开,想要平静一下。
哪知……
冷透的茶又苦又涩,白玉堂轻声道:“月华妹子,我并非是要离开,从此再不回去。只是待我想要归去的时候,已无人等我……”
他后来才知晓,在他养伤那时,展昭便应了去好水川一事,只是没人想到要告诉他。
展昭更不欲多言,他只希望白玉堂一生自在。
就像那年看过的梨花,愿意开便开,高兴落便落,自来不与清明风雨相关。
傻猫儿……分明还有太多的话来不及说……
白玉堂沉沉一叹。
“展大哥他……”
丁月华眼眶一热,连忙别过头去。
都是痴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