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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七】明月裁作故人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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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一早,二人并肩下了山,只约来年相见,余话俱不再提。
又是濛濛的烟雨,江南四月惯有的天气。
丁月华缓缓摩挲着紫竹伞的伞柄,妥贴的温暖亦是一种慰藉,她看着白玉堂,还是问道:“小五哥,你接下来打算去哪儿?”
“随意走走吧。”白玉堂抱着照雪剑低低一笑,“这些年也去了不少地方,见惯了山川,似有些淡了。”
自展昭去后,他废了大半年的功夫才建了这个院子,年年清明前后来此一聚。余下的光阴,便在漫漫旅途中消磨过了。
塞北江南,终有一日景色也将看倦。
唯有故人,相看两不厌。
丁月华不由轻声道:“小五哥,若是累了,便回家好么?”
她想起家中那株梨花树,想起三个人曾经有过的年少时光,眼神不禁一黯:“我一个人在家,也寂寞得很。你和展大哥,也回来陪陪我这个妹妹罢……”
不知怎的,她竟忽而潸然泪下。
分明那时在展大哥墓前,自己都不曾落泪……这泪落得好没来由。
白玉堂伸手拍了拍丁月华的脑袋,轻轻以袖搵去她脸上的泪痕,温声道:“月华妹子,多大的姑娘啦,莫要哭鼻子,担心小五哥笑话你。”
“只有你敢笑我,若是展大哥还在……若是他还在……”
丁月华眼眉略哀,安静地注视着白玉堂:“小五哥,我还是很想念他。”
“我也……很想念他。”
白玉堂侧首望向云深处掩着的庭园,和山中那安静的一方衣冠冢,终于微笑着说出这句话来。
猫儿,我也很想你……
恍惚间似看到那年夏天,他们在芦花荡消夏,捧着梅子酒醉过去。那只猫儿不胜酒力,伏在船舷静静睡去,侧脸天真仿佛垂髫之龄。
白玉堂不经意间受到蛊惑,便俯身轻轻一吻。
是那个时候,一霎风月都倦了。
只与他一人,相看两不厌。
有些话,到底没来得及说,于是成了一生的遗憾和错过。
心中喟然一叹,白玉堂眉目却渐渐恣肆起来,便又是展昭最爱的旧时模样:“月华妹子,你安心回家罢,若有一日我真的倦了,也要回到最开始的那个地方去。可是现在还不行,我得替那猫儿把这山水都看遍,方能停下。”
“我还想去……好水川看看。”白玉堂低声说道。
这么多年,他终于有了这样的勇气。
丁月华挽着他的手臂,极认真地道:“小五哥,你必要回来。”
“放心。”白玉堂揉了揉她的长发,低声道:“我会带着他一起回来……”
“走吧,莫耽误了时辰,早些回去。”
“小五哥,我看着你走。”
“也罢,月华妹子,多珍重。”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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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月华目送着白玉堂的身影消失在山外青山间,春红渐落,他白衣只在她略略失神间便消失在云霭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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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就想起那一年,展昭也曾着一身白衣,洒然如皎月,朗朗风姿。那是与白玉堂完全不同的神采,世无第二。
依稀也似青山低眉间,展昭策马而去,白衣烈烈,雍容清雅若云卷云舒。
他面前是好水川无垠的大地,斜晖脉脉。
只一转眼,所有的颜色都消散了,好水川的血,凄凄染就山岚之巅的残阳。
他不会再回首。
明月裁就故人衣,争奈故人离魂兮。
举目青山犹在,故人已远。
展大哥……
我知你还在,那年明月还在。
丁月华的眼沾了一些些湿润,便微笑着转身离去。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