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铸剑志》张大人

5、闯密林老幼斗恶狼

　　绝壁上山洞十分窄小，那老仆只敢蹲在道里，姐妹俩和胡励之紧紧挤在山洞中。因为怕被人发现，他们不敢用火，好在其时才刚交春，贮存的食物久不腐坏。熟食吃尽，他们便把生米在水中泡烂，嚼来吃了。那老仆啃不动生米，采薇更是将生米嚼烂喂他。

　　三人在崖上相依为命，姐妹俩除了饮食睡觉，便是苦读铸剑志。只将一套铸剑志背的滚瓜烂熟。胡励之虽死于父亲怀中，只是平日都不曾见到父亲，是以伤其父之心并不甚浓重，只偶尔自伤，也不敢表露。他闲来翻看书籍，只是不识字，便找图谱描绘着玩儿。采薇刻石记事，堪堪一月之期将到，干粮也将吃尽，便准备好了出洞去寻深山中老幼。

　　一行人将书册用水溶了，趁着夜深悄悄爬出古井，才知道庄家大院早已夷为平地。为犁、采薇怆然不绝。蒙军治下有宵禁，他们只好缩在断壁残垣间睡了一夜。

　　白日里，蒙古兵见了衣着破烂，臭气熏天的他们也不认识，只当是哪家的老人孩子。他们拣那道旁、僻路行走，一路平安。那老仆是走过密林的，知道密林居所所在。姐妹俩只在林子浅处走动过，倒是胡励之，走得熟门熟路，端的是如鱼得水。

　　四人晓行夜宿，走了几日，粮食将尽。初春时节没有果实，好在江南即便是冬季，地上也长有青草。那老仆舍下食物给孩子们，自己拔草充饥解渴。胡励之见状也拔起一把草塞入口中，赞道鲜美耐口。为犁大奇，也学着吃草，却吐了个干干净净。那草苦涩不说，还杂着泥沙。

　　胡励之便道：“那草的甘美，只有生来吃得惯的人，才会喜欢。大姊不爱吃草，也是天生，不必强求。”他自得为犁舍身相救之后，对她甚为依恋。自觉唤两个姑娘做姊姊，正是合了为犁的心意。

　　这天傍晚不知怎的，采薇的肚子忽然痛了起来。想来长久不吃熟食，必是把胃都折腾坏了。为犁极想给妹妹煮些热食，那老仆却担忧此处离铸剑谷太近，火光会引来蒙古人的怀疑。若是让他们知觉一股老弱存在林中，只怕要大造杀孽。

　　胡励之道：“不如我们紧走几步，前头是深入林中的直道，走上两个时辰，就可以生火了。”为犁答应了，背上采薇，折了根手杖，大步走去。胡励之赶忙扶着老仆追上。

　　为犁心中焦急，不觉脚步太快，几次胡励之二人追不上，叫她稍等。两个时辰下来，四周已经黑透，胡励之终于道：“姊姊，可以了。”

　　四人久居山洞，黑暗中目力已练得甚佳，可到了这密林之中，仍觉得辨路吃力。为犁大是高兴，取出火折点燃了手杖。忽听得背上一声惊呼，为犁一惊，手杖落地，火点也灭了。

　　她举目四望，这才发现不远处竟然有几点绿光。手心一暖，被胡励之执住了，轻声道：“是狼。有五只。”

　　还是那老仆镇定，晃亮火折点燃了落地的手杖。火光骤起，五只狼远远地不敢近前，只在当地观望。

　　胡励之见几只狼身骨高大，饿的瘦骨嶙峋，心里害怕，一转念想到为犁还在身边，便强自镇定道：“姊姊勿忧，狼最惧怕火光，我们只消保得一丝火星在，到天亮它们自会退去。”

　　采薇听罢也道：“姊姊放我下来。这几只只怕早已坠在后面了。一时甩不脱它的。”

　　为犁听了，只好把妹妹放下。

　　适逢春雨初润，地面潮湿。而这江南密林之处更是湿润，草木竟不干枯。除了她从林缘执出来的枯枝手杖，四周并无干燥可燃的草木。

　　几人试着将随手折下的树枝引燃，好容易点着了火，蔓延到多汁的地方，冒出一股烟气，旋即灭了。

　　眼看那手杖即将燃尽，火苗跳了几下，终于一晃而没。几匹狼见着机会，壮着胆子就要上前。那老仆只得把火折打着看，当柴烧了。

　　为犁当机立断，取出仅剩的干粮便要烧毁。胡励之忙到：“且慢！”脱下了身上外衣，撕成一条条的，在手杖的余烬中烧了。

　　这样慢吞吞地烧着，火苗倒也不会立时熄灭。于是姐妹俩和老仆都脱下外衣递给他，让他撕了烧火。

　　几匹狼见火苗虽小，却持之以恒，久久不灭。目中绿光闪烁，始终不敢上前。那狼倒也聪颖，竟坐下来和人对峙。

　　初春猎物稀少，那几只狼看来常常挨饿，眼见丰盛的猎物送上门来，哪有放弃之理？

　　支持了一阵，外衣烧尽，那老仆告声“得罪”，将里衣脱了下来。胡励之年幼，也将里衣脱下烧了。

　　眼看再无衣物可烧，为犁只得将干粮也烧了。心下懊悔没有将书册带下来。她也知书册藏身，凶险万分，却总比现在这般丧身狼吻要强多了。

　　须臾老仆连裤袜棉衣也脱下烧了，胡励之也是烧得只剩一条裤衩。缩在为犁怀里发抖。眼见夜幕更深，也不知是什么时辰了。为犁怕老仆受冻，叫采薇抱着他。

　　为犁万般无奈之下，只得将身上衣物也除下烧了，只留下亵衣不敢除。那厢采薇也想烧去自己衣物，被三人急忙止住了。她急道：“我肚子早就不疼了！”说话间冷汗却涔涔而下。

　　春寒料峭，几人体质都弱，很快就有些不禁了。那老仆最先手脚冰冷，为犁大急，只好将些灰烬取出盖住他身子。继而又烧去了众人的裤子，胡励之脱得光溜溜的，折树叶盖住了羞处，他年纪幼小，尚不知人事，乐得缩在为犁怀里取暖。

　　为犁眼看连妹妹的棉衣也烧尽，寻思着要烧去亵衣。然而她一个姑娘家，身子已然发育了，怎能在外人面前衣衫尽退!

　　忽然那老仆开始剧烈咳嗽起来。为犁心头十分内疚，想到这几人都是出生入死的交情，何况老者行将就木，幼者天真混沌，自己若因保身的想法害死了他们，真是太自私了。想到这里她紧咬牙关，竟将自身亵衣也退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