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铸剑志》张大人

2、得妙计大将图破谷

　　南宋末年，战乱纷飞，饿殍遍野，民不聊生。江浙一带水土肥沃，庄稼富足，百姓倒免去许多水深火热之苦。加上一干权贵蜗在此处苟延残喘，地面还算安泰，赋税也较他处为轻。铸剑谷避居山里，却思忠君效国。但眼见奸佞当道，报国无能，而贼匪四起，谷主便封剑退出江湖，生抱犁保身之意。

　　而今鞑子势逼江南，朝廷献玺投降，庄良甫自知覆巢之下无完卵，急召谷内精壮人员，贮藏铸剑书册，训练守城之术。

　　这几日谷内氛围较平日沉重，连那终日活泼欢快的庄家二女为犁和采薇也觉察到了，把那平日“壮举”收敛了许多。为犁眼见爹爹平日里都眉头深锁，娘亲惶惶不安，也隐隐感知到谷内大劫在即。她虽然年幼，平素也有些志气。这日便去求见父亲，也想打个帮手。

　　庄良甫与妻子正在商议，见到女儿进来，一愣神，便对妻子交待：“素儿，你把孩子打扮成男儿吧。”素衣听罢，立马明白过来，吓得一哆嗦，立刻召侍女去叫小女儿。原来蒙古军久战之下，早已丧心病狂，铁骑踏处，男儿凡十二岁以上，或废手足，或绝后嗣；女子则无论年岁皆被掳走，饱受蹂躏，尽皆无幸。战火烧到铸剑谷，也是迟早之事。

　　即便如此，庄良甫也算不到战火蔓延尽如此之快。南宋军中大将早折损大半，前线将士也多心寒。宋军少了臂助，兵败如山倒，不日临安已陷。只是那蒙古人虽残暴，见到那巧夺天工的亭台楼阁，街头巷尾的名流仕女，似也被古风所感化些许，没有大肆破坏。何况其时忽必烈终于一举夺下赵家江山，心怀大畅。临安百姓虽过得战战兢兢，较之别处却幸运许多。

　　是时忽必烈帐下驻守江一员南的大将正意气风发，想到自己屡立军功，除了他的铁骑之威，还仰仗了不少倒戈小人的相助，不禁为自己的魄力所折服。正想着，便有当地的谄媚小人出计策攻下铸剑谷。

　　铸剑谷本是一神秘所在，宋军武器精良，传闻皆是出于铸剑谷。然而这么大的武器输出也从未被探知所在，可见为铸剑谷保驾护航的人不在少数。但当地之人多少有些耳闻，山路又走得熟，铸剑谷空有妙诀天下的乾坤阵法迷惑入口，又怎奈何大军压阵？

　　那大将想到蒙古骑兵虽威猛，但论兵器之精良，却远不如南宋精兵所持。倘若将兵器铸造之术献与大汗，倒也是奇功一笔。所愁不过是铸剑谷入口难寻，听了这法子哈哈大笑，心想功名理当落在老子头上。当下谕令快马传书，飞报远在四川督战的忽必烈，请求调集大军南来攻谷。

　　平静的冬日，寒鸦绕树三匝，流连不去。这个秋后，龙泉铸剑谷格外寂静，每一口空气都带着几丝凄切的气息。上个仲春一场时疫放倒无数英雄，铸剑谷冷清了大半年才渐渐恢复元气。铸剑谷一年之内，十停少壮里去了三停。老弱却偏偏留下无人照看。谷主担心要闹饥荒，谷里的物资出入便放松了许多。

　　谷主庄良甫此刻正端着热茶站在书房窗口眺望整个铸剑谷。庄家地势最高，铸剑谷里的景象尽收眼底。一匹快马闯入了他的视野。到得一声长嘶，座上人滚鞍下马。庄良甫端茶的手不知怎的颤了一下，一股寒意沁入心扉。

　　楼下飞身而上的正是那鞍上之人，也正是当日舟中青年。庄良甫认得是在外云游多年的徒儿胡瑜。正大喜过望待扶起他来，只见胡瑜自己急忙起身，扶住师尊，惶急道：“师父大事不好！弟子在四川军中截获密报，忽必烈已经探知铸剑谷所在，不日将调数万大军围攻，必定破了阵法。弟子加急来报，忘师尊暂避锋芒。”

　　庄良甫一怔，想不到这么快就来了，铸剑谷再韬光养晦，终究会纸包不住火。他点头道：“好孩子，辛苦你了，先去歇着吧，为师自有分寸。”

　　避？天下哪里还有地方可避！何况铸剑谷不过巴掌大的地面。唯有庄家古井，通往深山里一处隐秘山洞，只不过另一开口却在绝壁上，藏得死物却藏不住人。这个秘密只有庄家嫡传子孙才会知晓，如今妻子未有子息，两个幼女难当大任，是以庄家家主守口如瓶。

　　是夜，庄良甫翻来覆去睡不着，终于下定决心，起身把记载着家传铸剑秘术的书册搬运到秘密山洞里。唤来平素还算沉着的大女儿为犁，嘱咐这般这般。

　　过得月余，蒙军果然来攻。铸剑谷早有准备，庄良甫铸剑之余也疏通兵法，一开始守得尚有余暇。那大将也是投鼠忌器，生怕和里面争个鱼死网破，毁了至宝，是以并不急攻，屡屡派人劝降。庄良甫早知铸剑谷迟早会破，心中早有死志，激励全谷上下，万众一心，誓死不让祖上蒙尘。

　　这日那大将派手下粗通汉语者叫阵，庄良甫只做未闻。那叫阵者在中原住过几年，颇会几句脏话，故意穿成宋人模样，先是把铸剑谷上下祖宗十八代都骂了个遍，又呼骂宋人都是没有血性的牲口。庄良甫原来有意保全铸剑之术而后殉国，只是为寻着妥善去处故而拖延时日。胡瑜是个急性之人，听得宋人自贱如此，却句句戳在他心中痛处，恼羞成怒，拈弓搭箭，一箭贯通了那人的嘴巴。

　　那大将正在帐中小憩，听得外面骚乱，走了出来，待见到那叫阵者尸体，不禁大怒，叫道：“宋猪敢欺我无能！”亲自击鼓传令，强攻铸剑谷。

　　铸剑谷地势低，仗着群山做城墙，又有谷口繁复的乾坤阵法，原是易守难攻之地。适逢那大将大怒，不再顾忌损毁器物，顷刻间山石滚滚而下，砸死不少守城将士，阵法大乱。众人都没了主意，庄良甫听报原由，跌足叹道：“竖子不知轻重，葬送了祖宗大好基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