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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第三生 1 安儿 ...

  •   我的魂魄悠悠,我再一次回到了观音院的莲池。
      我平静地看着池水映出,我的莲瓣上淡淡的水红色的丝状条纹,如烟似梦。
      这一次,我在莲池待了许久,才等到木吒师兄唤我再去降凡台。
      木吒师兄陪我出了观音院,站定,深深地看着我,道:“这是最后一生了,赢了这生,便可以跳出红尘外,成就正果。”
      木吒师兄的语气有着不容置疑地坚定。
      我淡淡地点了一下头,转身飘然而去。
      行了不远,路旁出现福、禄、寿三仙对奕。
      三位大仙见了我,和善地一笑,福翁最先道:“白莲,就差这最后一生了,我可是押你师父赢,你可要守住了。”
      我怔了怔,点了点头。
      慈眉善目的寿翁闻言,似笑非笑地看着我,眯眯笑道:“依我看,不见得一定是大士赢。”
      “怎么说来也是大士胜算的机会要多些”,禄翁捋捋冉须,若有所思地看我一眼,对另二位大仙道:“这一生,白莲可是出生于凡事皆讲速食的二十世纪末叶。这世纪的凡间男女间的爱慕,来得快,也走得急。天长地久,白头到老,再也不是他们追寻的……”
      福翁哈哈大笑,一捋山羊须,对寿翁道:“寿翁,我劝你还是押大士赢的好。”
      寿翁依旧一副成竹在胸地笑眯眯的神态,看着我,摇摇头,只是道:“我看未必,我看未必。”
      我不自在地对三位大仙一施礼,浑浑沌沌地离他们而去。不知行了多远,我回神一看,却发现自己站在广寒宫的院前。
      我一蹙眉,疑惑自己为何会来到这里,而心头立即浮现出两句诗——嫦娥应悔偷灵药,碧海青天夜夜心。
      院门无声地开了,一如记忆中美丽的广寒仙子出现在门口。
      仙子对我温柔地一笑,轻柔地道了声,“进来吧。”
      我迟疑片刻,随仙子进了广寒宫。
      仙子领我在桂花树下而坐。
      仙子专心地,细致地给我泡了一杯桂花茶,递与我,“这是上好的桂花茶,香而不腻,你喝喝看。”
      我接过茶,一股清香扑面而来,果真名不虚传。
      仙子淡淡地一笑,将偎在脚边的玉兔抱入怀中,轻轻地抚弄。
      若大的院子,寂静无声。
      我终是拗不过心头的疑惑,我轻声问:“可曾有悔?”
      我的声音细不可闻,我向仙子望去,仙子还如方才那般专心地抚弄着玉兔,想是不曾有闻。
      喝完最后一口桂花茶,我起身,道:“我该去了。”
      仙子点头,抱着玉兔送我出来。
      我对仙子一施礼,转身下了石阶,忽闻身后有声幽叹,“嫦娥应悔偷灵药,碧海青天夜夜心。”
      我回眸,却见院门刚好合上。

      第三生,我出生在二十世纪七十年代一个普通的教师家庭。父亲与母亲都是我们那座小城的中学教师,父亲教语文,母亲教数学。
      家里总是安静的,记忆中印象最深的一副画面是父亲与母亲各自抱着一本书,分别端坐于客厅两端的长条沙发上,安静地翻阅着各自手中的书。整洁明亮的客厅内,淡淡地飘着母亲喜欢的茉莉花的清香。
      而幼年时的我总是喜欢坐在位于父亲与母亲中间的位置上,看一会儿从洁净的玻璃窗外暖暖地照射进来的阳光,再在雪白的稿纸上胡乱地涂画几笔,然后扭头看一眼父亲,看一眼母亲。
      父亲与母亲偶尔也会抬起头来看一眼我,露出一抹只有我能察觉到的笑意,尔后便又低下头去继续翻阅他们手中的书。
      待我一天天长大,我也慢慢成为厅里抱着书占据一角,安静地看着书那道风景中的一笔。
      我还是常常会在看着书的瞬间突然抬起头,眯着眼看一看由洁净的玻璃窗外照射进来的暖洋洋的阳光,再扭头看一眼父亲,看一眼母亲,尔后目光便会穿透阳光定定地落到院中那个种有睡莲的小水池。
      这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成年后我离家,在外上学、工作。在异乡,每当我想起父亲与母亲的时候,各自抱着一本书,分别端坐在安静的客厅一角的父亲与母亲的身影,便会与正对着客厅那扇玻璃窗,开了的淡雅的睡莲合而为一,仿佛父亲与母亲便是那池中宁静地绽放着的睡莲的化身。
      父亲偏爱莲。父亲教我认的第一个字便是“莲”,教我背诵的第一篇文章便是《爱莲说》。
      闲暇时候,父亲常常会独自站在由他亲手砌成的小水池边,静静地凝视着由他亲手种下的那些睡莲。父亲的目光专注而悠远,似乎是满腹的心思全在那几株雅致的睡莲上,又似乎是满腹的心思早已飘离了他的身子,飘向了遥远的,只属于他自己的,我与母亲无法触及的地方。
      而这个时候,母亲常常是轻轻地依在由客厅到院子的木制的门框上,目光全部聚在父亲的身上。只有这个时候,母亲凝视父亲的眼眸才会现出那么浓郁的深情与淡淡的,我不懂的忧伤。
      父亲与母亲虽然都是教师,可我并没有感受到大多数作为教师的子女,所肩负的沉重的学业与必须考取名校的负累。父亲与母亲给予了我一种非常宽松的成长环境,他们从不主动帮我拿主意,一切都由着我去感受,感悟。只有当我困惑着长久踌伫不前的时候,他们才会给我一些能使心浮气躁的自己平静下来的建议。
      我是聪慧的,我并不是一个多么刻苦的学生,而我的成绩总是名列前矛。
      我爱写写画画。尤其是我的随笔,自上中学便常常会被老师当作范文在全校赏析。
      我更喜欢神游,当我一个人坐着,站着,或走着的时候,我的思绪往往会飘行了很远。而坐在窗前神思的时候,我手中的笔便会不由自主地在雪白的纸上胡乱的画。常常是满纸都画的是眼睛,不同神情的眼睛,只有眼睛。

      我尽得父亲的清雅与母亲的淡然。如果不是后来离开了父母,到了外地求学,在父亲与母亲的薰陶下,我想,我会比父亲与母亲更具莲性。
      在异乡求完学,我便留在了那个城市,做了那个城市千万个白领女性中的一员。象许多白领丽人所表现的那样,除了一两个亲近的人,我在那座城市淡淡的,与人保持着一定距离地相处,说不上热情,也绝不生硬,如同莲。
      安儿便是这个城市中,与我最亲近的人之一。我们是大学同学,当年在班上,我们俩绝对是竞争对手。只不过区别在于,安儿是主动出击,而我是被动承受。
      朋友与对手是一对很有意思的人际关系。许多后来成为朋友的人,往往开始是一对竞争对手。这样的对手,大多是实力相当的,谁也不易被互为竞争对手的另一位打败。而互为对手的初期,相互间的感情也是最为微妙的,一方面年少气盛,争强好胜,当然希望每次都是自己拔得头筹。所以一旦是竞争对手赢了,心中必是酸溜溜的,又是嫉妒又是不服气,便会暗中卯足了气力,力争下次取胜。
      这样的次数多了,慢慢地便会滋生出惺惺相惜的念头。又因为互为竞争对手,所以对彼此关注最多。加上都处于一个团体的高处,高处的寂寞与压力自然相互间要比他人懂得对方。所谓知此知彼,方能百战百胜。日积月累的知彼,然后某一天便突然发现,其实自己最懂的和最懂自己的人竟是眼前这个自己始终无法完全超越的对手。于是便有了种默契,再也不是你死我活的竞争关系,可以坦然地面对对手的胜利,甚至会为对手的获胜而感到真心的快乐。
      我是那种不易与人见面熟的人,陌生人常常为我淡然的态度不敢冒然上前。即使上前了,也都会无法忍受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我淡然的相处态度,而选择放弃。我曾听很多人说过,我是清傲的。
      许多人都很奇怪,我这般凡事淡然处之的性子如何会与个性热情活泼凡事都要争个先后的安儿结为死党——记得有本书上说过,女人与女人之间的感情是最没道理的,这话用在我与安儿身上绝对没有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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