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才懂爱》闲伊

16、[十六]

　　秦闵终于是离开去公司了。
　　我和涛涛送他出门的时候，他还交代我在家好好休息，下午私人医生会过来给我检查身体，让我好好配合，他会在晚饭前回来之类的。
　　我心不在焉地听着，敷衍地应下。

　　等他一走，我就回了房间，找出了许昭当初给我的那张小纸条，看了好一会儿以后，终究是拨通了电话。然后就起身出门了。
　　我约了她在一家咖啡馆见面。而出乎我意料的是，在我说明了身份以后，她一口就答应了，倒似乎是她更想见我一般。
　　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那个时候自己的心境。
　　我甚至都没有想过，如果秦闵知道了这件事，我该如何去面对他，又如何自处。
　　.

　　上午的十点，我比她更早到约定的地点。
　　临窗的位置，向外可以清楚地看见楼下街道的车马繁华。年轻的女孩子们打扮的时髦而亮丽，踩着恨天高的漂亮高跟，三三两两地并肩欢笑走过。
　　那真的是女人一生中最美的一段年华了。
　　像将开未开的雪莲花一眼。干净，未染尘埃的。又有着无限风情等待着自己心上人去发现，去采撷的。
　　我正淡淡地出神，就听见有从远及近的脚步声往我这么走来。

　　然后，又在离我不远的地方，蓦地停了。

　　我努力忽略心底越来越喧嚣而上的压抑，抬头向她看去。
　　然而，只在下一秒，我就已经一下子从位子上站了起来。整一杯的咖啡被我在慌乱中带翻，溅到了衣服上，我却根本已经无暇顾及！
　　惊得一旁的侍者霎时乱了阵脚。
　　而她显然也并没有比我好到哪里去，只是定定看着我，直到整个的眼眶都开始慢慢泛红……然后，一句话都没有开口说，就直接转身跑了出去。
　　。

　　我跌坐回沙发内。
　　脑子仿佛是一片空白，又仿佛是洪水猛兽般有太多的东西等待奔腾而出。
　　我拿出手机，拨通了许昭。这是我从小到大的习惯，只要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我总是会下意识地想要去找许昭。因为他比我聪明，比我冷静，比我博学，比我睿智，更因为他比我更旁观者清。
　　电话接通，我捏着手机告诉他：“……许昭，我见过她了。”
　　许昭在那头叹了一口气，说：“发现了吧？她和你长得简直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我的眼泪一下子就下来了。
　　他接着说：“那我再告诉你一件事吧。如果我猜测得没错，秦闵应该从来没有碰过她……就像他从来不抽烟，从来不碰墨绿色的东西，不穿墨绿色的衣服，也从来不吃日本寿司一样。理由是什么，应该不用我再说了吧？”
　　理由是什么，我不知道。
　　我只知道，我厌恶抽烟的男人，讨厌吃日本寿司，所有颜色里面最不喜欢墨绿色，因为那是我给楚扬织的第一条，也是最后一条围巾的颜色。
　　“筝惜，好好和秦闵过吧。你已经错过太多了，也已经折磨秦闵太久了。你们两个，一个缺心缺肺，一个死要面子活受罪，哎……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你们好了。”许昭从电话那头传来无奈地苦笑。
　　我掐断了电话，几乎是踉跄着从咖啡馆逃出来。
　　一头扎进了车子的后座，等到车门关上的一瞬间，我所有的克制终于瞬间奔溃，猛地大哭出来。
　　.

　　回到秦宅，刚好赶上吃午餐的时间。
　　我坐在主位上，看着下人们流水一样地端上来一道道菜式，吩咐胡伯：“打个电话去公司问一下先生今天晚饭回不回来吃。”
　　胡伯“哎”了一声，喜气洋洋地下去了。
　　我出着神低头吃饭。忽然想起秦闵曾说的“这段时间先不要吃熏烤和海鲜，我知道你喜欢吃，先忍忍”，我抬头扫了一眼桌上的菜式，果然没有一样是海鲜和熏烤类的。
　　我吃饭一向是吃得很少的，过去那些年，他和我也根本没有多少次是一起吃饭的。可即便是这样，他还是清楚地知道我爱吃什么，不爱吃什么。
　　而我，却连他是爱吃荤，还是爱吃素都不知道。

　　胡伯很快回来了，更喜气洋洋地告诉我：“先生说了，他会在晚饭前回来的。”
　　我点了点头。
　　隐约想起来他似乎在今天早上出门前就已经和我说过这句话了……我总是这样，他说的话，我总很少放在心上。除非是他有什么要我去做的事，我才会记下来，别的时候，我总是把他放在我的世界之外。
　　我是多么的混蛋啊。
　　.

　　吃过午饭没多久，私人医生带着几个助手就过来了。
　　我一边乖顺地配合他们做各式检查，一边耐心地回答各种问题，然后仔细地记下他们的叮嘱。医生们欣喜不已。
　　要知道，我在从前，对于他们的话是一直左耳进，右耳出的。也很不耐烦各种检查。
　　而我，直到现在才发现我有多傻。
　　也直到现在才发现秦闵为了调养我的身子付出了多少心血。
　　就因为我讨厌医院，所以他聘用私人医生，几番轮换，每周一次地定时给我检查；所有的医生来给我诊病时都不会穿白大褂；又因为我讨厌喝中药，但西药的副作用又太强，所以直到现在，我每天一颗吃的都是黑褐色的一颗一颗专门研磨制成的药丸。
　　而我，竟然十四年来对这一切都无知无觉。

　　下午三点的时候，我进了厨房。除了留下一个主厨外，把其余的都赶了出去。尤其是一脸兴奋的涛涛，我让阿兰和胡伯两人一左一右地把他扣在了外面。
　　主厨很是紧张地看着我拿着明晃晃的菜刀，淡定地吩咐他：“今天的晚餐我来做，你指导我就好。”
　　主厨抹着冷汗同意了，外面阿兰急得要哭了。涛涛挥着小胳膊也想冲进来，胡伯欣慰得就差喜极而泣了。

　　秦闵回来的时候，四点半还不到。
　　主厨正在一旁给我剥大蒜，我正在烧一碗糖醋排骨。刚结束焯烫这一环，下一步就是下锅煎。我因为什么经验，油热了时，就站得远远的，拿着筷子一块一块地把排骨往锅里丢，结果油花溅得老高……
　　主厨因为护主心切，一惊之下就立刻丢了大蒜来保护我。
　　结果这一幕刚好被赶到厨房门口的秦闵看见，一时间扑面的酸气让我瞬间有了种糖醋排骨的醋已经放了的错觉。
　　秦闵脸色很不好地进来了，一开口就把厨房里最后一个大厨给赶了出去。
　　我因为还在忙着煎排骨，就没顾得上和他多说话。
　　他走过来，随手把外套一脱，袖子一卷，不由分说地就把我手里的长筷子接了过去，又气又急地数落我：“有你这么煎排骨的吗？”
　　我挨了训，挫败地站在一旁。
　　他转头看了看我，忽然笑了，张开了一条手臂，说：“来，过来，我教你。”
　　我走过去，抱住他的腰，把头靠在了他的胸口。
　　他已经把排骨煎好了，正在往里加盐、老抽、姜蒜，然后开始翻炒。动作熟练而利落，一边翻炒着，一边教育我：“油煎下锅的时候位置要低，千万不能用丢的，还有尽量不要带水。从外往里煎的时候用大火，从内往外煎用小火。”
　　他一边说着话，一边手上的动作不停。
　　等到最后加了水，盖了盖，开始用小火炖的时候，他才终于丢了锅铲问我：“怎么心血来潮想学做菜了？”
　　我老实答他：“我只是想给你做一顿饭。”
　　他一僵，隔了许久，才低下头来问我：“怎么了吗？”
　　我笑着朝他摇摇头，只避重就轻地答他：：“你是我的老公，我是你的老婆，我做饭给你吃本来就是应该的。”
　　而秦闵，显然是对这句话非常受用的。
　　他什么都不问了，只是一下子把怀抱收紧了，声音里有着压不住的喜悦和期待，说：“那你要快点学。”
　　我自然是笑着应了。
　　他又追着补充：“以后都这么叫我，好不好？”
　　我一愣，随即明白过来，笑着点头：“好，老公。”
　　他的吻于是一下子压了下来。
　　厨房的门口，早已一个人影都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