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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与君之约 ...

  •   许青衫感到,整件事缺失了一环,使首尾生生断开。更让她无法释怀的是刘婶梦见的仙人,以及那个性格怪异的卫杏林。

      卫怀医治送药,仙人托梦赠草。怎么就这么凑巧?她苦想半天不得,烦闷地转了个身,面朝向窗。

      窗外天色隐隐渐白,远处有鸡鸣声断断续续传来。

      盯着窗棱,许青衫忽然脑海中灵光一现。

      她悄悄起了身,蹑手蹑脚地走出内间。将木门轻轻掩上后,朝屋的东侧走去。在槐树下张望了片刻,她左足一蹬地,右脚在树缝里一踩,借着力三两下爬上了树。

      只见她一手抱着树干,另一只手慢悠悠地向一处枝丫捞去。收回的手中多了一物,正是她的那把短剑。

      昨晚时间紧迫,来不及把剑放回行囊里。于是她取了个巧,将短剑藏在了槐树上。用腰上的绯色束带绑好剑后,她心里那块石头才放下。呼,她吐了口气,白洁的额上已冒出了一层密汗。她低头向下看了眼,双足离地不及两丈。对于一个习武人士来说,飞檐走壁,区区两丈何足挂齿。
      可许青衫却是个例外,她恐高。

      内心不知交战了几百个回合,她心一横,眼一闭,松开了手。

      出乎意料的是她并未跳下树,反向上爬去。

      凭着双手的探摸,和两条腿丝毫不懈怠的配合,她爬得越来越高。愈发茂密的枝干阻拦她向上的步伐,繁盛的树叶压迫着她的身躯。

      终于,许青衫身形一颓,再无力动弹。她委身一坐,挂在了最近的树叉上。

      她的姿势十分窘迫,双手双脚紧紧夹着中心的树干,俨然像一只担心掉下树的幼猴。汗浸湿了衣衫,贴在鬓角上的一缕头发让她不适的很,却也腾不出手去拨弄。回想起儿时,也爬过几次树,记忆中大都是她在树上悠哉地荡着小脚,张望着师父回来的身影。

      如今倒没了那份闲趣,剩下的只有胆怯,许青衫自嘲。

      “哎”,低低地一声低沉的叹息传入她耳畔。

      听闻,许青衫汗津津的脸上方扯出了一个苍白的笑容,“还以为你躲着不肯出来呢。”

      ……

      回答她的是沉默。

      仿佛预料到了一般,她对着空气自顾自说:“我来,只想求个明白…”顿了下,抬头张望了下树丛,不辨人影。

      她接道:“既然你已成了精且对刘婶一家屡次相助,为何还容忍妖草成识祸害他们?”

      ……

      依旧沉默。

      没等到答案,她抱着树干赌气僵持着。

      却再没有任何人声,就连那声叹息不过是因她过度紧绷的情绪而产生的幻听罢了。

      良久,许青衫有些气馁。觉得自己像只横行的螃蟹对着月下的影子,武败而归。

      还好,她也不算倔脾气,心一念:反正宝实再无大碍,得不得到这个解释也无关痛痒了。思量到这,她决意不再苦犟着。

      先下树为妙,这天可要亮了。

      不敢向下张望,她蹭蹭蹭,摸摸摸,缓缓的扶着树干站起身来。

      正当她考虑如何依靠树干的长势溜下去,悬空多时的腿一软,脚不听使唤地侧移了小步。身体重心陡然一个不稳,腰向右一弯,她连忙伸手去抓周围的树干,想挽住身形。

      “啪吱…”纤弱的树枝承受不住她的力道,断裂开来。

      许青衫愣愣地看着手中剩下的小半截树枝傻了,此时她已无法阻止身体的下落。无尽的树叶树枝被她碾压而过,刺刺的擦过她的脸颊,如火燎一般。

      她死死的盯着上方,想从树梢上看出个什么来。

      砰……

      觉得背上重重一阻,许青衫庆幸:总算着地了。

      可是,怎么预期的疼痛一点也无?

      正纳着闷,两眼一黑,云里雾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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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徐晨风拂过,槐树的枝丫随风摆动,叶片摇摇。

      许青衫被刺眼的阳光照醒,提手半遮住眼,心里直说:糟糕,竟晕到了这个时候,可别让人瞧见。忙不迭起身拍打衣衫上的土,张望是否人路过。

      这一看倒叫她呆了半响。

      四周皆荒芜,空旷的一片泥土地。刘婶家的屋子和栅栏消失得了无踪影,就连那棵巍然的老槐树也不见了。

      “摔坏了眼睛么?”许青衫喃喃自问。她揉了揉眼,抱着一丝希冀睁开,入目的却依旧是那副景象。“这…这是哪儿?”

      在她发傻的档口上,噗楞楞飞来一只鸟。蓝羽红喙,毛茸茸的小脑袋上簇着小团白。左飞飞,右腾腾,好不惬意。许青衫还没缓过神,一边思索着自己身处何方,一双黑眸跟着这闯入视线的小东西左右乱晃,脑中一团浆糊。

      悠闲的白毛鸟却忽地变了个方向,飞过她的头顶。呼哧呼哧地朝东去了。

      “啪嗒——” 一样异物掉下来。

      噌噌噌,许青衫脸红到了耳根。

      “怎会这么倒霉。”掉到一个不认识的地方,还被只鸟….她实在没心情去确认那个‘物体’。但总不能放任它留在头上吧,她抱怨了声,不情愿的拂袖去擦。

      哪想,拭过的袖子上没有半点污渍。

      难道是个小石子?她纳闷地低头。湿润的深色地面上,三三两两散落着手掌大小的石块,石块周围高高矮矮长着些杂草,其中一块浅褐石头中竟生出了一株嫩绿色的芽。在当许青衫好奇着它是如何扎根石间时,那抹绿芽神速般长大——幼苗——新枝——嫩叶,接连反复。一口茶都来不及入口的光景,俨然成了棵大树。

      许青衫看着树叶叶片尖一缕微黄,感到有些眼熟。伸手去摸,却直穿过树,扑了个空。树还在那儿,而她的手臂却像雾霭,触不到任何东西。

      “怪事,”她莫名其妙的地挠了饶头,“难道我在做梦?”

      不容她确认,周围的景致如尘土飞扬,阡陌变换。眼前,熙熙攘攘地多出了些屋舍,鸡鸣狗吠,不绝于耳。

      一个小男孩闷声从许青衫右侧走过,大约七八岁的年纪,黑色的短衫上缝补了好几处,衣襟袖口裤脚满是泥土,皱巴巴的黑脸蛋上鼻涕拉碴。他背对着许青衫抽了抽气,发狠抹了下脸,然后气鼓鼓地甩着双臂,朝树旁的屋舍走去,脚下的衣摆风声咧咧,丝毫没发觉有人站在树下。
      这…不是我的梦,难道..是……你的?她望了眼身旁的树。

      像是回答她一样,听得‘哗啦’一声,树上无端蹦下了一个小孩,长相竟然和那个进了屋的男孩一模一样!方脸上一对小眼睛,黝黑的脸颊向内凹陷着,鼻子塌着,薄唇发白。两人长相是十足的像,但神态迥然不同。树上下来的孩子,浓眉下的一双黑眸忽闪忽闪的,他四处张望了下,快速拂了拂脸,只见那塌塌的鼻子下赫然多出了两条鼻涕。

      “扑哧,”许青衫没忍住,笑出声。她知晓大概现在所见,是老槐树的回忆。但看到小槐树精(一下简称为小槐)初变成人的窘态,觉得太可乐了:真好学,模仿人的外貌连这点细处都不放过。

      开幕就逗乐。

      小槐倒在一旁比划开来,左提足迈步,右翘腿下足,练得不亦乐乎。

      “卫——东,卫——东!”,清脆的喊叫声突兀地打破了这一刻的静谧。瞧见一个水红色的小身影由远及近,不多久停在了小槐身前。

      来者是个小女孩,年纪看上去与小槐所变面相的主人相仿。穿着件杏红色的棉布裙衫,上身还套着件浅红色的小袄子;两侧各梳着一个小辫子松散下垂至身后,下面系着根红绳,其余的黑发过肩盖耳;白嫩小脸,一双水灵黑瞳,粉色小嘴正气喘呼呼。

      小槐瞪大了他那本就细长的小眼,好奇地盯着这凭空出现的‘人’。

      “卫一东,你干嘛走那么快…”见他止步,小姑娘摆了摆小拳头弯着腰喘了几下,方才开口:
      “区小三他们几个稀泥巴巴,你越躲着,他们越欺负你!”指责完小男孩后,她弯眉一笑,双拳展开往前一伸:“嘿嘿,我朝他们身上扔了把土,解恨吧。”

      黑兮兮地一双小手,十指还不安生乱动着。

      小槐不明就里,看着洋溢在小女孩脸上兴奋的笑容,莫名受了感染,薄唇僵硬一咧,似笑非笑十分难看。

      小女孩倒不以为意,当‘他’认同了她所做的事:“嗯,卫一东记住了吧,下次就像我这样。”她走近一步,小手半捂着嘴低声对‘他’说道:“对了,我之前死乞白赖的求涂哥哥,他总算答应明个带我们去河边捞鱼,——是那条河” 她双瞳向左瞥了瞥,“明日午时村头,你可别和你爹娘说,谁也别说,知道了么!”说完神秘兮兮地眨了眨眼。也不等‘他’的答复,她拍拍手一转身,留下背影施施然而去。

      剩下的事很简单,小槐抱着凑热闹以及观摩的心态应了约。只不过,站在河边正学着挽裤腿的他全然忘了自己顶着的是别人的脸。

      第一次触到流动的河水,小槐满满的新鲜劲,哗啦哗啦,小脚丫踢起片片水花。小女孩温顺地待在岸边,耐心地蹲在一杆木制钓杆旁,全神贯注盯着水面。离他俩下游不远处,河中浮上个黝黑肤色的男孩,年纪比他们稍长,约五尺的个子,怀里兜着一尾梨花鱼,一深一浅地走上岸。见及此,小女孩撇下木杆,兴冲冲朝他跑去,还不忘唤了声卫一东,示意‘他’(小槐)一起。

      三人围着石块堆起的小火堆,烤上了这条他们一下午的收获。噼啪的火苗,带着焦香的鱼味飘摇在空气里,两个人咽了咽口水,迫不及待。(当然,没咽口水的那个,是小槐。一向依靠雨露土壤的他,对鱼肉全无感觉。)

      本是个其乐融融的景致,可是老天却不想让它这么继续下去,鱼香引来了几个不速之客。被小女孩叫做区小三的小霸王(下文暂且继续称他为区小三),和他几个要好的伙伴原在林子里玩闹,嗅着味,寻了来。

      “哟,瞧瞧这是谁,涂丁和李杏花。”区小三挑衅道,“看看,还带上个卫阿腻,”他指着小槐,对身边的伙伴道:“是准备让他先试试有没有毒吧?省得到时像他这个傻子一样,吃错东西成了哑巴!”周围的小孩都附和着笑起来。

      小槐这才知道小女孩和大个子的名字,他暗自嘀咕:难道那个卫阿腻说的是我?
      见他走神,小女孩(李杏花,下文简称为小杏花)低声喝道:“卫一东你发什么愣。不许想着跑!”

      呵声虽小,但还是让对面一伙孩子听着了。

      区小三更是得意,脚踩在大石上,双手叉腰一摆:“卫阿腻,还不快回家去找你娘?泪包子!”

      小槐不搭他,蹲在小火堆旁一动不动。

      被唤作涂丁的大男孩却发了话:“区霄山,你别过分了。” 他起身挡在了小槐和杏花前面。
      “哼。”区小三抽了抽鼻子,“涂丁,忘记上次你爹给的那顿打了?不是向村里所有人保证再不来河边的吗?这次还敢怂恿别人?”话中咄咄逼人。

      涂丁垂下头,默默不答。

      小杏花扯了扯他衣角,歉意道:“涂丁哥,别听他胡说。”话毕,脸色风云一变,对着区小三一伙人撒开嗓子骂道:“是我们央着来的,不管涂丁哥的事。区小三你个天生婆婆嘴,乱嚼舌根,真不怕让人笑话。将来准讨不到媳妇!” 顺带着呸了口。

      区小三今个本不打算生事,只想装装样子吓唬他们而已。那李杏花竟不知趣,一味顶他。昨天被她一把土弄脏了衣服,回家挨了一顿好打,气还没过,今日又来招惹他。

      “李杏花,你自找的!”他按捺不住上扬的怒火,撸起袖管,大步走去,对着她面上就是一巴掌。

      小杏花身后是烤着鱼的火堆,左边蹲着小槐,右边傻站个涂丁。迎面来的巴掌,她一下无处可躲,吓的闭上眼别过脸去。

      终究那掌没落下,闷声不吭的涂丁突然挥手,阻了区小三一下。区小三一个不稳,坐在了地上,河滩上的石块硌得他屁股生疼。感到十分窝火,他乱抓了块石头扔向三人。不偏不倚打在了小槐的脑门上,清脆的发出“嗵”一声。

      感到微微痛楚,小槐摸了模额头仍一副呆呆的表情。涂丁可不干了,上前抓起区小三对着肚子就是一拳。

      和区小三一派的孩子见不对劲,纷纷跑来助阵。霎时间混战乱起,小槐自然也没能幸免于难。
      多数派和少数派的争斗,结果以实力派涂丁和偷使法术的小槐一边勉强得胜。区小三捂着肚子骂骂咧咧,和其他孩子一崴一拐的离开了。

      夕阳西落,累躺在河滩边的三人才缓过劲。

      “饭点要过了,快,快起来。”小杏花喊出声。她此时顶着一头鸟窝状的头发,嫩白的小脸上黑黑红红的抓印,褂子衣衫边角上都有不少破损,但比起另两位算好得多。涂丁和小槐无一不是是鼻青脸肿,好好的布衫被扯成了许多条。

      “你们回去吧。”涂丁答道。他扯了下青紫的嘴角,向东边的天望去。年纪稍长的少年,双目里已有了决意,“我要离开这…村里那些老古董的话我才不愿听。”

      小杏花一听,满载笑容的小脸一滞:“涂丁哥哥,你要去哪?为什么要走?”

      “据说离这最近的岳鹭山名扬千里,我准备先去那儿瞅瞅。呵,好男儿志在四方。小杏,长大了你就懂了。”涂丁甩手一跃跳起身,一步也不回头的走了。

      “照顾好小杏,一东…”离去时顺着风捎上了这句。

      小槐没有啃声,他理解涂丁的那份心情,对未知的一切充满好奇和渴求。

      “呜呜呜…”小杏花在一旁瘪嘴抽泣着。她还不到懂离愁的年纪,只是伤心玩得好的伙伴走了。她转向小槐,抹着泪狠狠说道:“卫一东,你长大了不许走。要永永远远和我在一起,知道吗!”

      永永远远…对着那张泪痕斑驳的小脸,小槐垂眸不答。他扯扯小女孩的手,只拉她回村。
      她甩开不理,生闷气快步走到前面。小槐不再有动作,不紧不慢的跟在后头。

      女孩的模样太过认真,他不忍拒绝。可,精怪是不能轻易给出承诺的。一旦应了,那便是……况且,他现在还不想为一个‘人’,所羁绊。

      斜阳低沉,不情愿地落下了地面。

      两人不知不觉中走到了小槐栖生的槐树那,碰上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见了来了人,黑影立刻往树后一缩,手里丢出了样东西,跳着脚朝反方向跑了。

      小槐眉头一紧。

      小杏花快步上去将地上的物什拾起,心下了然。她愤愤道:“那个区小三,撒丫脚真快。不敢找你报复,就来欺负这不会动的树。”只见,她手里静卧着根一尺见长,中指粗细的树枝。她脚下还散落着数十片绿叶,莫不被撕扯踩踏过。

      小槐脸上隐隐有了怒气,不做声收紧了拳。

      女孩看他杵在那,以为他因之前甩手的事还生着气,扭过头去。扒拉下乱蓬蓬的头发,扯了半天,从里面解出了根红头绳。继而费力踮起脚,指尖方才勉强够到了最低的树干。她把断开的树枝用红绳系上去,歪头对小槐努努嘴:“喏,它又长回去了。”

      花脸上盈盈着笑意。

      小槐看了看那根歪七扭八的小树枝,又看了看小女孩那副讨好他的样子。脸上的阴沉渐散,莫名舒心之感。他上前抱住了小杏花,怀着谢意拍了拍她的背。对于还不会说人语的他,以为这样恰能表达心中所想。

      女孩没料到这动作,双颊忽地腾上了颜色。猛地将他推开,一溜小跑出了卫一东家的院。跑至篱笆外的她似想起了什么,复转身,对着树下的小男孩挥了挥手,道:“明天来找我。”

      男孩缓慢地点了点头,小女孩悦色,哼着小调蹦跳着走了。

      直到小姑娘的背影消失在转角屋檐下,小槐终忍不住,闷哼了声,跪在槐树旁。风拂过,槐叶轻晃,他身形渐渐透明,和树融在为了一体。

      许青衫跟了一路,定定地站在那两人不远处,知晓了这个最初的最初。可她的惑还未得解,主角小槐就遁树了。如何是好?

      喊他出来?

      恐怕无用。毕竟这是他的回忆,旁人无法插足。

      那…

      就在她踌躇不知为所时,一声轻咳突兀地响起。

      “咳…”干哑而低沉。

      许青衫循声望去,槐树下悄然多出个人。

      黑发乌衣,眉清目秀,双手交错藏于袖中,一步一趋。男子俊朗的面容一片雪色,自脸颊延至他修长的颈脖,再而隐于衣领口下。走近了方才看清,他怀中还抱着样东西--------一碟金黄色圆滚滚的糯米团。

      “卫…杏林?”许青衫喊了声。月色下男人的模样,和她之前所见的卫杏林分毫不差。

      似听见了呼喊,乌衣男子侧目。

      但,他扭头看向的却是别处------槐树旁的土屋。

      眨眼的功夫,原不起眼的土胚矮房,瞬间变幻成了东檐高西梁低的黄泥屋。屋型样式倒有了些许刘婶家的味道。

      男子拖沓着步伐,走到了门前。右手抬起在空中滞留片刻,终是叩了叩。

      吱呀-------

      门缝里挤出个小脑袋,梳着童子髻。他脆声问道:“大伯哪位?”

      任哪个年轻男子,被这般称呼,怕是要气得吐血了。

      “额…”男子遮了遮唇,“我是你家远亲,此次路过彼村,特来拜访。”

      “唔…”小孩拿不定主意,犹豫地打量起门外人。

      一响无声。

      “阿腻,是…谁…来了?”苍老的妇妪声,低缓地从屋内传出。

      “是…是...”孩子盯着男子,语气拖沓。

      “鄙人…卫怀。”男人报上名号,欠了欠身。

      “他说他叫卫怀。”小孩清亮地应道。

      “咳咳咳…想是…你外祖父…的亲戚,咳咳咳咳….快…请他…进来吧…咳咳咳咳咳…”老妪咳嗽声不断,答声支离破碎。

      得了允,孩子方拉开门将男子放进屋。

      吱呀-----------大门合上。

      许青衫被落单,留在了房外。她忙走过去,行至门前却停住。迟疑了下,她单手护头朝门撞去…

      眼前光线一暗,许青衫环顾了下四周,发现身在屋内。她自言自语道:“果不其然…这还是他的回忆。”

      里间有谈话声。

      “听…姨娘说你爱吃槐花丸子,此番我带了些。”

      “难为她还记得,呵呵…许久没尝过了…咳咳咳…真是谢谢。”

      “身子可还利索?我…习得些医术,或许能帮你看看。”

      “不必了,老身的身子…咳咳…老身自知。”老妇停顿了下,“我只是放心不下阿腻。他打小没了爹娘,若我去了,怕是没人管得了了。”

      ……

      阿腻,难道是卫一东?许青衫心想着:不对,应门的孩子看上去只有四五岁,而且长相也大不同…真让人糊涂。她像窥探似的,猫着身进了内屋。

      老妪合里衣半卧在榻上,银灰色的长发因许久没打理而杂乱不堪。她双眼无神,干裂且遍布褶皱的手正抓着男子的长袖:“卫怀…我…咳咳咳,你可央我件事?”

      男人不答话,却点了点头。

      “…能否替我照拂阿腻?”混浊不清的眼里盈满了泪。

      ……

      “好。”低沉坚定。

      “这下,我总算安心了…”老妇人含笑,如新妇般羞赧,“阿腻答应等我,不能让他等太久…”说完,竟撒手倒下再无气息。

      床榻下的孩童大哭不止,嘶哑唤着外祖母,外祖母……男子背对着许青衫,看不清他脸上是何表情。

      窗外槐叶哗哗作响,噼噼啪啪雨滴窸窣落下。

      蒙蒙雾霭无端生出,缭绕隔断了许青衫的视线。待浓雾散去,周遭的景象全然变了。她已不在屋舍之内,而是被一片荒地所包围,但也不算形单影只,不远处还立着两个人。

      “卫叔,这些年多亏你的照料,我才有个家。现在我儿命悬一线,想来想去,只有来求你。我知道你有法子救宝实的…”长相粗莽的汉子苦苦哀求道。

      被称作卫叔的人,反倒比那汉子面目更加年轻,穿着一身黑衣,长发披散。

      “法子?”黑衣男子薄唇中吐出两字,冰冷低沉。

      “对。”莽汉连连点头。

      “……即使,要了你的命也在所不惜?”男子语中不满,眉毛上扬,“刘长惜?”

      “在所不惜!”坚韧而悲悯。

      许青衫眼皮一跳,约莫猜到了接下来的事。

      那天,汉子喝得酩酊大醉,借着酒气在家中咒骂不停,一旁的妇人暗自抹泪。第二日清晨,他提了件行囊别了妻子,离家而去。忧愁不已的妻,在饱受心酸苦痛的一天夜里做了个梦。梦见位墨衣仙人,予她株神草,说能驱除百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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